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在兩棵樹上,開動機關,巨石移動,裏面非常寬敞,别有洞天。
憑退了那個侍從,秦羌走了進去,厲竹緊随其後。
洞壁上燃着火把,洞的最裏廂還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将本沒有一絲光線的洞裏照得如同外面。
厲竹一進去就看到了對峙的幾人,确切的說,是兩人對一人。
兩人手持長劍,站在那裏,一人靠坐在洞壁邊、雙臂全是血,微微喘息,在其腳邊的地上,一張薄如蟬翼的面皮靜陳。
“秦義。”厲竹臉色一變,快步奔過去。
秦義轉眸看到是她,剛準備說什麽,又看到了後面緩緩踱着步,面色陰沉的秦羌,便連忙改了口。
“二哥,你來得正好,我就是一時好奇過來玩玩,誰知道你這裏竟然還有機關,你看,我的一雙手差點就給廢了,我想去包紮一下,你的人還不讓我走。”
兩個手持長劍的看守跟秦羌行禮:“殿下。”
秦羌沒做聲,薄唇緊緊抿着,揚袖示意二人退下,眸色沉戾。
厲竹已經上前,在檢查秦義的傷口。
兩隻手臂的傷是一樣的,像是被旋轉的那種利器所傷。
厲竹蹙眉,撕了自己衣袖上的布料開始給他包紮。
秦羌臉色越發難看了,沉聲:“來人!”
方才退下的兩個看守又返了回來。
秦羌從袖中掏出自己的腰牌,遞給其中一人:“去,去宮裏禀報皇上,将今日藥築裏發生的事如實禀報于他。”
秦義和厲竹聞言,皆震驚。
“你瘋了?”厲竹更是扭頭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不是曾經告訴過她,此藥築是秘密修建,外人沒幾人知道他會醫?如今此舉豈不是将藥築公諸于世?
最重要的,皇帝若知,定然會懷疑他秘密建此藥築,且隐瞞衆人,有什麽目的。
“是,本宮就是瘋了,本宮在想,若父皇看到,在自己身下承歡過的女人又跟自己的兒子搞在一起會是什麽感覺?”
厲竹臉色一白。
秦義眉心攏起:“二哥,你不要胡說,我心裏早就有人了,我隻愛我的綿綿,我跟神醫純粹朋友關系,而且,你去告訴父皇,就沒有想過,父皇知道了你這秘密之地,會如何猜忌你?”
“猜忌就猜忌,反正你不是也知道了這秘密之地嗎?這個女人會告訴你,你覺得,就依她當年爬龍榻的那股浪勁兒,她不會告訴父皇?”
“夠了!”厲竹臉上早已血色全無,連嘴唇都氣得發抖發白,将秦義手臂上的布條打了一個結,她起身站起,轉眸再度看向秦羌。
“我要是告訴你父皇,還輪得到今時今日你找人去禀報?”厲竹口氣灼灼。
秦羌一時語塞。
半響,又冷哼一聲:“那你還不是告訴了秦義?”
“秦義不會出賣你。”厲竹笃定道。
秦羌聽完就笑了,就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瞥向秦義。
“是嗎?這世上還有誰值得相信嗎?”
也不知道是問她,還是問秦義,抑或是問自己。
話落之後,再次示意那個還站在那裏沒去的看守:“還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
看守領命作勢就要出去,卻是被厲竹快步沖到前面攔住:“不許去!”
與此同時,伸手就想奪下對方拿着的秦羌的腰牌。
沒有腰牌就進不了宮。
看守也眼疾手快,當即避開。
厲竹再奪。
兩人拉拉扯扯糾纏在一起。
看守會武功,其實想甩開厲竹并不難,但是,見秦羌站在那裏一聲不吭,他也不敢造次,厲竹搶,他隻能避。
一頓拉扯之下,驟然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拉扯的兩人終于停了,皆驚錯垂眸,朝地上看去。
代表着一國太子身份的和田玉腰牌,赫然被摔成了兩半。
看守大驚失色,慌亂看向秦羌,“撲通”一下跪于地。
厲竹亦是沒想到如此,長睫顫了又顫,輕抿了唇,站在那裏沒有動。
秦羌緩步踱至跟前,瞥了兩人一眼,傾身。
厲竹以爲他是彎腰去拾那碎成兩半的腰牌,誰知,他卻是将手伸至了她腳後邊的地上。
她循着望過去,是一張疊得好好的紙條,他拾起。
他将紙條打開的同時,她猛地反應過來那是她的東西。
是她寫的配方,就是秦羌給弦音的那一粒三月離的解藥,她研究出來的配方。
應該是方才拉扯時從袖子裏掉出來了。
連忙伸手去奪。
秦羌又豈會讓她如願?輕松避開。
“給我!”
