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阿龍卻并不像阿虎那麽樂觀,想到今天葛磊看着他們時的表情,他隐約覺得, 這次的事情怕是沒有那麽容易能成了。
這次的事兒要辦成了挺難的,若不是因爲錢已經收了,大話也說出去了,他不一定非要在這事兒上纏着,隻是現在開弓已經沒有了回頭箭, 他們也隻能硬着頭皮繼續走下去了。
阿龍轉過頭朝着拐上村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歎了一口氣,轉身大步朝着阿虎的方向走了過去。
眼下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虎和阿龍兩個從葛磊家中離開了之後,葛磊也從自己工作的小竈房之中走了出去,他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太好看,想到剛剛阿虎跟阿龍兩個的樣子, 他的心沉了下去。
先前他還覺得那兩個人還算是不錯, 可是現在看來, 他們之所以接近他,看來是有所圖謀。
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僞裝的确實不錯, 葛磊也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存在, 真的就以爲他們兩個是真的對中醫感興趣, 然而最近一段時間, 他們似乎變得急躁了起來, 慢慢地也就露出了破綻來。
想到剛剛阿虎問出的那番話,葛磊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們看中的是他治療褥瘡的獨門秘方。
怕是從阿虎那一次花一百塊錢買藥的時候他們就盯上了他的秘方,之後阿虎又買過幾次藥,每次出手都很大方,不過大概是無法從他給的藥物之中分析出藥方是什麽,他們便換了另外一種方式。
被人這麽算計,葛磊的心情有些不太好,他歎了一口氣,也沒有了繼續制藥的心情,腳步一轉,慢吞吞地朝着房間的方向走了過去。
快到房間門口的時候,葛喆領着鬧鬧從後院那邊兒跑了出來,鬧鬧看到了葛磊之後,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舅舅!”
她喊了一聲,邁着自己的兩條小短腿朝着葛磊跑了過來。
“鬧鬧,你慢點兒,别摔着了。”
跟在鬧鬧身後的葛喆可是操碎了心,一邊跑一邊喊着讓鬧鬧注意,害怕她在給摔着了。
葛磊聽到鬧鬧的聲音之後便轉過頭看了過去。
鬧鬧的人矮腿短,不過勝在兩條腿撥咾(lao)的快,沒一會兒的功夫便沖到了葛磊的面前,抱住了他的腿。
“舅舅,你陪鬧鬧玩兒好不好?”
鬧鬧仰頭看着葛磊,大大的眼睛撲閃着,茶褐色的眼珠子裏面映出了他的樣子,她充滿渴望地看着葛磊,希望葛磊可以配她玩兒一會兒。
葛磊還沒有開口說話,葛喆已經走過來将鬧鬧從葛磊腿上撕了下來,隻見他看着鬧鬧,老氣橫秋地教育着鬧鬧。
“鬧鬧,你有我跟你玩兒還不夠嗎?你六舅舅很忙,要做很多事情的,他沒有時間陪你,小舅舅陪你就好了,你不小了,要聽話懂事,乖乖的才有人喜歡,知道了嗎?”
鬧鬧似懂非懂,她眨了眨眼睛,歪着頭看了葛喆一眼,又轉過頭朝着葛磊看了過去,緊接着雙手一張,又抱住了葛磊的腿。
“舅舅陪我玩兒。”
說了半天等于白說了的葛喆:“……”
他又想把鬧鬧從葛磊腿上撕下來,不過這一次葛磊卻阻止了他。
“好了吉蛋,左右我現在也沒有什麽事情,我帶着鬧鬧玩兒一會兒吧,你去休息一下,做自己的事情吧。”
“好,我知道了。”
葛喆帶鬧鬧也是帶的夠夠了,好不容易得了空閑的時間,便一溜煙兒地跑出去找自己的小夥伴兒玩去了。
葛磊先前心裏面還裝着很多的事情,帶着鬧鬧玩兒了一會兒之後,倒是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扔在腦後了。
阿虎和阿龍兩個跟葛磊并不是一個村子裏面的,雖然秋收時節已經過去了,地裏面沒有多少事情要忙的,但是輪到他們上工的時候,兩人也是不得不去的,因此兩人一個星期就隻能有兩天的時間能去葛磊那邊兒的。
這天下工回來,阿龍又來找阿虎商量明天去葛磊那裏的事情。
“明兒正好咱們沒有事情,咱們去拐上村走一趟。”
阿虎坐在椅子上面,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煙,淡灰色的煙霧從他嘴裏和鼻子裏面噴了出來,氤氲在房間之中。
看到他這樣子,阿龍皺了皺眉眉頭,開口問道:“阿虎,你這是怎麽了?我在跟你說話,你能不能吱一聲?”
阿虎又吐出了一口煙圈,這才開口說道:“阿龍啊,我左思右想了挺長時間,始終覺得咱們這麽做似乎是有些不太路道,那秘方是人家家傳的,人就靠着那秘方賺錢的,你說咱們要是把人秘方給偷走了,讓人以後可怎麽辦?你這還好,沒讓人幫什麽忙治什麽病的,可是我這屁股蛋子可全是靠着人家的藥給治好的,後來也是靠着這藥多賺了幾百塊錢,這應該也夠了,做人不能貪心,你說是不?”
阿虎說了這麽一大堆,阿龍的臉色卻黑了下去。
“阿虎,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甭跟我說現在這會子你後悔了,想要撂挑子不幹了,當初說幫着人偷秘方的事情也是你自己應承下來的,可不是我硬逼着你一起去的,現在這會子都到這種地步了,你跟我說你良心發現不想去偷了?”
