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 若不是因爲她生的極美, 葛青山也不會寵了她這麽多年。
看着小兒子醒過來了, 白珍珍哭得更加厲害了, 也虧得這是葛青山的宿舍, 裏面沒有其他的人,否則的話旁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葛青山原本是去給小兒子拿藥去了,結果離宿舍還有七八米遠, 就聽到了自己老婆的哭聲,他的心瞬間擰成了一團, 邁開大步跑了過去, 他一把推開宿舍的大門,那扇木門撞到了牆上,發出了砰地一聲響來。
葛青山哪裏顧得着這個,快步來到了白珍珍的跟前。
“珍兒,你這是咋啦, 你别哭了,哭壞了眼睛我可會心疼的。”
葛青山回來了之後,白珍珍可是找到了主心骨, 她一扭腰撲到了葛青山的懷裏歐面裏面, 揪着他的衣服放聲哭了起來。
看到自己老婆哭成這個樣子, 葛青山心慌意亂, 他急忙将手中的玻璃藥瓶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輕手輕腳地拍打着她的後背。
“乖啊珍兒,你老頭子在這兒呢,你可别哭了,有啥事跟老頭說……”
葛磊感覺自的頭昏沉沉的,原本又要暈過去,結果卻被葛青山的大嗓門給吵醒了,他吃力地睜開眼睛,側頭看了過去。
他看到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男人站在他床邊不遠處,那男人的長相原本是十分威嚴的,然而此時臉上卻滿是慌張之色,嘴裏面輕聲細語地哄着自家那個年輕了好多歲的老娘。
這樣的畫面是年輕時候的葛磊經常看到的,然而自打他五十歲的時候老兩口相繼去世,之後這樣的畫面也就隻能存在于他的回憶之中了。
沒成想自己死了死了,居然又見到了這樣的畫面來,葛磊頭疼欲裂,整個人都産生了一種錯亂感。
眼下的情景實在是太過真實,真實到讓他懷疑自己真的就是身處在其中,那種錯亂感越來越強烈,葛磊聽着自己老爹的輕聲細語,張了張嘴,從嘴巴裏面擠出來一句話來。
“爹,我頭好疼……”
大約是因爲燒的時間太久,葛磊已經是渾身無力,他的聲音如同蚊讷一般,房間裏面的那兩個人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葛磊:“……”
葛青山好說歹說地哄了大半天,白珍珍終于是不哭了,葛青山看着白珍珍那哭的通紅的眼睛,心疼的要命,擰了幹淨的毛巾,仔仔細細地幫着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珍兒,你說你哭啥子喲,有啥事不是有你老頭子在麽?你放心,隻要有你老頭子在,你啥事兒都不用操心。”
聽着葛青山的話,白珍珍的心情好了起來,她抿了抿嘴唇,臉上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來。
哪怕都已經是四十出頭的人了,可白珍珍仍舊漂亮的驚人,看到妻子露出的笑容,葛青山不由得癡了。
被那夫妻二人忽略了很時間的葛磊:“……”
他覺得自己的老頭老娘一定是忘記了這屋子裏面還有一個他在呢。
事情到了現在,葛磊大約也明白了現在發生了什麽事情。
死後人會不會變成鬼葛磊不知道,不過人若是死了,大概是不會在有疼痛難受之類的感覺,畢竟這些感覺都是由中樞神經傳遞反饋大腦的,人死之後,身體機能便徹底失去作用。
所以死人不會有感覺。
死人不會有感覺,但是他現在能感覺到自己頭痛,身體乏力,那也就說明了他現在是個活人。
剛剛自家老娘在叫他二蛋,那也就是說現在他仍舊是他,并不是像電視上面演的那種借屍還魂什麽的,他還是葛磊。
不過他的老頭老娘在他五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他們不可能還活着。
然而現在他們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且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那他現在定然就不會是那個六十三歲的葛磊。
混沌的大腦仔細分析了一大堆,之後葛磊吃力地擡起自己那隻沒紮針的左手,看着自己那像是柴火棍一樣的幹瘦手臂,葛磊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現在似乎變成了小時候的他……
冷靜分析到現在之後得出這個結果的葛磊懵了。
他當了三十幾年醫生,原本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是現在發生的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這已經将他的世界觀徹底颠覆了。
是夢嗎?
