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眼神很奇怪,似乎就像是在看一個死物一樣,毫無情緒波瀾。
吳骥輕笑着開口:“澤哥, 其他人呢?”
顧星澤發現, 吳骥嘴角彎起來的時候, 眼睛是像湖水一般冰冷, 沒有絲毫笑意的。
“可能就我們吧, ”顧星澤裝作低頭點煙的時候瞥了吳骥的下半身一眼,猛然發現吳骥沒有腳。
吳骥的身子是懸空的,所以他沒有任何腳步聲。
四周的鬼怪并沒有對顧星澤圖謀不軌, 它們就像是受到了什麽指引一般飄蕩到了鬼屋中央。在五角星中央彙合後, 便開始繞着屋子飛速旋轉了。
顧星澤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對吳骥說道:“你不去找你隊友?”
“梁老師是女生,當然跑的慢啊,我就在這裏等她。”吳骥的眼珠不會轉動,隻能移動自己的腦袋看向顧星澤,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跑的倒是挺快。”
顧星澤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深深吸了口煙, 吐出了一個煙圈說道:“你有什麽遺願未了麽。”
吳骥愣了一下, 說道:“澤哥,你說什麽呢。”
“我知道我跑不掉。”顧星澤掐滅了煙,歎了口氣,“但是你還是早點去那邊吧……”
吳骥笑起來說道:“哥,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顧星澤再看向吳骥,發現人家有腿有腳、眼珠子也會轉,全然沒了剛才那可怖的模樣,就連眼神也恢複了正常。就在這時,靖逸從西方的出口自己一人走過來,顧星澤看到靖逸修長的身影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救世主來了。
靖逸和顧星澤以及吳骥打了個招呼。他視線移過顧星澤的時候突然盯着顧星澤的眼睛比了個很可愛的“耶”手勢,說道:“看來我們赢了。”
顧星澤剛下去的雞皮疙瘩又起了一身,靖逸這手勢在告訴他,這裏就兩個人。
四面八方的鬼怪還在往五角星陣中聚集,鬼魂包圍着靖逸和顧星澤呼嘯,整個密閉的環境沒有光,隻剩下大廳中央唯一一盞綠燈亮着,陰氣重的吓人。
靖逸笑着和吳骥說道:“前輩出道有一年多了吧。”
吳骥比靖逸矮一些,他也回靖逸笑臉,說道:“是啊。”
“你那位愛人,也死了一年多了吧。”靖逸說,“你該放手了。”
靖逸輕輕拍了拍吳骥的肩膀,聚集在手裏的至純靈力一點點落在吳骥肩膀上,吳骥詫異地回頭,他清澈的眼神漸漸變得空茫,接着面部表情變得十分猙獰,突然大叫出聲:“你爲什麽要壞我的好事!”
靖逸對顧星澤說道:“這人靈魂執念太大,硬生生用法術把死去人的靈魂封印在自己的身體裏。所以他時而是人、時而是鬼,在這裏用五芒星陣法做了一個祭奠,他想把你的魂魄從你身體裏擠走,讓他身體裏的那位用你身體裏重生。”
顧星澤聽得頭皮發麻,他再看向吳骥,發現吳骥的眼睛早已變成了血紅色,在被靖逸至純的靈力沾染之後、吳骥身體裏藏着的那個靈體開始不穩定,在不屬于自己的身體裏撞來撞去。
片刻後,吳骥突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也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吳骥直勾勾地看着不遠處,突然笑起來說道:“你們晚了一步,我的陣法形成了!”
他那語氣驕傲又激動,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靖逸和顧星澤兩人的心頭,緊接着大股大股的黑浪從四面八方湧來,靖逸隻來得及喊了一聲“星澤”就和顧星澤一起被卷入了漆黑的魔境。這回他似乎過了很久才醒來,醒來時吳骥正站在他面前蹲着看他的臉,本來長得很可愛的小男生五官都笑得扭曲了,明明聲音沒變化、可就是十分瘆人。
“我覺得你也不錯,身體這麽特殊,是給魏哥的好容器。”
“你問過他願不願意嗎?”靖逸看向吳骥的眼睛,“如果他不願意呢?”
“他願意!”吳骥聲嘶力竭地大喊,“他願意!”
吳骥就像是一個快要餓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了一棵救命稻草,所有行爲因爲不想失去愛人而變得失控,他甚至想要獻出自己的身體、可那樣也不行,愛人還是無法回來。吳骥身周萦繞的魔氣逐漸變得更加濃郁,靖逸暗叫不好,心想吳骥因爲半人半鬼的臨界狀态陰氣太重、導緻魔氣上身,已經徹底魔化了。
完成魔化的人類隻有死路一條,就在這關鍵的時候,吳骥身體裏的鬼魂終于掙紮起來。吳骥面部表情因爲疼痛變得扭曲,靖逸趁機用靈力一掌将寄居在吳骥身上的鬼怪靈體打了出來,對即将變成魔物的吳骥說道:“醒過來!不然就什麽都沒有了!連回憶都沒有了!”
被打出來的鬼怪靈體出乎意料的是個風度翩翩、老師模樣的青年男人,他見到雙眼漆黑已被魔化的吳骥,便焦急地拉起吳骥的手、叫吳骥的名字說道:“小骥,你醒醒!”