說到這裏,阿龍的臉上烏雲密布,眼神陰沉地吓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斷人财路跟殺人父母也沒啥區别的,人家家傳秘方,咱們要是偷去給别人了,怎麽說都有些不大好。”
對于自己這個堂哥的性子阿龍也是非常了解的,有些時候一味來硬的也不成,就要軟硬兼施才可以,想到這裏,他放軟了語氣,開口說道:“其實你也不必有這方面的考慮,要方子的人是省城那邊兒的,人家就算是有了藥方,也是去省城那邊兒賣的,葛磊是農村人,藥賣給的都是村裏人,這根本就不搭嘎的,沒事兒的,對他不會有任何的影響的。”
阿龍信誓旦旦地說着,再三保證他們就算是偷走了秘方也不會對葛磊有任何的影響,腦子不太夠用的阿虎慢慢地被阿龍給說動了。
“既然是這樣子,那明兒我就跟你一起過去吧,咱們把錢準備好了,說再買點兒藥,到時候他肯定會制藥的,到那會兒咱們就跟到後面看他怎麽弄藥。”
兩人跟在葛磊身後幫忙也有一段時間了,這便讓二人心中生出了一種迷之自信,認爲隻要他們看着葛磊隻要,就一定能知道葛磊的秘方是什麽。
等到阿龍走了之後,一直都在外面待着的福娣方才走進了屋子裏面,她看到在桌子邊兒坐着的阿虎,躊躇了一會兒之後,方才小聲開口說道:“當家的,你真的要跟阿龍一起去做這種事情麽?”
福娣的聲音細細小小的,若不是仔細去聽,根本就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麽。
她一開口說話,阿虎的臉瞬間耷拉了下去,他瞪着拘謹地站在那裏的福娣,惡聲惡氣地說道:“你個臭婆娘,幾天不打你,你這膽兒又粗了是不是?這都是大老爺們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插嘴了?”
他的嗓門很大,就跟打雷似的,福娣本來就怕他,他這麽以吼,福娣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下意識地就想躲,然而想到自己剛剛聽見的事情,她又強逼着自己站直了身體。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人家怎麽着都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咱們這麽做是不是有些恩将仇報了?”
“現在你給我滾出去,再胡咧咧小心我揍你!”
阿虎徹底怒了,朝着福娣吼了一聲,福娣的單子徹底用完了,也不敢再這裏繼續待下去了,轉身踉跄着跑出了房間。
看着自家婆娘的身影離開,阿虎剛剛好一些的心情又開始變得煩躁了起來。
本來他都被阿龍說通了,現在被自己婆娘這麽一攪和,他自己心裏面又開始别别扭扭了起來,他雖然算不上是個什麽好人吧,可怎麽都是個帶着把子的男人,爲了那麽些錢來坑自己的恩人,好像是有點兒說不過去。
他站起來在房間裏面走來走去,神情焦躁不安,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麽辦才好。
“該死的,錢不要就不要吧,總是要做個人的。”
想清楚了之後,他也就沒有在家裏面對待,收拾了一下就準備離開家。
“當家的,這馬上就要吃晚餐了,你要去哪兒?”
見阿虎急匆匆地朝着院子外面走,剛剛被趕出來的福娣朝着他喊了一聲,哪知道阿虎卻頭也不回地說道:“你甭管我,我有事兒出去一趟,你自己個先吃吧。”
說完之後,他腳下不停,很快便走出了院子,福娣看着阿虎遠去的背影,心裏面浮現出濃濃的疑惑感來,他這麽着急忙慌地出去是要幹啥?
拐上村,葛家。
今兒葛青山跟白珍珍他們回來的都挺早的,因此葛家人吃完飯的時間要比往常要早上一些,然而這飯菜吃到一半兒,大門那邊兒又傳來敲門聲。
葛家衆人愣了一下,條件反射地就想收拾碗筷,每次有什麽事情發生的時候都是在這樣子吃飯的時候,這都快讓葛家的人産生心理陰影了,生怕又弄出什麽事情來。
“我去開門。”
最終過去開門的人是葛焱,不過他出去了一會兒之後,便又折回頭來了。
“二蛋,找你的,是你的那個老虎哥。”
“老虎哥?”
葛磊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他說的這個老虎哥應該是阿虎,隻是現在天兒都這麽晚了,他來是幹什麽的?
葛磊想了想,起身離開了桌子,朝着大門口那邊兒走了過去。
等到葛磊出去了,葛青山才看向又端起碗筷吃起來的葛焱,開口問道:“火蛋兒,這是咋回事兒?”
葛焱簡單解釋了一下:“是二蛋的一個病人,二蛋也不知道怎麽認了人家當哥哥,最近經常到我們家來的。”
葛青山點頭,沒有在問下去了。
卻說另一邊兒,葛磊從房間裏面出來,看到在大門外站着的像是鐵塔一樣的阿虎,他的腳步頓了頓,緊接着便朝着他走了過去。
“阿虎哥,你這會兒過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說麽?”
阿虎也不是那種會繞彎子的人,見着葛磊之後,他便直接開口将阿龍明天的打算告訴了葛磊。
“事情就是這樣子的,明天阿龍準備讓你制藥,他在偷摸學你的方子,我今兒過來就是提醒你這事兒的,讓你好有個準備不是?”
他做的事情葛磊完全沒有預料到,事情的發展似乎朝着一個特别詭異的方向去了,他吐出一口濁氣,還是問了句:“你爲什麽要把這事兒告訴我?”
“大概是我良心發現吧,你是個好人,我不能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