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弦音發現自己心虛得中氣都不足了。
厲竹聞聲轉過身來。
弦音走過去,“你找我?”
“嗯,我想跟你說,‘水痘’可以痊愈了,可以出明宮了。”
弦音一怔,沒想到她說的是這事。
見她沒做聲,厲竹又道:“時日很長了,也該痊愈了,而且,我也該走了。”
弦音再次一怔,看向她。
厲竹側身走向屋中的桌子,錯開她的視線。
她不想讓她看到她的心裏。
她得回去,正值盛夏,她怕秦羌那個瘋子真的會荼毒百姓,讓一堆無辜之人染上哮症。
弦音雖不知她心裏所想,卻也猜到她定然有不能說的原因,便也沒多問。
隻道:“行,我去跟王爺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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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驚寒讓桃紅出去禀報了此事,得到了皇帝的首肯,他們才各自回房收拾。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收拾的,就是一些衣物跟日常用品。
廂房裏,卞驚寒整理着床頭的書,将所有的書都摞在一起,放到桌上的包袱裏,房門忽的被人自外面推開。
他一怔,循聲望去,就看到弦音自門口閃身進來,快速關了房門,快步跑向他,張開一雙小手臂就将他的腰身抱住。
卞驚寒一震,不知發生了何事,“怎麽了?”
弦音癟癟嘴,小臉貼着他的腰身,甕聲道:“沒什麽,就是在這裏住習慣了,突然要離開了,好舍不得。”
不僅舍不得這裏的一切,更舍不得這裏的這份甯靜,這份幸福,這份有他在,卻無任何紛擾的幸福。
出去以後,他又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還是那個乳臭未幹的婢女,要面對這個困擾,要面對那個紛争,要面對的,實在太多太多。
他們也不可能像在這裏這樣毫無顧忌、輕松自在地相處。
卞驚寒沒想到她是因爲這個,彎了彎唇,自邊上的凳子上坐下來,這樣他就跟她差不多齊高。
深瞳漆黑如墨,凝落在她的臉上,他握了她的小手:“沒關系,本王一直在。”
其實這句話并沒有安慰到弦音。
但是,弦音還是點點頭:“嗯。”
他看着她,又伸出大手撈住她後腦,朝自己面前一扣,他略略傾身,吻了一下她的眉心。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他問她。
“還沒,”她是收拾了一半跑過來的,“那我現在回去收拾。”
卞驚寒點點頭:“嗯,去吧。”
弦音将手自他的掌心抽出,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卞驚寒一人坐在那裏靜默了好一會兒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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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音是在整理錢袋的時候才發現那枚藥丸的,确切的說,是一張紙,不,一封信包着一枚藥丸。
白紙黑字,沒開頭稱謂,也無結尾落款,隻有一行字。
【三月将至,恐無空來楚,此次藥丸先給你。】
弦音自然知道是誰留的。
她隻是很意外。
秦羌幾時将這些放她錢袋裏的?
是臨走前嗎?
在明宮的這些時日,都花不到銀子,錢袋她一碰也沒有碰過,以緻于今日才發現。
撚起藥丸,她看了又看,又拿到鼻子下面聞了聞,她不懂醫,自是看了也是白看,聞了也是白聞。
不過,她倒是想到了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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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是三月離的解藥?”厲竹将藥丸拿在手中也看了又看,聞了又聞。
“嗯,是的,我就是在想,我不是要到下月才是三月嘛,反正還有一段時間,藥丸能不能先給神醫,神醫拿去研究一下,指不定就研究出來了。”
“可以是可以,但我把握不大,因爲制藥的過程是非常複雜的,就算我搞清楚了這粒藥丸的所有成分,它們各個成分之間的配藥比例我也是不知道的,還有配制時的先後順序,這些都直接決定藥性藥效,我隻能說,盡力一試吧。”
“那就有勞神醫了。”
弦音忽然覺得人生又充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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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出明宮的時候,是下午。
一直緊閉的大門終于“吱呀”一聲被人在外面打開,守在門口的禁衛整齊羅列撤走。
那一刻,弦音想到出獄的犯人。
别說,還真像,特别是一出門還看到卞驚瀾、卞鸾、管深、佩丫四人等在外面,就像是接獄的親人。
見他們出來,管深連忙上前給卞驚寒拿包袱,佩丫接了弦音手裏的包袱。
卞鸾本想上去接厲竹的,卻又想到自己不僅僅是一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公主,便隻得做了罷。
卞驚瀾看了看,總不可能去幫桃紅拿吧,便走到厲竹面前,伸手作勢就要接她挎在肩上的包袱。
被厲竹避開:“不用,多謝,我自己拿。”
卞驚瀾以爲對方是顧忌他身份,畢竟管深和佩丫都隻是一個下人,而他,是一個王爺。
“沒事,那夜不是說了嗎?是三哥的朋友,便是本王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了,幫忙拿個包袱有什麽關系?再說了,能幫神醫拿包袱,那是本王的榮幸好嗎?”
說完,作勢又要去接。
厲竹依舊不讓。
兩人拉扯間,卞驚瀾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厲竹的胸口,厲竹渾身一震,松了手。
卞驚瀾卻是有些震驚,爲方才手肘所撞之處的觸感震驚。
“哇,神醫也會武功啊!”
對他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幾人莫名。
“神醫這般清瘦,胸肌卻不小,功底想必還不是一年兩年,而是長年練肌肉才能練成。”
卞驚瀾話落,弦音當即就噴了:“噗!”
想收都收不住,隻能噗完趕緊接着“咳咳”,做出自己是正好咳嗽的樣子。
厲竹面上沒有多大反應,隻微微一笑:“十一王爺想多了。”
卞驚寒适時地開了口:“不知八妹的鳗魚糕還有沒有,神醫馬上就要回去了,若還有,就打包點讓神醫帶回去。”
卞鸾心頭一喜,自是求之不得,剛想說“有”,又聽到卞驚寒接着道:“本王記得當日在神醫府的時候,聽說神醫的那位玲珑姑娘是大楚人,家鄉的東西帶回去給她,想必她會很開心,當然,最重要的,是神醫帶的。”
弦音一愣,玲珑姑娘?
神醫府有此号人物嗎?
見厲竹跟卞驚寒對視了一眼,她當即就明白了過來。
一箭雙雕,故意說給卞鸾聽,也順便引導卞驚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