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青山雖然一直是寵老婆把老婆放在第一位的人, 但是在吃的方面卻是從來不會虧待這些孩子的, 這次葛磊生病了, 爲了給他補營養, 粗瓷碗裏面放了足足有三個雞蛋。
葛晶倒是乖巧的很,知道這些雞蛋是給葛磊補充營養用, 所以哪怕是饞的流口水, 也沒有偷吃的打算。
葛磊對自己這個小妹妹十分的了解, 他知道這個小妹妹是有些死心眼兒, 這些東西說是給他吃的, 她自己就不會動, 雖然饞得要命, 可也不過隻是在一旁偷偷咽口水罷了。
葛磊疼自己的妹妹, 他吃了一小半兒之後, 便将手中的粗瓷碗遞給了葛晶,然後開口說道:“好了,小晶子,二蛋哥已經吃飽了, 剩下的你來吃吧。”
葛晶雖然非常饞, 但是卻用力地搖了搖頭:“我不吃, 二蛋哥你吃。”
葛磊見狀将手中的粗瓷碗硬塞進了葛晶的手裏面:“那叫你吃你就吃,難道你不聽二蛋哥的話了嗎?你要是不聽話,下次我在和小海去釣海蝦的時候可就不帶你了。”
見葛磊似乎是真生氣了。葛晶急忙搖頭說道:“不是的,不是的,二蛋哥,我知道錯了,那我吃就是了,你别生氣。”
葛晶沒敢在說什麽,端起粗瓷碗開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其實像是雞蛋這樣的稀罕物,他們的家裏面是不缺的。
白珍珍有一門接生的手藝,她的技術不錯,但凡是有哪家生孩子的都會給來找她,白珍珍經常給人家接生,她接生之後很少收錢,接的東西大部分都是雞蛋紅糖面條之類的東西。
不過雖然雞蛋雖然不少,可是也架不住家裏面的孩子多,所以他們也沒有奢侈到想吃雞蛋就吃雞蛋的地步。
葛晶将剩下的那些雞蛋全都吃完了之後,甚至将自己的小臉兒都埋進了碗裏面,她将碗底子都舔了個幹淨。
葛晶擡起頭看着自己的哥哥,極爲認真地說道:“二蛋哥,好吃。”
看到自家妹妹這個樣子,葛磊不免有些感慨,在這年月,像是雞蛋都已經是好東西了,然而再過幾十年以後,那時候的物資非常的豐盛了,别說雞蛋了,各種雞鴨魚禽也是想吃就能吃到了……
不過自己現在已經回到了一九六五年的時候,這個時候的物資匮乏,生活條件可比後來差得很,他可不能再去想了先前過的日子了,否則的話,他怕是熬不了這苦日子了。
吃過了之後,葛晶便麻溜地收拾了碗筷去了廚房那邊洗刷,缸裏面的水還有一些。倒是不用她去挑水,等到收拾好了之後,葛晶便又回到了葛磊的房間之中。
房間裏面的葛磊正在床上躺着,他其實并沒有什麽困倦的感覺,隻是閉着眼睛養神,聽到了葛晶進屋的聲音之後,他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葛磊看着在自己床邊站着的葛晶,便開口問道:“小晶子,你這是還有啥事兒?”
葛晶躊躇了一會兒,方才小聲開口說道:“二蛋哥,這農忙結束了以後我就要上學去了,可到現在我還是啥都不會,娘說要教我東西,但是她這件事一段時間身上懶得很,不太想動彈,所以,你能教我認字不?”