頭部傳來的疼痛感如此真實,那些像是将他顱骨劈開的疼痛感告訴他,一切都不是夢。
被醫鬧刺中胰髒身亡的他又活了過來,隻是活過來的他卻又變成了小時候的他。
這個事實還真的是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去接受。
那邊終于膩歪好的夫妻兩個終于想起了宿舍之中還有其他的人在,葛青山急急忙忙地朝着吊瓶裏面看,卻發現吊瓶裏面的藥水已經空了,他急急忙忙換上新的吊瓶,弄好之後才朝着床上看了過去。
床上的葛磊睜着眼睛看着葛青山,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裏面沒有絲毫的光彩存在。
葛青山心中一揪,伸出手摸了摸葛磊的額頭,感覺到他額頭上的熱度退下去之後,他方才松了一口氣。
“二蛋啊,你醒了,現在感覺咋個樣?”
葛磊的眼睛轉動了一下,沙啞着聲音開口道:“還好。”
葛青山還想說什麽,白珍珍已經湊過去抓住了葛磊那隻沒有紮針的手。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你可把娘吓死了。”
葛晶雖然是家裏面的老幺,但其實卻并不是最受寵的一個,實際上在他們家裏面也就隻有白珍珍像是個大小姐一樣被寵着,他們這些孩子基本上都是自生自長,基本上他們每一個孩子都帶過比自己小一些的弟弟妹妹。
葛晶是葛磊的小妹妹,葛磊打從有記憶開始便開始帶着自己的小妹妹一起玩兒。
他會幫着小妹妹紮小辮,會給她洗衣服,補衣服,在他和小夥伴出去玩兒的時候也會帶着這個小尾巴一起出去。
在葛晶八歲之前他們幾乎是天天在一起的,他們兄妹兩人的關系極好。
然而也就是在葛晶八歲這一年的夏天,葛晶在給生産隊裏面放牛的時候不小心落入了池塘之中。
她沒有救回來,葛磊也因爲葛晶的死大病一場,險些沒挨過來,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葛磊都陷在自責的情緒之中,因爲那天去幫生産隊放牛的人應該是他,可是因爲他貪玩,跟着自己小夥伴兒去掏鳥窩,這才鑄成了大錯。
此時葛磊看着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葛晶,眼角濕的厲害。
葛晶八歲的時候溺亡,而在他們小時候也不流行去照相館照相,小妹妹的樣子就隻留存在葛磊的記憶之中,然而随着時間流逝歲月更疊,他記憶之中的那個影像慢慢地被抹去,到最後就隻留下個模糊的影子。
所以剛剛在見到葛晶的時候,葛磊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她來,直到她說了幾句話之後,方才認出來她是誰。
葛晶手捧着個粗瓷碗站在那裏,看到葛磊那要哭不哭的樣子,她頓時慌了神。
“二蛋哥,二蛋哥你這是咋滴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别急,我這就去找娘。”
說着葛晶便将手中的粗瓷碗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面,然後急匆匆地朝着門外跑去,一邊跑她一邊叫喚了起來。
“娘,娘,你趕快來,二蛋哥他又不舒服了,你趕快來
!!!”
他們家除了廚房之外攏共也就三間屋子,葛青山和白珍珍兩個人在最好的東屋住着,而他們幾兄弟住着的屋子是西屋,正好在葛青山他們屋子的對面兒,相隔着也不過個七八米遠的距離。
葛晶一路跑一路叫,還沒有到東屋那裏,白珍珍已經披着衣服從屋子裏面出來。
“小晶子,你這是在叫啥子,二蛋他咋啦?他不是都已經好了麽?”
“二蛋哥他哭咧,我覺着他是身上疼,要不然的話他咋滴會哭呢?娘,你趕快跟我去看看他……”
白珍珍雖然兒女心不重,不過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聽到葛晶這麽說,她也有些慌,急匆匆地朝着西屋這邊來。
還沒進門兒,白珍珍已經咋咋呼呼地喊了起來。
“二蛋哇,你這又是咋滴啦……”
結果白珍珍一進門就看到葛磊正在床邊坐着,除了臉色稍微有些難看之外,倒是沒有什麽不妥之處。
白珍珍打量了葛磊一番,确認他沒有什麽大礙之後,這才将目光給轉向了緊跟着她進來的葛晶身上。
“小晶子,你這孩子是咋個回事兒,你二蛋哥不是好好的嗎?你瞎說個啥,可把我給吓壞了,好了好了,既然沒事兒的話,我也就回去咧,你給你二蛋哥卧個雞蛋,加點紅糖補補。”
白珍珍極爲自然地囑咐着八歲大的葛晶幹活,交代完了她之後,她這才将目光轉向了葛磊的身上,看着在那裏安靜坐着的葛磊,白珍珍開口說道:“二蛋,你好好休息,你今天就别下地了,好了,就這樣吧,娘回去了,你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