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磊喊了她一聲之後,便沒有在做聲,他也不知道該和這個所謂的三嬸多說些什麽,便在一邊沉默着扒飯吃,哪知道他不說話,那個所謂的三嬸卻在那裏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
“葛二蛋啊,你這可不成啊,我聽俺家小海說你晌午頭就回去了,下午也沒有去地裏面幹活兒,你今年可都十歲了,可不比那小孩子,這農忙的時候可要幫着家裏面替替輕的,你看我家小海和你年紀都一般大,現在都能頂個大人用了,要不是我攔着,他自己都能拿着鐮刀割稻子了……”
三嬸的聲音很大,自帶着擴音器的功效,這麽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吵的人耳膜都開始嗡嗡作響。
坐在另一邊的葛淼唏哩呼噜地将碗裏面的飯菜給扒拉了幹淨,她抹了抹嘴,頭也不回地跑去了自己的房間去。
白珍珍是個地主家的嬌小姐,說話的時候都是細聲細語,溫溫柔柔的,就算是這些孩子們犯了錯,她頂多也就隻是大聲訓斥上兩句罷了,就算是大聲訓斥,聲音也不過是比平日裏面稍稍高上一些。
葛淼習慣了自己老娘說話細聲細語的樣子,現在碰上三嬸這麽一個像是個大喇叭廣播似的人,頓時覺得粗鄙不堪,她不想自己的耳朵遭罪,便躲回了屋子裏面去。
那三嬸原本是在邊兒上坐着的,看着桌子上空了個位置,她的身體便像是有自我意識一樣,搬着凳子擠到了那個位置上坐着。
葛家的小圓桌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坐他們一大家子正正好,可這三嬸的身材一個都稱得上正常人兩個半了,她一坐過去,立馬便将葛垚給擠得靠在了葛焱的身上去了。
“三嬸兒,你這屁股盤子也忒大了吧,你看你把我們都擠到什麽地方去了?”
葛焱被擠得難受的要命,他将葛垚從自己的身上推開,然後側頭看着在原本葛淼位置上坐着的三嬸,沒好氣地開口說了一句。
他的話音才剛落,葛青山便照着他的後腦勺給了他一巴掌。
“你個臭小子在胡咧咧什麽?沒看你三嬸子坐下來了麽?趕緊起來給你三嬸子騰位置。”
那胖堆堆的三嬸朝着葛焱翻了個白眼兒,陰陽怪氣地說道:“你這臭小子怎麽不學個好,嘴上沒個把門兒的,小心以後被人當流氓給抓了起來。”
她這話倒是說的有些刻薄了,葛磊的面色瞬間沉了下去。
“三嬸……”
他才剛剛喊出個名兒來,卻被葛青山給截過去話頭了。
“他三嬸,你看你這話說的,小孩子不懂事兒,你怎麽也跟個小孩子一樣,這話可不是随便濫說的。”
被人當面說自己的孩子像是個小流氓,是個人都忍不了,葛青山這麽一句話就把那個三嬸給怼了回去。
那三嬸的臉色有些尴尬了起來,見葛青山似乎是真的動氣兒了,她急忙開口岔開話題:“青山兄弟,你可别生氣,我也不是故意的。”
這個三嬸坐到桌上就是爲了來吃東西的,葛青山好吃這是整個南拐的人都知道的,看着桌子上擺着的那些辣椒嗆雞蛋,涼拌黃瓜,素炒韭菜,三嬸早就眼紅的要命,她厚着臉皮坐了上來,原本葛青山已經準備讓葛焱去給她拿碗筷了,然而她後來說的話卻讓葛青山不快,葛青山便打消了讓她一起吃的念頭。
三嬸有些尴尬地坐在那裏,看着葛家的那群人在那裏吃的香甜,她的臉頓時覺得有些挂不住了。
隻是坐都已經坐到這裏了,在挪開的話,她這張臉便是徹底沒地兒個放了,她就隻能僵硬地坐在那裏,看着葛家的人将飯菜都吃的一幹二淨了。
吃飽喝足之後,葛家的孩子們幫着一起收拾了碗筷,拿去廚房那邊洗刷。
水缸裏面的水已經見了底兒,葛森便挑着扁擔去村裏面的井邊兒打水去了,而葛焱和葛垚兩個也不待見那個三嬸,他們不想在家裏面待着,便一人拎了一個桶跟着二哥葛森一起去挑水了。