葛磊沒想到葛晶說的是這事兒,他幹脆地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成啊,沒問題。”
說着葛磊便起身将放在牆邊兒的書包拿了過來。
他吃了東西之後,雖然身體仍舊是感覺到有些疲憊,但卻在自己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内,他将自己的本子和筆拿出來,準備教葛晶認字。
葛磊今年已經三年級了,他這些書本上面的字對于葛晶來說有些太難了,那倒不如先從簡單地開始寫。
這麽想着,葛磊便拿着筆在本子上寫了葛晶兩個字。
然而當醫生當了這麽多年之後,葛磊的那筆字兒已經是晉升到了狂草級别的,一出手那字迹便是龍飛鳳舞的,寫在本子的上的字兒就跟那鬼畫符似的,葛磊見葛晶那滿臉茫然的樣子,他的嘴角抽了抽,略微有些尴尬地說道:“那個啥,寫錯了,我再重寫。”
說着将那張紙折起來放在了一旁,又重新拿出來一張紙。
這一次葛磊不敢再由着自己的習慣去寫了,他忍着想要起飛欲/望,一筆一劃地在本子上寫了起來,将字寫好了之後,他便開始教葛晶認字。
他先教葛晶的便是她自己的名字,葛磊指着本子上面那些一筆一畫寫出來的文字說道:“小晶子,這就是你的名字。”
葛晶看着本子上面的寫出的自己的名字,臉上的表情有些糾結,好一會兒之後,她才開口說道:“這字兒筆畫可真多。”
葛磊笑道:“你還沒看咱大姐的名字,大姐名字的字更多。”
“可是大姐不識字,她又不用自己寫自己的名字。”
葛晶脫口而出道,聽到葛晶所說的話之後,葛磊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之後,他方才歎了一口氣:“是啊,大姐不識字,但是小妹你可不能像大姐一樣,大姐那時候是條件不好,現在咱們條件好了,你也要好好的認字兒讀書,隻有有文化了,才能走出村溝溝,到外面去。”
葛晶似懂非懂,仍舊是乖乖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上一世葛晶的人生在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就已經夭折了,這一次既然他回來的話,那自然是要幫助葛晶獲得更好的人生。
葛晶還是比較聽葛磊的話的,她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大聲開口說道:“我知道了,二蛋哥。”
雖然她的名字有些複雜,但是在葛磊這麽手把手教的情況下,她倒是也很快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雖然仍舊有些歪歪扭扭的,但是已經能看出來是葛晶兩個字了。
之後葛磊又教了葛晶幾個最簡單的字來,葛晶依舊是在那裏極爲認真地學着。
看着在那裏認真寫字的葛晶,葛磊的神情柔和了下來。
不過葛晶可以學習寫字的時間并沒有多長,等到白珍珍醒過來之後,葛晶就要去給白珍珍做飯,等白珍珍填飽了肚子之後,接下來便是要給田裏面的幹活的家人做飯。
農忙時候害怕碰上陰雨天,爲了趕進度,生産隊的人中午基本都是不回來的,所以坐好了飯之後,還得送去給他們吃。
葛晶做飯的時候,葛磊原本是想去幫忙的,結果卻被葛晶給趕了回來,葛晶說他現在還身體還沒恢複,得在屋子裏好好休息養着。
葛磊沒有辦法,隻能由着葛晶去了,不過在去送飯的時候,無論葛晶怎麽說,葛磊依舊堅持着自己的做法。
“小晶子,二蛋哥陪你去,你一個人去拿不了這麽多飯盒。”
“我可以分兩趟……”
“分兩趟拿,後送去的飯會馊的。”
葛晶氣鼓鼓地看着葛磊,見實在擰不過他,沒辦法,就隻能由着他去了。
兄妹二人拿了幾個鋁制的飯盒,裝滿了飯之後,便去給自己在田裏面幹活的家人們送了過去。
現在這時候正是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葛磊覺得自己頂着日頭走幾步都有些受不了,想想那些還要在田裏面幹活的家人,葛磊心中更是感慨。
葛磊的身體還沒有好,拎着這些東西過去的時候便有些熬不住了,但是他仍舊強忍着,并沒有露出什麽不适的神情來。
他們很快便到了田埂那裏,葛晶知道他們家分配的填是那裏,沒一會兒就找到了正在田裏面幹活的人,葛晶喊了幾聲,便将葛家的人全都招了過來。
今天中午吃的是白米飯,因爲是要下田幹活,出的力氣多,所以米飯比平日裏要多上一些,而他們吃的菜也是這些人之中最好的。
