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前院垂花拱門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欣喜喚他:“三哥,三哥。”
他一怔,循聲望過去,幽幽夜色下,紅木朱漆的院門下方,專門用來内務府送物的小窗口處探着一顆小腦袋。
卞鸾!
他眸光斂了斂,蹙眉:“大夜裏的,你跑來這裏做什麽?”
“我剛剛才知道,發過水痘的人,是不會被傳染的,三哥忘了嗎,我發過的,所以我不怕,我給你們送了些宵夜過來,禁衛不讓我靠近,我好說歹說,才讓我到了門口,我得馬上離開了,幸好三哥過來,三哥将宵夜拿去吧。”
卞鸾說完,自窗口遞了個食盒進來。
卞驚寒有些汗。
他們住在明宮,隻是隔離,又不是幽禁,一切用度跟外面是一樣的,什麽吃的沒有?
本想讓她拿回去,可想到也難得她一片心,便走過去接了食盒。
卞鸾又笑嘻嘻探了腦袋進來:“那我走了,禁衛在催了,食盒裏面的鳗魚糕是給神醫的,午國沒有鳗魚,就給他嘗個鮮,三哥别忘了給他。”
說完,卞鸾便跑了。
給神醫?
卞驚寒怔了怔,這才明白過來這丫頭大夜裏如此費盡心機地送宵夜過來是何目的。
就說呢,她不可能不知道他們在這裏面什麽都有、什麽都不缺。
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厲神醫。
那男人有什麽資格吃鳗魚糕?
卞驚寒幹脆利落地揚手扔了食盒,繼續大步朝厲竹的廂房而去。
廂房裏,正如火如荼。
秦羌高大的身形将厲竹抵在桌邊,一手鉗制住她的雙腕,一手剝扯着她身上的衣袍。
“住手,秦羌,别逼我恨你!”
“你反正已經恨之入骨了,也不在乎更恨一些!”
秦羌眸色猩紅、額上青筋突起,原本俊美的五官因爲盛怒和激動變得有些錯位,又加上臉上的紅斑,就顯得有些猙獰。
“秦羌,今日.....你若真對我做了那禽獸之事,我.....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與秦羌滿臉通紅相反,厲竹一臉煞白,她掙紮不得,喘息着,咬牙切齒。
“不放過正好,本宮也沒打算放過你!”秦羌呼吸粗重得更是吓人,手中動作不停。
布帛撕裂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厲竹徹底慌了。
“你不是說我髒嗎?我那麽髒,你做什麽還要碰我?你就不怕髒了你自己嗎?”
“本宮隻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什麽能耐勾引了一個男人又一個男人,想必就是這方面的功夫了得,那本宮就暫且髒一回試試......”
秦羌邊說,邊扯掉了她身上最後一層遮擋,隻手依舊鉗制着她的雙腕,另一隻手都顧不上脫自己的衣袍,迫不及待将衣袍的前袍角朝邊上一撩,直接拉低自己的亵褲。
門就在這個時候,“嘭”的一聲被人自外面一腳踢開。
與開門聲同時響起的,還有男人寒如臘月飛霜的聲音:“厲神醫!”
然後,世界就戛然靜止了。
廂房裏如火如荼的兩人動作停了,門口怒氣淩人的人腳步也停了。
再然後,就是厲竹驚恐地尖叫:“啊!”
與此同時,還有門口那人驟然背過身去的衣袂簌簌聲。
秦羌臉色很不好,彎腰拾了地上衣袍攏在厲竹身上。
門口已經背過身去的高大身影,驟然揚手,也未回頭,憑着感覺,劈出一道掌風,落在洞開的門上,再蓦地掌風一收,洞開的門就被他的那道掌風“嘭”的一聲再帶閉上。
然後大步離開。
對,大步,比來的時候還要健步如飛。
一直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停了下來,然後就站在那裏定定地回不過神。
方才,他看到了什麽?
他看到了什麽?
他很确定自己看到了什麽。
他隻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回頭,又看了一眼厲神醫廂房的方向,依舊有些難以置信。
厲神醫竟然......是個女人!
這廂,弦音心急如焚。
卞驚寒生起氣來有多可怕,她可是早已領教過的,厲神醫又不會武功。
可急歸急,因爲要護着下面的痛,她也不敢走得太快,順着走廊,她艱難地往前走着,忽的就看到直愣愣站在走廊上的男人。
她吓了一跳。
好在月光夠明、風燈夠亮,她很快識出對方是誰。
卞驚寒!
她有些意外。
他不是找神醫麻煩去了?站在這裏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一動不動是哪般?
