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在唐甯身前停下,唐甯看着她,問道:“姑娘,有事?”
她看着唐甯,指了指來時的方向,問道:“豆腐花, 秘方,你買了?”
唐甯點了點頭,問道:“你也想買?”
那女子道:“很好吃,我也買。”
唐甯看着她問道:“爲什麽不去找那位姑娘買?”
這畢竟是别人的秘方,他雖然買下來了,但沒有經過那女子的同意, 他也不好給别人。
眼前的女子道:“她說賣給你了,就是你的, 讓我找你買。”
她從懷裏摸出幾枚銅錢, 伸出手,說道:“夠不夠?”
既然那老闆娘已經同意了,唐甯自然無所謂,他也不缺這幾枚銅錢,将那秘方遞給她,說道:“你拿去抄一份吧。”
唐甯找了一處茶樓,給了那夥計兩文錢,便從他那裏借來了紙筆。
看着那女子一隻手握拳,将毛筆攥在手裏,一筆一劃的對着那秘方謄寫,她雖然看起來很用心,但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的,連老鄭家三歲女兒寫的都不如。
醜就算了, 還奇慢,唐甯忍不住了,從她手裏奪過筆, 飛快的幫她謄好秘方。
那女子拿着那張紙, 看了看他, 說道:“你的字,好看。”
唐甯将自己的秘方收起來,站起身,說道:“我走了,有緣再見。”
“等一等。”那女子叫住他,指着紙上,問道:“這是什麽?”
唐甯看了看,說道:“黃豆。”
“黃豆?”女子看着她,疑惑道:“是什麽?”
“你不知道黃豆是什麽?”
那女子搖了搖頭。
唐甯有些懷疑,這姑娘到底是從哪個山溝溝裏跑出來的,連黃豆都不知道是什麽,要這豆腐花的秘方又有什麽用……
而且,連黃豆都沒有的地方,該是有多偏?
唐甯看着她,問道:“在你們家鄉,人們都吃什麽?”
女子想了想,說道:“肉,牛肉,羊肉,還有搶來的糧食。”
“搶來的糧食?”唐甯愣了一下,問道:“爲什麽要搶?”
“不搶别人,别人搶。”女子的眼睛還盯着那秘方,說道:“糧食,别人搶走了,就會餓死。”
姑且不論這姑娘的民族是什麽樣未開化的民族,她的漢話斷句和表達實在是讓唐甯聽的頭疼,他看着她,問道:“姑娘的漢話是和什麽人學的?”
“師父,是漢人。”那女子指了指紙上另一個詞,問道:“這,又是什麽?”
“八角。”
“八角的,是什麽?”
唐甯揉了揉眉心,好好的一個姑娘,說話聽起來怎麽就一股日本鬼子的味道。
他深吸口氣,問道:“姑娘的師父有沒有教過你,不能這麽說話?”
對面的女子看着他,問道:“那,怎麽說?”
“想要說好漢話,就要先明白一句話的構成,最簡單的便是主謂賓……”
“就拿“你喜歡豆腐花”這句話來說,主語是你,謂語是喜歡,賓語是豆腐花,中間不用停頓……”
“除了主謂賓之外,還有定狀補,有句歌訣你記住了就不會錯……”
……
一個時辰之後,茶樓門口,那女子對唐甯揮了揮手,說道:“下次來我家鄉,我請你喝馬奶酒!”
看着她甩着小辮子離開,唐甯站在茶樓門口,隻覺得一陣口幹舌燥。
他覺得自己真是閑的,花了一個時辰教她語法,隻是因爲聽不慣她的鬼子式漢語。
果然他骨子裏還是一個憤青。
不過,這一個時辰裏,她的進步也很顯著,起碼不像之前那樣一個詞語一個詞語的往外蹦,甚至連省略句都學會了,也讓唐甯心中稍感安慰。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也該回驿站去了。
另一處破舊的客棧,女子在房間的踱着步子,小聲喃喃道:“主謂賓、定狀補,主幹枝葉分清楚。定語必居主賓前,謂前爲狀謂後補……”
房間的門被推開,一位中年女子走了進來。
她快步走上前,問道:“師父回來了,怎麽樣,打探到什麽消息了嗎?”
中年女子搖了搖頭,說道:“驿站周圍全是守衛,百丈之内都無法靠近,看來隻能等到以後再下手了。”
女子攥緊拳頭,說道:“不管怎麽樣,都不能讓他們得逞,一定要破壞陳楚兩國的聯姻,不能讓他們去草原上搶我們的東西!”
中年女子點了點頭,随後便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看着她,詫異道:“嫣兒,你說話怎麽……”
“我的漢話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我還會說繞口令呢!”女子高興的說道:“粉紅牆上畫鳳凰,鳳凰畫在粉紅牆。紅鳳凰、粉鳳凰,紅粉鳳凰花鳳凰……”
中年女子看着她,問道:“誰教你的?”
“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好人,是他教我的。”年輕女子道:“原來漢人也有好人,他還教我怎麽說漢話,我今天學會了好多呢。”
中年女子皺起眉頭,說道:“到底怎麽回事,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
年輕女子将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才道:“他還送了秘方給我,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中年女子看着她,認真的說道:“人心叵測,哪怕是朝夕相處,也無法看透人心,他與你初次見面,就如此熱情,可能是别有什麽用心,你以後與人相處,都要多留一個心眼……”
女子不以爲意,喃喃道:“他能有什麽别的用心呢,他今天還救我們了……”
“救你們?”中年女子皺起眉頭,問道:“你們闖什麽禍了?”
年輕女子眼珠一轉,說道:“師父,我今天還學了個繞口令,您要不聽聽……,石室詩士施氏,嗜獅,誓食十獅,氏時時适十十十……”
……
說是在雲州停留三日,但其實隻停留了兩日,第三天早上,陸騰和何瑞便過來商議啓程的事情了。
這是因爲生病的那兩位使臣身體雖然有所好轉,但仍然十分虛弱,沒有十天半月的休養是不能上路的,整個隊伍不能等他們十天半月,隻能先将他們留在這裏。
除了何瑞之外,随行的使團中,有六人都是端王的棋子,到如今,唐甯的小本本上已經劃上了四個“×”,算上何瑞,端王還有三人,但路程還未過半,使臣就折損了近一半,要是再折損一位,他作爲主官,回去就不好向陳皇交代了。
另外的兩人還好,這何瑞一路上實在是礙眼,到了楚國,肯定會想辦法給他搗亂,等到了楚國,還是找機會将他安排了才好。
六位使臣去了四位,何瑞心中正郁悶之極,忽然感受到一道視線,擡頭望去,隻見唐甯正看着他,面露思忖之色,這目光看的他心底發寒,忍不住便打了一個哆嗦。
陸騰鋪開一張巨大的地圖,指着上面的一條線路,說道:“從這裏到楚國的路不止一條,但最終都要經過封州,封州便是陳國最北邊的州府了,過了封州,再行一日,隻要翻越兩條山嶺,便是楚國地界。”
他指着其中一條線路,說道:“此路線最爲安全,走這一條路,大概半月時間,便能抵達封州,兩位大人覺得如何?”
唐甯的視線從何瑞的身上移開,點頭道:“陸統領覺得可以,那邊選擇那一條吧。”
何瑞也沒有什麽異議,點了點頭之後,見唐甯的目光又望過來,忍不住問道:“唐大人,爲何一直看着本官?”
唐甯瞥了他一眼,說道:“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小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