飯盒才剛一打開,那韭菜炒雞蛋的味道就散了出去。
跟他們一起幹活的都是一個生産隊的人,看到他們今天的夥食的時候,那些社員們難免是有些羨慕,但是想到這夥食是葛老葛家的,也就習慣了。
他們老葛家的葛青山是醫生,而白珍珍雖然是不下地幹活,看起來跟個嬌小姐似的,但是白珍珍珍可是十裏八村有名的接生婆,基本上是哪家哪戶有生孩子的事的話都要找她幫忙的。
因爲這個原因,他們在南拐這地方也算是不錯的人家了。
羨慕歸羨慕,但是那些社員們并沒有多少嫉妒的情緒存在,因爲這是人家自己奮鬥來的,各家有各家的日子過,人家有本事過好日子,這也沒什麽可嫉妒的。
說話的人是葛淼,她是葛磊的三姐,今年十六歲,她完全繼承了白珍珍的美貌,然而她卻沒有繼承白珍珍的好命。
在這莊戶人家裏,長得太漂亮也不是一件好事兒,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是白珍珍那麽好命,可以嫁給像是葛青山這樣的疼老婆的人。
再過兩年,等葛淼到了十八歲的時候,便有不少人來上門提親,他們家的門檻兒都快被人給踏破了,葛淼挑來挑去,挑了一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的男人。
結果嫁過去之後才知道那個男人是個花花秧子,結婚頭兩年對葛淼還算是不錯,葛淼也過了一段被人捧在手心裏面的日子,然而這個叫張渚水的卻不是個好的,在葛淼生了女兒之後本性暴露,成日裏不着家,結果沒幾年的功夫,就因爲流氓罪被公安逮住槍斃了。
那張家也就隻有張渚水一個獨苗苗,張渚水死了之後,他們家也就斷了根,他們不覺得是自己兒子不争氣,反倒是将一切都怪在了葛淼的身上,張家一大家子人都開始虐待起了葛淼。
葛淼是個要強的人,她日子過得不好,卻打落牙齒和血吞,怎麽都不肯向自己家人吐露分毫。
最後還是葛磊的一個和張渚水是同村兒的人透露給葛磊的消息,葛磊這才帶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以及本家的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去了石窪子村救人。
等到葛磊他們将葛淼和她女兒張春妮救出來的時候,那母女二人已經是瘦成了皮包骨頭,身上青青紫紫地滿是傷痕,看起來已經完全沒了個人樣。
那天事情鬧得太大,張家原本是不打算放人的,然而葛磊那時候已經是急紅了眼,險些拿刀活劈了張渚水那對兒混賬父母。
葛磊是個醫生,開始的時候他學的是中醫,後來則是響應國家号召,又去學了普外科,他的手能拿筆開藥方,也能拿着手術刀給人開膛破腹,在人身上動過刀子的人們身上的氣勢哪裏是張家夫婦那對隻會窩裏橫能比的?
葛磊的氣勢驚人,再加上葛家去的人多,而且這件事兒說來說去也是張家人沒理,折騰到了最後,張家人也不敢攔着,任由着葛磊将葛淼和張春妮帶回了家。
淼和張春妮母女兩個被虐待了很長時間,身體虛的厲害,哪怕是葛磊千方百計給她們母女兩個補身體,也沒有能讓她們的身體好起來。
那之後葛淼便再也幹不了重活了,每天就隻能在家裏面洗衣服做飯打掃打掃衛生,一到陰雨天,身上的骨骨節節都疼得要命。
一婚姻毀了她的美貌,也毀了她的身體,還不到四十歲的人,看起來卻好像是已經六十多歲了。
家的條件隻能說不差,卻說不上太好,兄弟姐妹成家之後,大家的日子都過得緊緊巴巴,誰也沒有多餘的精力照顧旁人。
青山和白珍珍兩個人的兒女心都不重,而且他們認爲成年了之後就得自己頂門立戶過日子,不能指望父母,因此哪怕知道女兒日子過得艱難,也頂多給點兒米面,再多的也不會在給了。
他們老兩口還有他們老兩口的日子要過,哪裏能顧得了閨女?
到了最後,喪妻之後便再沒有娶妻的葛磊便将葛淼和改名爲葛春妮的侄女接到家裏面一起過日子。
他是醫院的正式工,雖說不能讓她們母女過上大富大貴的日子,讓她們衣食無憂卻是沒問題的。
他做到了自己救葛淼出來時候的承諾,那個時候的葛淼心如死灰,毫無求生意志,是他說他會照顧她一輩子的,而他也确實是做到了。
葛磊張羅了葛春妮的婚事,風風光光将她嫁了出去,又在葛淼去世之後買了墓園安葬了她,體體面面地辦了她的喪禮。
春妮是把葛磊當成親爹來看待的,也經常會到葛磊家裏面來照顧她,隻是後來她到了國外定居,他們也就隻能在網絡上面聯絡了。
……
“三姐,你說啥呢,二蛋哥才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三姐你最壞了!”
