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意外不已的,還有弦音。
雖然她知道卞驚寒是擔心她手臂上的傷,卻也沒有想到他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其實,卞驚安沒攥到她的傷口上。
“三哥,這次就是你的不對了,再怎麽樣也不能爲了一個下人出手傷自己的兄弟。”太子卞驚卓也出了聲,雖依舊溫潤,并未動怒,但是,也明顯帶着責怪。
弦音循聲望去,正好對上卞驚卓看過來的視線,一條心裏入眼,她呼吸一滞。
快速一反應,她當即小眉頭一皺,低低的悶哼出聲,并擡手捂向自己的胳膊。
這時,卞驚寒也情緒不明地開了口:“事先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放棄這個遊戲,你們玩,我自然是我的原因,你們看看聶弦音,看看她。”
衆人齊刷刷朝弦音看過來。
這才發現小丫頭臉色不好,眸色痛苦,小眉頭皺成了小山。
而卞驚寒的聲音還在繼續:“她的手臂昨夜受傷了,傷得不輕,沒法投壺。”
衆人皆是一怔。
弦音立馬迎上大家視線。
卞驚寒轉眸吩咐弦音:“将袖子撸起來給大家看看。”
弦音依言照做,小臉依舊表現得很痛苦,一雙大眼睛卻是盛滿慌亂和害怕,怯怯地看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當纏着繃帶的手臂入眼,特别是繃帶上面的血漬入眼,衆人都有些愣住。
所以這些血是方才卞驚安拽出來的?
卞驚瀾蹙眉:“小丫頭怎麽受傷了?”
弦音未吭聲,依舊是卞驚寒在答:“夜遊,自己砍的。”
啊!
衆人驚錯。
“不......不是已經服了那位厲神醫的藥嗎?”
“嗯,是的,可能藥效還不夠吧,或者突然換了一個環境,服藥後在明宮的那些日子都挺好的,從未發過,昨夜剛回到西宮就......”
卞驚寒頓了頓:“我本不想将這件事說出來的,因爲一來,怕搞得人心惶惶,二來,恐對厲神醫聲望有影響,相信你們也有所耳聞,神醫她早已不出手救人多年。此次前來治聶弦音,已是破例,我已欠下她一個人情,怎能以壞她聲望相報?第三個,若父皇知道,神醫的藥對聶弦音無效,聶弦音還在夜遊,依照父皇的脾氣,定然留不得她在行宮或者三王府,所以,基于這種種原因,我想瞞着,想接下來再看看今夜什麽情況,再做決定,但是......”
“是你們執意相逼”這樣的話他當然說不出來,故省略掉。
“請五弟包涵,也請六弟諒解。”
說完,他對着卞驚卓略略一鞠,又對着卞驚安略略一颔首。
卞驚卓沒做聲。
卞驚安也搞得不知該說什麽。
卞驚寒又轉眸看向弦音,弦音小手護在自己胳膊上,食指幾不可察地點了點。
眸光微斂,卞驚寒再度出聲:“聶弦音的傷口在出血,我先帶她回去上藥止血了,就先行告辭了,請大家見諒,你們盡興。”
話落,再次對卞驚卓鞠了鞠,又對着卞驚平一鞠:“謝謝二哥。”
說完,就示意弦音:“走吧。”
弦音也對着衆人鞠了一躬,連忙跟在卞驚寒後面。
看着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出了南宮的院門,直至消失不見,院子裏的衆人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最後還是卞驚瀾最先打破了沉默,當然,他是替卞驚寒說話。
“既然三哥有顧慮......我們,我們就暫時替三哥保密吧。”
不僅卞驚寒是他的朋友,聶弦音那小丫頭跟他交情也不錯,還有那個脾氣古怪的厲神醫,也算是他半個朋友呢。
所以,他的心情跟他三哥是一樣一樣的。
卞驚卓略略垂了眸子沒做聲。
卞驚安揉着自己被打痛的肩胛,嘀咕道:“三哥出手還真狠,我還以爲我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呢......”
卞彤微微凝了幾分眸光,将落在門外的視線收回:“投壺還投不投了?”
“繼續吧。”卞驚卓示意衆人。
**
卞驚寒和弦音一前一後兩廂沉默地走了好長一段,卞驚寒回頭瞥了弦音一眼,他放慢腳步的同時,弦音非常默契地緊上兩步,就變成了兩人并排而行。
“是不是想問是誰?”
“你的胳膊還好吧?”
兩人同時出聲。
說完,兩人都愣了。
應該說,是弦音愣了,還以爲他第一時間想知道的,應該是罪魁禍首是誰,沒想到他問的是她的手臂。
心頭暖暖的,她笑着搖搖頭,“沒事。”
“你都硬将它捏出血來了,還沒事?”