“王爺。”
挪着步子,她疑惑走過去。
男人似是這才回過神來,見到是她,朝她一笑。
他很少笑,但他的笑一向迷人,這次的笑更是仿佛讓天地萬物都失了顔色,可是,弦音心裏就更疑惑了。
突然朝她笑得那般好看和意味深長做什麽?
她緩步上前,他大步朝她走過來。
也未跟她說什麽,他直接傾身将她打橫抱了起來,朝自己的廂房而去,腳步輕盈。
“王爺方才一聲不吭就走了,做什麽去了?”
有傷在身,弦音也不跟他矯情,他抱,便任由了他抱去。
男人挑挑眉尖:“找神醫去了。”
果然是找她去了。
艾瑪,不會已經找神醫算過賬了吧?
“你找到神醫了嗎?”
“沒有,走到半路,本王突然改變主意了。”
沒去成?
弦音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
“王爺改變什麽主意了?”
“本王覺得,已經那麽晚了,沒必要那般急着去感謝她給你縫了針,明日見到再感謝也不遲。”
弦音一怔,難以置信。
差點就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她沒聽錯嗎?他是去感謝,不是去找神醫麻煩?
怎麽聽着那般讓人不相信呢?
可是,看他樣子,的确不見一絲怒氣,不僅沒有絲毫怒氣,還明顯心情非常不錯的樣子。
“夜已深了,王爺送我回我自己的廂房吧。”
“藥還沒擦呢。”男人腳步不停。
“不是,萬一讓桃紅看到不好。”
“她不會看到,早睡了,而且會睡得很香。”
弦音怔了怔,如此笃定的語氣,莫不是......
汗。
“王爺給她下藥了?”
“沒有,别把本王想得這般不堪,本王隻是點了她的睡穴而已,除非她也跟你一樣會縮骨,會不久就醒來,不然,一定會一覺睡到明日大天亮。”
弦音:“......”
“大哥,點睡穴跟下藥有區别嗎?”
“怎麽沒有?一個對身體無害,一個會有損身體,這是本質上的區别。”
好吧。
若要這樣解釋,她隻能無語。
經過前院的垂花拱門的時候,男人突然道:“對了,明日提醒本王讓人去通知卞鸾,讓她再送點鳗魚糕過來,她夜裏送過來的,被本王不小心打翻了。”
“哦,”弦音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麽,“王爺不是不能吃海鮮的嗎?”
“卞鸾是送給神醫吃的,午國沒有鳗魚,讓神醫嘗嘗鮮。”
原來如此。
“放心,有吃的,我自是不會忘了提醒。”
“嗯。”
走了一會兒,男人不知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忽然低低笑出聲來。
弦音莫名。
“王爺怎麽了?爲何突然發笑?”
“沒事,在笑本王自己。”
笑自己?
弦音更加莫名其妙。
**
廂房裏,秦羌薄唇抿得死緊,一絲弧度都沒,臉色亦是鐵青鐵青。
激情被打斷,就像是兜頭淋下來一盆冷水,興緻被澆滅,瘋狂被澆滅,心頭的那團火也被澆滅。
拉上自己的亵褲,他後退了兩步,放開面前抱着衣袍瑟瑟發抖的女人。
瞥了她一眼,他轉身,一聲未吭拉了廂房的門便走了出去,又随手“嘭”的一聲帶上房門。
夜,恢複了靜谧。
厲竹抱着衣衫站在那裏身形一晃,跌坐在桌邊的凳子上。
**
卞驚寒給弦音上好藥,弦音提出告辭,被卞驚寒再次留住。
“本王告訴你一個秘密,換你今夜留下來陪本王,如何?”
弦音對這個條件有些無語。
自是不同意。
不過,對他口中的秘密卻是有些好奇。
便故意套他話。
“王爺先說說看什麽秘密,我得看這秘密值不值得......”
她的意圖很明顯,所以,她以爲男人不會說,或者跟她讨價還價,誰知道他卻是很爽快地開了口。
“還記得我們去午國的時候,有天夜裏宿在一個山洞裏,本王半夜突然昏死過去那件事嗎?那時你是呂言意。”
弦音怔了怔,點點頭。
她怎麽會不記得?記得很清楚,她當時急死。
“本王其實每夜都會那樣。”
說這句話的時候,男人略略垂着眉眼,口氣很寡淡,絲毫情緒不帶,就像是在說着别人的事情。
弦音卻是聽得心口一撞,震驚不已。
“每夜?”
“嗯,每夜,”男人點點頭,口氣依舊雲淡風輕,“每夜醜時,會昏死半個時辰。”
弦音難以置信,顫抖出聲:“爲何?”
“因爲本王體内有寒毒。”
寒毒?
弦音不懂醫,自是不懂這些東西,“王爺體内爲何會有這個?沒有解藥嗎?”
“沒有。”
男人隻回答了後面第二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