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或許他覺得睡過便是。
此時,她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也不想跟他多做糾纏,就“嗯”了一聲,啞聲道:“知道了,王爺可以出去了。”
卞驚寒似是有些意外她說這樣的話,眸光斂了斂。
弦音見他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側首看了看屋裏的時漏,再度開了口:“快醜時了,我先睡了,王爺走的時候,記得将門幫我關上。”
說完,她就艱難地轉了個身,讓自己臉朝裏側而躺,留給他一個冰冷的背脊。
卞驚寒垂了垂眸,蓦地想起什麽,也扭頭看向時漏。
可不就是快到醜時了,他瞳孔一縮,什麽都沒說,轉身便朝外走,“嘭”的一聲帶上房門,大步離開。
弦音微微苦笑,拉緊了身上的薄毯,緩緩阖上眼。
後來她睡得極不安穩,不僅僅因爲下面那裏痛,還因爲一直被夢魇所纏。
那個紅衣女人又來了,在她的夢裏又哭又鬧又罵又威脅。
她是被唇上覆過來的溫熱給弄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惺忪間,看到男人熟悉的俊顔,男人雙目微阖,長睫低垂。
她眉頭一皺,剛準備推開男人,蓦地腥苦入喉,她意識到對方隻是在哺藥給她,便又作罷了欲推他的念頭,閉上眼裝未醒來。
她現在心裏好亂,一團糟,不僅僅因爲他對她粗暴地用了強,還有很多事。
三月離的事,秦羌的事,紅衣女人的事,回現代的事......
卞驚卓的太子府又去不成了,還得繼續呆在三王府,她還沒想好怎麽面對他,該跟他以怎樣的關系相處?
以前至少還能以自己隻是個未成年的孩子爲由,與他保持着界限,可是如今,一切都挑破挑明,她連最後一點遮擋都沒有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需要靜一靜,需要理一理頭緒,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索性暫且裝睡。
男人又哺了些溫水給她。
哺完,還拿帕子輕輕揩了揩她嘴角。
替她又反反複複掖了掖周身的毯子。
然後就坐在她的床沿邊上。
她雖然沒有睜眼,但是能感覺到,因爲床闆是沉下去的,而且,他的呼吸就在身側,清晰明顯。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又要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床闆一輕,男人站了起來。
然後,弦音就感覺到有暗影籠罩而下,呼吸逼近,是男人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隻一下,輕淺一吻,便直起了腰身。
然後,就聽到男人的腳步聲往外走。
開門的聲音,關門的聲音,腳步聲漸行漸遠。
直至完全聽不到了,弦音才緩緩睜開眼睛,轉眸看了看屋裏。
桌上燭火依舊未滅,可是窗外已經有晨曦微光。
天,都快亮了。
**
清晨,厲竹一開門就被立在門口的兩尊門神吓了一跳。
一個十一王爺卞驚瀾,一個八公主卞鸾。
“本想敲門,可是八姐不讓,說是恐擾了神醫清休,便拉着本王在這門口等......”卞驚瀾先開了口。
一旁的卞鸾小臉紅破,拉了卞驚瀾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瞎說。
厲竹莫名,瞥了姐弟二人一眼,面色寡淡地開了口:“王爺公主有事嗎?”
“昨日不是說,三哥的朋友,便是本王的朋友,既是朋友,不知神醫可否賞臉去本王的宮裏一起用個早膳?”
厲竹本是想拒絕的,可是想起那本醫書那夜掉在十一王府,指不定此人帶在了身上,若是能偷回最好,還給秦羌,兩不相欠。
遂同意了:“王爺如此盛情,厲某怎好推辭!”
“好,請!三哥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卞驚瀾笑眯眯,躬身朝厲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與此同時,眼梢一掠,朝一旁的卞鸾略帶得色地眨了眨眼。
卞鸾的臉便更紅了。
抿了小嘴,眼角眉梢都是歡喜。
是的,今日就是她央求她的十一弟過來找神醫的。
昨日下午各府下人表演的時候,她第一次見這個男人,起初她還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畢竟作爲男人,長相稍顯眉清目秀了些,身材又略顯清瘦矮小了些。
後來她無意中發現這個男人竟然沒有喜怒哀樂。
因爲場上的表演很精彩的時候,大家都或驚豔或欣賞,他就坐在她三哥的邊上平靜地看着,臉上無一絲情緒。
場上的表演很搞笑的時候,大家都在笑,他依舊坐在她三哥的身邊面無表情地看着,毫無波瀾。
她七哥身邊的婢女是個男人,當時大家都那麽震驚,這個男人依舊一絲表情都沒,甚至她父皇拿杯盞砸破了她七哥的頭,大家都吓住了,他依舊反應淡淡。
當時,她還不知道他是厲神醫,是晚上壽宴的時候才知道的。
她忽然明白了他爲何沒有喜怒哀樂了,書上不是說,看慣了生死,便無悲無喜,他是神醫,想必是看過了比常人不知多多少倍的生死,所以才如此淡定從容吧?
關于他的傳聞,她也是聽說過一些的,都是傳奇。
都是隻會出現在話本子裏的,隻會出現在說書人口中的傳奇。
莫名其妙的,她就是想走近他,就是想要更多地了解他,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所以,一早便去央求了她的十一弟,她不敢找她三哥,她怕她三哥。
還以爲要費一番周折,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答應了。
**
隻是,讓卞鸾特别郁悶的是,他們剛到卞驚瀾的菊宮,都還未開始吃,管深就滿頭大汗急急尋了過來。
說是卞驚寒讓過來請神醫速速回西宮,因爲聶弦音出事了。
厲竹自是不敢耽擱,當即告辭,卞驚瀾和卞鸾也跟着一起,四人一起回了西宮。
踏進廂房的時候,卞驚寒正在給躺在床榻上的弦音探脈,面色很不好,俊眉都凝結在了一起。
“怎麽了?”厲竹走過去。
“好像是......水痘。”卞驚寒擡眼看向她,聲音蒼啞得厲害。
那眼神,那聲音,那心疼、擔憂、急切、惶亂的眼神,那蒼啞得像是昨夜一宿未睡,又像是染了重風寒的聲音,讓厲竹都不免爲之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