弦音震驚:“你知道是我自己捂出來的?”
“當然,卞驚安沒攥到你的傷處。”
“那你爲何還大打出手?”弦音疑惑。
“原因有二,一,不想他碰你,哪怕一個小指頭!”
弦音汗。
無語地看着他,又聽到他接着道:“二,爲了引出你手臂上的傷,引出你昨夜夜遊傷害自己的事,你難道不是因爲知道本王的意圖,所以故意将傷口捂出的血?”
弦音沒做聲。
她還真不是。
她是因爲看到了太子卞驚卓的心裏才如此。
“昨夜的始作俑者是誰?”卞驚寒問。
終于問了。
弦音故意諱莫如深地一笑:“王爺怎麽知道在他們之中?不好意思,讓王爺失望了,他們都不是。”
卞驚寒便也笑了:“是嗎?不可能,一定是其中一人。”
“王爺如何那般肯定?”
“你不是朝本王點點頭了嗎?用手指。”
“原來王爺看到了呀,我看王爺的視線就落在我臉上,也未看我手,我還以爲王爺沒看到呢。”
卞驚寒彎了彎唇:“說吧,誰?”
弦音沉默了一瞬,擡眸:“二王爺。”
“他?”卞驚寒面上并未見多少波動,甚至還挑了挑眉,腳下步子不停,側首看向她:“不是他。”
語氣很笃定。
這次輪到弦音怔了:“爲何?他早不邀請你們去聚餐,晚不邀請你們去聚餐,昨夜出事,今日便請你們去早膳,不就是爲了試探昨夜結果嗎?”
“若是你,你會這般大張旗鼓、明目張膽地試探嗎?本王了解他,他更不會。”
好吧。
自然不是卞驚平。
她故意這樣說的。
眸中一抹狡黠掠過,她剛準備說是卞驚安,他卻已先她一步開了口:“也不是老六,他相思都無藥醫呢,哪還有心思去設計你?”
果然心思細膩缜密,看來,還真騙不了他呢。
“想必王爺已經知道是誰了,對,王爺猜的沒錯,就是太子殿下。”
男人瞥了她一眼,沒做聲。
弦音繼續道:“其實不用看他心裏,他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是他提出來的由下人替主子投壺,也是他在王爺拒絕參加的情況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執意讓我上,他還......”
“誰說本王猜的是他?”男人堪堪将她的話打斷。
弦音一怔,很是意外。
“王爺覺得不是太子殿下?”
男人“嗯。”
“爲何?”
男人揚目,看向前方,腳下步履穩健從容,聲音亦如他的腳步一樣不徐不疾,從容淡定。
“他提出讓下人替主子投壺,或許就是那麽一提,并未有什麽用意,而後,看到本王拒絕讓你參加,他才起了心思,本王想,他這般執意,無非兩個原因,一個,想搞清楚本王爲何不讓你參加,或者說,你爲何不能參加?另一個,試探你在本王心中的地位。”
弦音震驚了。
是完完全全震驚了。
這個男人神了。
不會讀心術,卻俨然讀透了所有人的心。
是的,在他出手擊了卞驚安一掌之後,卞驚卓出聲的時候,她從卞驚卓的眼中讀到的心裏就是這第二個。
卞驚卓當時想的是,【果然,這丫頭果然在老三心裏的地位非同一般。】
所以,她才故意将自己手臂上的傷弄出血。
就算他當時不說她有傷的事,她也會說,她必須讓卞驚卓知道,他爲了她對卞驚安出手,是事出有因的。
好在他們二人配合得很好,他給出的理由也很好,三個理由都非常不錯。
“既然王爺心裏跟明鏡似的,那還做什麽帶我去看他們的心裏?真是的!”弦音撇撇嘴。
本還想先糊弄糊弄他,逗逗他呢,誰知,一個也沒得逞,他全部有數。
男人瞥了她一眼:“本王哪有那麽神?也不過是猜測而已。而且,本王也不确定,猜測的對不對?”
“那......要不,王爺跟我同時說出那個人,看王爺猜測的是否正确?”弦音的玩心根本停不下來。
男人沒做聲。
弦音就當他默然同意了。
“那我數一二三,然後一起說,準備好了,一、二、三......”
“四公主。”
“卞彤。”
兩人再次同時出聲。
雖然說的内容不同,卻是同一個人。
對!
導緻昨夜皇帝夜遊,且遊到西宮卞驚寒的廂房的始作俑者,就是卞彤。
“哇,王爺厲害!”弦音超級迷妹般地朝男人豎了豎大拇指,“我對王爺的崇拜就如那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男人斜了她一眼:“她是如何做到的?”
這個嘛。
“這個就有點意思了,怎麽說呢?就是有些陰差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