葛晶的聲音将葛磊從回憶之中拽了出來,他看到氣鼓鼓地和葛淼嗆聲的葛晶,目光又落在了站着葛晶對面的葛淼身上。
現在的葛淼還活着,這個時候她不過才十六歲,明眸皓睐,顧盼生輝,身上的那股子鮮活氣兒灼灼逼人。
他想到了後來那個皮包骨頭的葛淼,垂在身側的拳頭不由得握緊了。
重來一次,葛淼的噩夢還沒有來到,她還沒有嫁給那個毀了她一生的男人,一切都來得及……
葛磊正在那裏愣神,已經吃完了的葛焱從田埂上站了起來,他看着傻不愣登地站在那裏的葛磊,擡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葛二蛋,你在想啥呢?該不成是淼淼的話說到了你心坎兒上去了吧?你難不成是真的像躲懶呢?”
“火蛋!你叫誰淼淼呢!叫三姐,淼淼也是你能叫的!!!”
葛焱喊的淼淼兩個字像是捅了馬蜂窩似的,葛淼瞬間炸了,她立即蹦了起來,朝着葛焱撲了過來。
葛焱嘴裏面發出了一聲怪叫,掉頭就朝着遠處跑。
“淼淼,淼淼,你看你和個母老虎似的,以後誰還敢娶你?小心你嫁不出去!”
葛焱還在那裏火上澆油,葛淼又羞又惱,追得更快了。
姐弟兩人的笑鬧聲在這田間傳出去極遠,老實穩重的葛森搖了搖頭,站起來朝着那已經跑遠的姐弟二人喊道。
“淼淼,火蛋兒,趕緊過來,歇會兒就得幹活了!”
身爲二哥的葛森要比葛青山更有威嚴一些,那原本在追逐打鬧的姐弟二人不敢在鬧,乖乖地走了回來。
他有些糾結着看着白珍珍,憋了許久,方才從嘴裏滿擠出來幾個字:“我沒事兒,你别擔心了。”
聽到葛磊那粗嘎的聲音,白珍珍又想哭了,葛磊歎了一口氣,正想說些什麽,然而還沒有等他說出來,葛青山見自家老婆勢頭不對,立馬又走了過來,抱着她開始哄了起來。
準備哄人的葛磊看到這一幕之後,默默地将嘴巴給閉上了。
他就知道,每到這種時候,自己那個疼老婆疼到骨頭裏面去的爹一定會去哄人的。
他還是不要去湊這個熱鬧了。
雖然吊了水身體的熱度已經降低了下去,不過到底是燒了挺長時間,他現在的年紀又小,身體有些虧損,醒了沒多久之後,葛磊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到葛磊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去,屋子裏面的電燈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籠罩着整個房間,葛磊眨了眨眼睛,已經習慣了後世亮如白晝的燈光的他一時間倒是有些不太适應這樣子的光線。
不過想到也隻有醫院裏面有電燈,他們家裏面也就隻點着煤油燈,相比較那煤油燈的光芒,這燈光已經明亮了許多了。
葛磊腦子裏面轉動着各種念頭,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腦袋似乎已經不疼了。
葛磊估摸着今天先前吊的藥應該是複方氨比,那藥的效果極好,退熱效果非常不錯,不過效果好也代表着價格高,一支複方氨比的價格怕是有一毛二分錢了。
别看這支藥就一毛多錢,要知道在葛磊小時候,糧站裏面一斤糧食的價格也才賣到一毛三分錢。
葛磊大約摸估計了一下,自己病這一下子,怕是就已經花去了有四毛錢了。
他歎了一口氣,沒有在繼續想下去了。
房間裏面就隻有他一個人,自家老爹和老娘也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葛磊吃力地從床上爬了起來,靠着床頭坐着。
現在屋子裏面沒有人,葛磊感覺自己的腦子仍舊有些亂,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開始捋自己現在是回到過去什麽時候了。
他小時候長得一直都很瘦小,在十二歲抽個子之前,身高一直沒有太多的變化,他從自己的身體上面也看不出自己多大年紀。
自家老娘長得年輕,從她的面相也看不出來她現在幾歲,不過從自家老爹的樣子來看,他今年怕是已經有四十多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