千真萬确沒有面皮。
皇後面色一冷,淩厲眸光又瞥向站于最後一個的宋蓉。
宋蓉的驚訝和難以置信一點都不比她少。
因爲她是親眼見證者,皇後還隻是聽她所說而已,她可是親眼看到江語倩戴了面皮。
她幾次撞見江語倩洗臉的時候,臉都不打濕,就洗洗眼睛,拿帕子拭臉都不敢用力,她就懷疑有問題。
然後,江語倩的皮膚也是,盥洗前跟盥洗後一點差别都沒有。
所以,那日夜裏,她趁江語倩睡着了,偷偷起來檢查過她的臉,她清楚地看到江語倩的臉頰邊緣有細小的褶皺,有貼合的痕迹,她還拿手撥了撥,非常确定是戴了一張面皮。
此刻怎麽會沒有呢?
皇後肯定會怪她辦事不力!
最重要的,現在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更當着皇帝的面,此事該如何收場?
對上皇後冷厲的目光,她吓得小臉發白、六神無主。
第三個是韋蓉。
自然也沒有面皮。
當翠兒說韋蓉也不是的時候,場下再次傳來一片嘩然。
因爲,答案已經出來了。
第四個都不用查了,總共四人,前三人不是,那肯定就是第四個了。
猜宋蓉的一些人都開心不已。
皇帝示意宋蓉:“将面皮撕下來給朕瞧瞧!”
皇後呼吸一滞。
宋蓉原本就發白的小臉更是血色全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請皇上恕罪,請皇後娘娘恕罪,娘娘給我的面皮我......我不小心弄丢了,方才四處找也未找到......”
沒辦法,不能将皇後供出來,隻能自己來背這個鍋了。
衆人錯愕。
連皇帝亦是怔住。
“所以,你也沒有戴面皮?”皇帝問宋蓉。
畢竟年紀小,也沒見過什麽世面,宋蓉吓得不行,身子抖如篩糠,語不成句:“回......回皇上,是......是的,我将面皮弄丢了。”
場下一片唏噓。
大家猜來猜去猜得那麽起勁,結果,根本沒人戴面皮?
這不是耍大家玩嗎?
見宋蓉将責任攬了過去,皇後微微松了一口氣,也适時出聲:“丫頭啊丫頭,既然面皮掉了,本宮讓你們上前的時候,你就應該告訴本宮啊,現在才說,浪費了皇上和大家多少時間,你知不知道?”
宋蓉連忙磕頭:“都是我的錯,請皇上恕罪,請娘娘恕罪!”
皇後歎氣。
皇帝垂目看着宋蓉:“你叫什麽名字?”
宋蓉頭都不敢擡:“回......回皇上說,小女子......叫,叫宋蓉。”
宋蓉?
皇帝揚目,瞥了一眼坐于席間面色凝重的定遠大将軍宋将軍。
微微斂目,揚袖示意宋蓉:“起來吧,念你也不是有意,朕暫且饒過你這次,下次再不要這樣丢三落四了,出了問題要提前說!”
宋蓉聞言大喜,感激涕零地俯首于地:“謝皇上!”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場上,誰也沒有注意到有一人悄悄離開了。
那便是沐辰沐大史,也就是秦義。
秦義健步如飛、走得極快。
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卞驚寒隻是太過慌急一時沒反應過來,以卞驚寒對聶弦音的了解,肯定沒多久就會發現江語倩不是聶弦音。
所以,他必須趕快撤、趕快離開,所幸他有皇帝的出宮手谕,随時可以出宮,無人攔阻。
是的,方才場上的江語倩,就是真的江語倩本人。
是他換的。
他讓人将江語倩尋了回來,昨日帶聶弦音出宮去買書,就将兩人對換了,将聶弦音留在了宮外,将真正的江語倩帶回了宮。
他很慶幸昨日就換了,不然,今日就中了皇後的奸計。
沒想到那丫頭早就暴露了還不自知,皇後今日之舉明顯就是爲了揭穿她布的局,若昨日他沒将她跟江語倩換回來,後果不堪設想。
他也算誤打誤撞,救了那丫頭一命。
不,不僅僅是救了那丫頭一命,還救了很多人的命,比如,卞驚寒,比如江語倩一家。
他們會感謝他嗎?
江語倩一家可能會,卞驚寒肯定不會。
若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麽,卞驚寒怕是恨他都來不及,又怎會謝他?
**
這廂,一場鬧劇也總算結束。
既然皇帝恕了宋蓉的罪,皇後便連忙示意四人退下去。
卞驚寒坐于席間,越想越覺得不對。
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場鬧劇似乎皇後自己也措手不及呢,完全不像是一個布局、一切盡在掌握的姿态。
輕凝了眸光,他看向場上。
場上的四人已經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站好。
他一瞬不瞬看着弦音。
看着她站在那裏,看着她微微抿了唇,看着她側首瞥了宋蓉一眼,看着她端起紙闆、執起筆開始記錄。
他瞳孔一斂。
不是聶弦音!