碗筷暫時不用洗刷,葛磊便從廚房裏面出出來,搬了個闆凳在葛青山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三嬸挑着飯點兒來就是爲了蹭頓好吃的,結果卻淨看着人吃了,自己一嘴都沒有撈着,她的肚子餓的咕噜咕噜作響,可坐在那裏的父子二人就好像是沒有聽見似的,她的臉色有些不太好,想發脾氣,可又想起來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她又生生地将怒火給壓了下去,隻是臉色卻顯得有些扭曲了。
葛青山全當時看不見,他手中搖着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着風,見三嬸不說話,他也沒有開口詢問。
他還記着先三嬸說葛焱的那些話。
三嬸坐了一會兒,見葛青山不開口,她也不好在這裏繼續悶着了,咳嗽了一聲之後,開口說道:“那啥,青山兄弟,我這次來是真有事兒找你的。”
葛青山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三嬸身上,開口說道:“啥事兒?”
“這事兒其實我也不該來找你的,但是俺們當家的說你們是堂兄弟,不過是件小事兒,你鐵定會幫忙的。”
這話一說,便是将高帽子給葛青山帶上了,她看起來粗鄙,可這心眼兒卻不少,一句話就把葛青山給架了起來。
葛磊的目光一直在那三嬸子的身上,盯着她的時間久了,葛磊也模模糊糊地想起來一些東西,在細細想了一會兒,就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了。
這個三嬸的名字叫做郝翠珍,是葛青山本家兄弟葛青木的媳婦兒,她的兒子那個叫做小海,是葛磊小時候的朋友,他們長大了之後還偶有聯系,一直到他老了,兩家都沒有斷了聯系。
要說這郝翠珍倒并不是什麽壞人,不過心眼确是極多,屬于那種占便宜沒夠的人,葛青山卻是個老好人,再加上葛青木又是本家兄弟,抹不開面子的情況下也沒少被這郝翠珍給占了便宜。
這次郝翠珍來,也打的就是這個目的。
“青山兄弟,你的大侄兒的不是得了痄腮了嗎?也是你給瞧的,要說你的醫術也真是高明,他現在的病可是好多了。”
聽到郝翠珍誇他的醫術,葛青山笑了起來,臉上的神情也柔和了幾分。
“他三嬸,你可别這麽說,我也沒做啥。”
葛磊看着對面坐着的郝翠珍,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總覺得眼下的情形有些不太對勁兒。
依照他對這個郝翠珍的印象,她說了這麽多,怕是有什麽目的存在着的。
果不其然,隻聽見對面的郝翠珍又一次開口了:“青山兄弟,你大侄兒的病眼見着就好了,不過你上次給他拿的藥已經沒了,你看看,上次的藥你都是免費給他拿的,我也不好意思在找你,可是俺們當家的說了,青山兄弟最是心善了,而且這些藥也不值什麽錢,你鐵定立馬就能弄來的。”
得,她這麽一句話就把葛青山給扔到套裏面去了,說來說去,最終目的也就是爲了來占便宜。
葛磊隻覺得好笑,這事兒他已經不太記得了,不過從郝翠珍說的話來看,似乎上一次她那孩子的藥就是葛青山免費給的,這是吃着上瘾了,又來要免費的了?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再看自家老爹的臉色,他便知道要遭。
葛青山是最重視這種親戚關系的,總是覺得這親裏親戚的是打斷骨頭連着筋,他也不管自己吃不吃虧,能幫就會幫他們。
正當葛青山準備開口的時候,葛磊已經先一步截斷了他的話。
“三嬸,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
郝翠珍愣了一下,眉頭瞬間便皺了起來。
“你這小娃娃知道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