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于人群中的十一卞驚瀾和他對視了一眼,度了個眼色給他,卞驚寒眸光微斂,心下卻也因爲對方安然無事而放下不少。
在午國,他飛鴿傳書回來後不久,他就接到卞驚卓已經查出大楚的内奸是内務府的總管大公公,此人已畏罪自殺,十一已證清白、被帝王赦免的消息。
他心裏很清楚,這個什麽内務府總管怎麽可能是大楚的内奸?
就算是,也一定是受人指使,換句話說,此人上面一定有主子,否則,一個太監,勾結他國做什麽?就算位居内務府總管,卻也隻是一個公公而已。
既然他心裏有數,他想,卞驚卓不可能不知,帝王不可能不知,兩人都是多精明的人,尤其是他的這個父皇,猜忌心、防範心如此之重,更是心裏明鏡一樣。
隻不過,在久查查不出幕後之人的情況下,這件事情總要有個說法。
特别是他在午國已查出對方的人是誰,與他同樣受皇命的太子卞驚卓定然不甘落他之後,也會盡快讓事情有個答案。
雖然沒有抓到真正的幕後黑手,但,十一已平安,這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
斂了心神,卞驚寒走到空處,對着高坐于正前方的帝王撩袍跪禮。
“兒臣參見父皇。”
帝王揚目看着他,面色冷峻,開口:“你在午國查到的消息太子已禀報于朕,你也算完成了朕的受命,隻不過,此事關乎兩國邦交,而你也沒有拿到确鑿證據,所以,此事,暫且你知,太子知,朕知就行,不可傳揚出去!”
卞驚寒略略垂目,颔首:“是!”
這點,他自是也已經想到。
而且,是那丫頭後來去找秦羌要的裂遲解藥,在秦羌眼裏,是她進了他的書房,看了那封書信,若大楚這邊搞出什麽對他不利的動作,或者傳出什麽對他不利的消息,他定然會覺得是那丫頭所爲,難保不對她不利。
現在這樣最好。
還以爲帝王接着會讓他起來。
沒有。
帝王再度開了口:“太子收到你的消息是九日前,從午國回大楚也就四日時間,你......”
卞驚寒面上神色未動,眸光卻是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斂。
颔首抱拳回道:“回父皇,兒臣已在給太子殿下的飛鴿傳書中寫明,兒臣可能會晚些時日回朝,因爲前去午國的路上,兒臣屢遭伏擊,歸時定然也不會容易,而且,兒臣也想着自己慢慢回朝,能讓陷害十一弟之人放松警惕,以爲信息還在兒臣的手上,還未回大楚,也能爲太子殿下這邊争取時間。”
帝王“嗯”了一聲,“這些太子自是都已禀報于朕,隻不過......”
帝王頓了頓,才接着開口,聲音越發寒涼:“朕聽說,你之所以任務完成之後,不及時回朝複命,全都因爲一個女人!”
卞驚寒眉心一跳。
甚是意外。
因猝不及防,故聲色未動。
帝王冷嗤:“朕還真沒看出來,你原來是個情種呢,難怪朕和皇後屢次想賜婚于你,都被你以這樣那樣的理由給推掉,還以爲你是無心男女之事,卻原來,是朕和皇後挑的人選都不合你心意呀。”
在場衆人聞言都心下一驚。
卞驚寒亦是眼簾微微一顫,他擡眸,對着帝王颔首一鞠:“父皇誤會兒臣了,兒臣不知父皇從何處聽來,兒臣晚歸是因爲一個女人。”
“那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了?”帝王目光厲厲睇着他。
“兒臣不敢。”
“你不敢?”帝王輕哼,猛地擡手一拍椅扶手,“朕看你就沒有不敢的事情!”
衆人都吓了一跳。
卞驚寒俯首于地,沒有做聲。
雖說他晚歸的确是爲了找那丫頭,但是,此事應該外人并不知情,就連去找厲神醫,他事先都未同管深、薛富和李襄韻他們講,當然,後來他們三人應該能猜到他的意圖,但是,也僅僅是他們知道,而且還隻是他們的猜測。
他的這個父皇爲何消息如此靈通?
隻有兩種可能。
要麽,帝王派了人一直在悄悄監視他的一舉一動,要麽,管深、薛富、李襄韻三人中的誰走漏了風聲。
不論是哪一種,看他父皇的樣子,似是很肯定這件事。
好一會兒都沒人說話,三思殿裏雅雀無聲。
原本冷凝的氣氛更是壓抑到了極緻。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未有人做聲。
原本卞驚瀾還準備替卞驚寒說幾句話的,又想到自己也才剛剛脫離桎梏,求情隻會火上澆油,便隻得作罷。
最後,還是帝王微微一歎,率先打破了沉默。
“老三啊老三,你到現在還不知朕到底是爲何生氣嗎?你難道以爲朕是因爲你不喜歡朕跟皇後挑選的人,而去喜歡别的女人才生氣的嗎?你早已到了婚娶的年紀,有喜歡的女人,朕隻會高興,不論這個女人是你自己找的,還是朕或者皇後幫你挑的,這些都不重要,朕生氣的是,你爲何要瞞着朕、欺騙朕,甚至到此時此刻,還不承認!”
帝王一副又生氣又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卞驚寒俯首于地,看不到帝王的表情,卻也能猜到個大概。
帝王的聲音還在繼續:“男歡女愛,本是人生常态,朕也年輕過,也喜歡過人,這并沒有什麽問題,你若真喜歡人家,就應該如實告訴朕,對方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出身如何,讓朕替你做主!你難道就不打算娶人家?”
帝王句句在理,句句肺腑,一副少有的通情達理之姿。
衆人再次互相看了看,隻覺得這一幕何其熟悉。
曾經二王爺卞驚平喜歡上民間的一個貧民之女,因爲身份懸殊,卞驚平一直瞞着所有人,後來不知怎的被帝王知道了,帝王也是這樣恩威并施,先是發火,後又讓卞驚平說對方是誰,說可以給卞驚平做主,最後,主沒做成,那個女的卻從此在這世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