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頭發盡數被汗水打濕,身上的衣服也是濕透,就像是剛從水裏撈起來的一般,小臉蒼白如紙,連嘴唇都失了血色,原本臉頰和下巴處的紅色被汗水化掉,隻剩下極淡的陰影,讓她整張臉都呈現在他的面前。
其實那日在禦書房後面,他已見過她的真容,隻不過當時隔着有些距離,可饒是如此,昨夜在一樓大堂,見到她的第一眼,他還是識出了她,哪怕她掩着面巾。
傾身,将她的鞋子脫了,他坐于床榻邊上,撩起她的衣袖,探上她的脈搏。
的确是子蠱。
一隻蠱蟲已能讓人痛得生不如死,何況多個子蠱!
輕抿了薄唇,他凝力于掌心,按上她肚臍的位置,再一施力,他看到她皺眉悶哼了一聲。
依舊沒有醒。
知道她會很痛,可他不得不又再加了幾分内力,便看到她痛得五官都皺巴在了一起,一手無意識地抓住了身下的被褥,另一手甚至攥住了他的手臂。
仍舊是閉着眼睛。
他也希望她不要醒。
昏迷的狀态下,都痛得如此,若是清醒,又豈能忍受?
再加幾成内力。
她便開始哭了,閉着眼睛流淚,低低啜泣,嘴裏甚至開始夢呓,嘟嘟囔囔、嘀嘀咕咕的,秀眉的眉心都皺成了一座小山,像是在罵人,又像是在訴苦。
他聽了聽,含糊不清,幾乎沒有辨出一個字,直到他聽到她迷迷糊糊中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對,是他的名字,而不是王爺,也不是三公子,而是卞驚寒。
“卞驚寒......”
“卞驚寒......”
鬼使神差的,他竟回應了一聲:“本王在。”
“你......都是你這個混蛋,如果昨天......你聽我的話将流雲這個壞人趕走了,我又怎麽會被她害成這樣......你才是罪魁禍首!你這個混蛋......死卞驚寒......不過......看在你今天表現不錯的份上......姐原諒你了......可是,真的好痛......痛死姐了......”
卞驚寒:“......”
看來真是痛得神志不清,且神志不清得厲害,就算她不縮骨,就算她是成人,也絕對不可能比他大,還自稱是他姐了。
簡直了!
她還在哭,淚流滿面,大概是太難忍受,她開始用自己的腦袋撞軟枕,攥着他手臂的那隻手幾次想借力起來,都被他按住。
“再忍耐一下。”
其實也的确怪他。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爲何會說流雲是壞人,甚至不惜掐自己也要趕流雲走,但是他卻很清楚,流雲的确不是好人,這在他看到流雲第一眼就知道了。
一個年輕女子手上會有繭子,隻有三種可能,一種長期幹粗活,拿鋤頭、拿斧頭那些東西;一種長期在廚房幹活,拿刀切菜;還有一種,便是長年拿劍。
而第一種的繭子一般是在掌心,第二種的繭子在食指下方的位置,隻有第三種繭子是在虎口的位置。
流雲屬于第三種。
所以,她應該是誰派過來的細作。
這也是昨日這丫頭提出趕流雲走,他沒同意的原因,他想的是,既然是細作,何不将計就計留在身邊,靜觀其變,必要的時候,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而且,既然是有心潛伏,自然也不會輕易對一個小丫頭下手暴露自己。
卻沒想到發生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