不是他的聶弦音!
神态不是、拿筆姿勢不是、落筆的樣子也不是!
而且,自始至終,她都未朝他這邊看過一眼!
剛剛經曆那麽大的一場變故,雖然最終有驚無險,可畢竟大驚過,原則上,她早就應該看向他了。
現在想來,不僅僅此時,自今日來禦花園,她就沒有跟他對視過一眼。
所以,此人是真正的江語倩?
是了,一定是她!
這樣翠兒檢查面皮沒有檢查出來才說得通。
那聶弦音呢?
幾時換掉的?
爲何沒告訴他?
心裏有太多疑問,也有太多着急和擔心,他甚至都等不及賞花會散。
好在發生了方才那件事,大家都有些興緻缺缺,沒多久皇帝便提出梅已賞過,到此結束,各自回府。
出了禦花園,卞驚寒也顧不上避嫌,顧不上衆人會怎麽看,直接喊住了江語倩:“江姑娘請留步。”
江語倩是跟韋蓉一起走的,聽到他的聲音,兩人同時停了下來。
都回頭看向他。
“三王爺有事嗎?”江語倩一臉疑惑地開了口。
沙啞如破絮的聲音讓卞驚寒一震。
“你的聲音......”
其實一問出口,他就知道原因了。
定然是用了藥,不然,她的聲音跟聶弦音的聲音不同,勢必露餡。
“哦,昨日出宮吹了冷風,受了點風寒,喉嚨就變成這樣了。”江語倩解釋。
韋蓉見卞驚寒看也未看她一眼,連忙插話道:“是啊,江妹妹昨日下午回來就這樣了,吃了藥,今日也沒見怎麽好轉呢。”
卞驚寒這才瞥了韋蓉一眼。
韋蓉頓時面若桃花。
卞驚寒的視線卻并未在她的臉上停留,當即又轉了回去,看向江語倩:“可否借一步說話?”
韋蓉和江語倩皆是一怔。
互相看了看。
韋蓉剛剛绯紅的小臉瞬時就變得有些白,江語倩點點頭,眼裏有疑惑,也有緊張。
卞驚寒拾步往一旁的涼亭走。
江語倩猶豫了一下,抿了唇,跟上。
韋蓉站在那裏又莫名、又不甘,最後氣得腳一跺,氣鼓鼓離開。
涼亭裏本有石桌石凳,卞驚寒沒坐,江語倩自是也不好坐。
她剛一站定,卞驚寒就問道:“假扮你的那個人呢?”
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兜圈子,他直接開門見山。
聶弦音跟他說過,自己并未告訴過江語倩自己的真實姓名,所以,他也沒有提名。
江語倩臉色霎時就變了。
“王......王爺怎麽知道?”
“你就告訴本王,此刻,她人在哪裏?”
江語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卞驚寒俊眉一皺,臉色和語氣瞬間就蘊了一抹厲色,“你們兩人交換的,你如何會不知道?”
見江語倩似是被自己的樣子給吓住了,他又不得不按捺了幾分急切和不悅。
默了一瞬,他接着道:“是昨日下午換的吧?在宮外換的?”
方才她說她是昨日下午出宮染的風寒,想來是那個時候。
江語倩點點頭:“嗯,是昨日下午換的,但是,她在哪裏,我真的不知道,我們沒有打上照面。”
“沒打上照面怎麽換?”卞驚寒自是不信,蓦地逼近一步,面若寒霜,“再不跟本王說實話,信不信本王去跟皇上揭發,你李代桃僵,讓别人替你入宮,别以爲現在你們換回來,你就安全了,本王随便找幾個證據就能坐實你的欺君大罪,或許你不知道,那位江姑娘前段時間去三王府做了本王兩日的起居注史官,本王手上可是握有證據的。”
江語倩吓得不輕,小臉一絲血色都沒有。
“我......我真的沒有騙王爺......我......”
卞驚寒薄唇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睇着她。
見對方似乎并不像是在撒謊,他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快說!”他驟然沉聲,吓得江語倩打了個哆嗦,“到底怎麽回事?你這邊到底怎麽回事?”
江語倩又慌又怕,有些猶豫。
見男人微微眯了眸子,眸中寒芒一閃,她再次心口一顫,隻得緩緩開了口。
“我想出去玩,不想進宮,所以才讓人代,不過,我隻是讓人代我兩月,兩月甄選,她落選就好......”
卞驚寒哪還聽得進去這些,一掌拍在身側的石桌上:“說重點!”
石桌震得一晃。
江語倩吓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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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畢哈,雖然是兩章,依舊是六千字,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