秦羌無視,已一邊舉着,一邊在看。
看完又笑了,冷笑,朝她臉上一扔。
所幸隻是紙張,落在臉上并無痛意,那張紙砸在臉上,又落到地上。
厲竹彎腰去撿。
“神醫果然是神醫呀,這就差兩味藥就能配置成功了。”
邊說,他邊傾了身湊到厲竹的耳旁:“想知道差的是哪兩味藥嗎?你絕對想不到,也絕對弄不到,因爲其中一味......”
故弄玄虛地頓了頓,他才接着道:“是本宮的心頭血......”
薄唇輕啓,得意地輕聲吐息。
他剛準備直起腰身,眼前忽的白袖一晃,下一瞬,巨痛就從胸口傳來。
秦羌瞳孔一斂,愕然垂眸。
一柄匕首正刺在自己胸口。
他臉色大白,沉痛擡眼,難以置信看向面前正手握匕首微微薄顫的女人。
“厲竹......”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秦義和看守都驚懵了。
“你不是說我絕對弄不到嗎?”厲竹紅着眼,猛地将匕首拔出,帶出一泓鮮血,手哆嗦得厲害,聲音亦如她的手。
秦羌腳下一軟,趔趄地後退了兩步,還是秦義最先反應過來,飛快上前,因爲手臂受傷沒法扶,他就用自己的身子将秦羌一抵,才穩住秦羌。
看守“唰”的一聲拔出長劍架在厲竹的脖子上。
秦羌面白如紙,喘息着,伸出手指點了自己的幾個穴位止血,又顫抖地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送入口中。
閉目調了調息,秦羌這才面色稍稍好看了幾許。
看了看厲竹,他輕嗤:“就算你取了本宮的心頭血制出了解藥,那也隻是三月一粒的解藥而已,要想徹底解毒,必須拿到永久解藥的配方。”
厲竹沒做聲,扭頭看着别處,眼角餘光卻是總也控制不住朝他胸口的那一抹殷紅瞟去。
秦羌用手肘推開好心抵撐着他的秦義,緩步走向洞壁,靠在洞壁上,微微喘息地揚手示意兩個看守:“讓他們滾蛋!”
兩個看守一怔。
撇開秦義這個貶爲庶人的皇子擅闖藥築不說,這個女人行刺太子,其罪必誅,就這樣放他們走?
不僅兩個看守,厲竹也沒有想到他會就此作罷,怔了怔,轉眸看向他。
兩個守衛依舊沒有放開厲竹:“殿下!”
秦羌眉目一冷,沉聲:“本宮的話聽不懂嗎?”
兩個看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心中不願,卻也沒有辦法。
主子交代,豈能不從?
隻得撤了架在厲竹脖子上的長劍。
秦義見狀,拾步就往外走,一副趕快溜之大吉的樣子,回頭,見厲竹還傻愣在那裏,蹙眉低喚了她一聲:“神醫,快走。”
厲竹這才怔怔回神,看了秦羌一眼,跟在秦義後面。
兩人剛走出洞口,就聽到秦羌的聲音自裏面傳出來:“厲竹,今日本宮之所以放過你,隻是因爲本宮不想便宜了你,死,太容易了,本宮要你這輩子都生不如死!”
厲竹心口一滞,恍若未聞。
秦羌的聲音還在繼續:“還有,永久解藥的配方就放在本宮跟你說的那個地方,有本事,你去取啊!”
直到外面的腳步聲再也聽不到,秦羌才身子一頹從洞壁上滑坐下去。
“殿下!”兩個看守大驚上前。
秦羌一手捂了心口,一手揚了揚止住兩人,微微喘息:“本宮沒事,那女人不會武功,刺得并不深。”
末了,又吩咐其中一人:“去将三月離永久解藥的配方拿來。”
“殿下這是要......”
秦羌微微眯了眸子,一抹決絕從眼底掠過,他啓唇,冷冷擠出兩字:“進宮。”
這廂,秦義和厲竹出了太子府後山。
秦義回頭瞥了一眼跟在後面一直低着頭默不作聲的厲竹:“二哥說永久解藥的配方在哪裏?”
“嗯?”厲竹怔怔擡眸,反應過來,“哦,他就是一瘋子,瘋言瘋語,誰知道他放在哪裏。”
她沒有跟秦義說實情。
因爲她覺得,如果秦羌真将配方放在龍枕裏面,那他真的就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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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驚寒來到城中村的小院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秋日的夜,涼而蕭瑟,連天上的星子似乎都被掩沒在了雲層裏,幽幽凄迷。
飛身入院,便看到了屋中的那一抹光亮,他彎了彎唇,在夜色中靜站了好一會兒,第一次覺得這平素最尋常的事情,就夜裏點個燈而已,竟也能讓人心中莫名一動。
然,待他進了屋,看到裏面的場景,他就不是心中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