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朝前面看過來。
素芳慌亂垂目。
在漢白玉石的地面上,一枚碧綠色的玉扳指赫然兩截!
素芳的臉一下子煞白,她驚錯擡眸,看向皇後,“撲通”一下再次跪了下去。
“奴婢不是故意的,請娘娘恕罪,請娘娘恕罪,請娘娘恕罪!”
素芳連連磕頭,早已吓得抖如篩糠、渾身哆嗦。
席間的卞驚寒見狀,連忙起身,快步上前,一甩袍角跪地,動作快而流暢,亦顯心中急切。
“父皇、皇後娘娘,素芳就一沒見過世面的丫頭,第一次進宮,難免緊張,兒臣相信她絕對不是有意,就算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有意,兒臣懇請父皇恕罪,皇後娘娘恕罪!”
卞驚寒說完,亦恭敬俯首于地。
弦音也沒有想到會這樣,一緊張将喉裏的那顆還未融光的糖果囫囵就給吞了下去,噎得她差點閉氣。
皇後面薄如紙,怔在那裏,似是還未回過神。
皇帝臉色極度難看,已然開了口:“老三一上來就求情,可知摔碎的是何物?”
卞驚寒埋首不擡,不做聲。
皇帝就兀自咬牙繼續道:“鳳扳,摔碎的可是皇後的鳳扳!”
啊!
所有人驚錯,包括素芳。
衆所周知,在大楚,六宮之主的皇後有三物最重要,此三物代表其尊貴的皇後身份。
一物,皇帝的封後诏書,一物,鳳印,還有一物便是這鳳扳了。
此扳指是一對,一枚龍扳,戴于當今皇帝手指上,一枚鳳扳,戴于皇後手指上。
如今......
“素芳她并非有意,請父皇恕罪,請娘娘恕罪!”辯無可辯,卞驚寒隻得虔誠地叩首說着這一句。
邊上素芳早已吓得忘了求情,一張臉上毫無血色。
看着卞驚寒不停地重複着那一句,皇帝拍案而起、憤然沉聲:“就算她無心,摔碎的也是鳳扳,這意味着什麽,你身爲王爺難道不知?”
見龍顔大怒,所有人都吓得從座位上起身,跪在了地上。
衆所周知,當今皇帝尤其迷信,特别相信風水、預兆這些東西,如今鳳扳碎,他怕是要想得很多。
不然,重新再做一枚便是,也不會如此震怒。
弦音也跪在角落裏,一顆心替卞驚寒擰得死緊。
皇後似乎這時才回過神,一雙丹鳳眼情緒不明地看向素芳,然後自鳳座上起身,邊上宮女連忙上前攙扶,被她止了。
拂裙在皇帝面前跪下,皇後啓唇道:“請皇上息怒,是臣妾不好,都是臣妾不好,臣妾沒有保護好鳳扳,可能臣妾的護甲套太長了,伸手扶素芳的時候一不小心戳到了她,她情急之下才會拉掉臣妾的鳳扳,請皇上恕罪!”
衆人愣了,素芳也愣了。
所以,這是在替她求情?
皇帝同樣難以置信:“皇後這是在做什麽?碎的可是皇後的鳳扳!”
皇後跪在那裏低了頭抿着唇不做聲。
她這個樣子卻是更加讓皇帝氣盛。
“堂堂一個皇後,竟然爲一個下人求情,是彰顯自己的大度嗎?啊?大度也要分事分人,你不要鳳扳了嗎?你是甯願她碎嗎?你是......”
皇帝氣得話都有些說不出。
“臣妾......”皇後當即紅了眼睛,“臣妾隻是想要皇上息怒.....”
皇帝揚袖,一副不想再多說的樣子:“好了,此事重大,任何人求情都沒用,當初做這對龍鳳扳指時,請高僧仙師看過日子、看過時辰、還做過法事,仙師明确說過,要保護好這一對扳指,否則,不僅會影響到龍體鳳體,還會影響到國運,你們求情的,擔待得起嗎?仙師說,若生變故,必須血祭方可化解!所以,今日這肇事的賤婢必須死!”
衆人大駭。
素芳更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生氣,跌坐在自己腿上。
卞驚寒仍舊不放棄,還在叩首請求:“請父皇恕罪,請父皇恕罪!”
“你若再求,連你一起處置!”皇帝怒道,末了,又轉眸厲聲喊侍衛:“來人,将此賤婢拖下去,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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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想起這件事,弦音已經坐在回王府的馬車上,說實在的,她不是當事人,她都一直渾渾噩噩的,一直到現在才緩過神來。
見卞驚寒坐在對面默不作聲,她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麽。
任她一個寫網文出身的肚子裏多少有點墨水的人,愣是搜腸刮肚了半天,才想出一句:“王爺,節哀。”
男人擡眸瞥了她一眼,突然揚手敲了一下她的頭。
當然,不重,隻是落在她的發頂上,她隻是不知道他這一下是何意,爲什麽突然打她?
她撫着頭滿眼疑惑。
男人卻是并未打算解釋,側首撩開窗幔看了看外面:“你不是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再回去?”
“不餓。”
她已經餓過了頭,再說,出了這樣的事,她如何吃得下?
進宮的時候還四人,出宮就變成了三人,素芳怕是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去無回。
“哎。”她低低一歎。
“做什麽歎氣?”
“皇權太可怕。”
一言讓人生,一言定人死。
“那你行宮還去嗎?”男人問。
弦音一怔,這話題跳躍有點大。
她想了想,未答反問:“我想不去就能不去嗎?”
她可是皇帝指明讓加上去的,而且,在湖邊等卞驚寒的時候,她聽到兩個走過的官員說,後宮的妃嫔會去好幾個。
“隻要你不想去,本王便能讓你如願。”
弦音疑惑地看着他。
“可以裝病,當然,要受點苦吃些藥裝病,父皇會派太醫來看也未定。”
“不要,”弦音當即搖頭否定,“我要去。”
男人便凝了眉:“就那般想去?”
見男人冷峻了臉色,弦音眉眼一彎,讨巧道:“是啊,一來,我想一直跟王爺一起,二來,我不是會讀心嗎?跟在王爺身邊,還能助力王爺。”
男人瞥着她,黑眸亮得驚人,薄唇微微抿着,沒做聲。
見他不說話,弦音不知道他什麽意思。
“王爺讓我去嗎?”伸出一隻小手扯了他的袖襟,輕輕晃了晃,“王爺讓不讓我去?”
男人“嗯。”
将她一人留在王府他也同樣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