吳骥依然沒有自我意識,他渾身冒着洶湧的黑氣。靖逸嘗試用靈力去喚醒吳骥,但他深陷泥潭依然拔不出來。
“你願意重生麽?”靖逸回眸看向身邊的鬼魂,“你願意嗎?說給他聽。”
那鬼歎了口氣,說道:“是我走的時候太匆忙,小骥接受不了,便找了道士把我困在他的身體裏和他一起生活。我無法從他身體裏出來、也無法和他交流,隻能聽得到他對我說話。後來小骥不知道從哪知道重生的法子,就非要我重生。可我這輩子已經過完了,哪怕再愛他,我也不想繼續停留在他身體裏或者禍害别人了,我想……我想走了。”
魂體逐漸透明的男人親了親吳骥的嘴角,說道:“小骥,謝謝你留給我那麽多快樂的時光,但你的人生要繼續,老師已經死了,你還活着啊,不能一天天都不人不鬼的,你該在陽光下牽着戀人的手,珍惜你的人生,别再執迷不悟了。”
着了魔的吳骥聽聞男人的話,立馬像是被點燃了一樣爆發了,靖逸沒躲得過,被吳骥用魔氣吸到了身邊,大股大股的靈力從靖逸身體裏傾瀉而出,緊接着魔化的吳骥一掌将靖逸的靈體打出了體外。
可靖逸發覺,自己的意識仍然在身體裏,雖然他的靈體已經飄出了身體外。
他不是靠這靈體生活的人類。
靖逸腦子昏昏沉沉之時,他胸口那塊鎮魂玉石突然發出了溫柔的光芒。靖逸看到了一個很像顧星澤的小孩兒朝着自己的記憶深處跑過來,靖逸快速眨了眨眼睛,聽着那小男孩叫自己“哥哥”。
恍惚之間,他想起來自己方才對吳骥說的那句話:不能死在這裏,死了就連回憶都沒有了。
如果真有前世今生,那他曾經美好的回憶呢?
那應該是十分重要的回憶吧,靖逸想,這麽寶貴的記憶還沒尋回、自己不能就這麽死了。
他大概是好不容易才能活在這珍貴的人間,看太陽強烈、水波溫柔的一切,他也夢想能牽着愛人的手走在陽光下,與愛人重逢在另一個美好的世界。
對,是重逢。
爲了這次重逢,他們倆等了很久了。
靖逸呼吸逐漸變得困難,他閉上眼之前的那一刻,吳骥身上的黑氣突然沿着一個方向進入了不遠處的一個身體裏。靖逸因爲失去太多靈力,腿一軟倒在了地上,他隐約看到自己被打出去的靈體飄進了朝着自己奔來的顧星澤身體裏。
“……小澤。”靖逸有些迷茫地看向顧星澤跑過來的方向,眼角的淚水緩緩流出,他用最後一絲力氣抓住了顧星澤的手掌,說道,“原諒我。”
大片大片的記憶走馬燈似的從靖逸腦海裏閃過,于此同時,他能感覺到顧星澤抱着自己的身體往外沖,也能聽到四周工作人員大喊“出事了出事了,鬼屋着火了”。靖逸覺得自己很累,閉眼前才明白了剛才發生了什麽。
吳骥把靖逸的靈魂抽了出來要給愛人做容器的時候,意外發現靖逸并不靠靈體活着。
而且,靖逸身體裏的靈體是殘缺不全的藍色熒光體,沒有七魄、隻有三魂。而那三魂也并不屬于他,那是屬于顧星澤的三魂。
顧星澤眼睛一亮,說道:“你對我也有好感?”
靖逸說:“是啊,待在你身邊就覺得很舒服。我估計是個很無聊的戀愛對象,說不定沒到三個月你就想結束了。”
顧星澤一把把靖逸抱在懷裏說道:“不不不,這樣可以,我有信心試用期之後轉正。”
靖逸任由顧星澤抱着自己,他聞着顧星澤身上好聞的味道,心想也不知道這是什麽高級香水,聞起來就像是海洋那麽浩瀚。
片刻後他伸出手緩緩環上了顧星澤的腰,回擁住顧星澤說道:“對不起,我現在隻能承諾給你這麽多。”
顧星澤聽靖逸說話,隻覺得靖逸的溫柔是在骨子裏,他不輕易給人許諾、每次承諾卻一定能做得到。
顧星澤低頭輕輕親了靖逸的眼睛,說道:“哥,我可以吻你嗎?”
靖逸眼神有些慌亂:“等等啊……”
一米八五的顧星澤乖巧地坐在靖逸身邊認真等,手掌規矩地放在西褲上。此時的他再也不用隐藏自己的眼神、便直勾勾地盯着靖逸漂亮的側臉看。靖逸低着頭咬嘴唇,似乎萬分糾結,長長的眼睫像是小扇子一樣在眼下打下一圈兒陰影,看得顧星澤心癢難耐。
片刻後靖逸終于看向顧星澤,說道:“你……”
“我?”
“你……靠過來一點。”
“好。”
顧星澤坐近一些,可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靖逸就不輕不重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顧星澤的心瘾被勾了起來,他把靖逸一,壓在床上要親,卻被靖逸猛然推開說道:“别伸舌頭!”
靖逸慢吞吞地說:“給我點時間……”
顧星澤壓抑着自己的欲/望,沉聲說道:“好。我都聽哥的。”
靖逸眼睛快速地眨了幾下,說道:“我要去吃點心了,你還沒洗澡吧,你快去洗澡,我收拾一下地面的花。”
顧星澤心情愉悅,在靖逸視線移開他的那一刻說道:“靖逸!”
靖逸回頭看向他。
“我真的好喜歡你。”
靖先生握着蛋糕的手一頓,并沒有說話,可臉卻有些微微泛紅。
當天夜裏,兩個鬼鬼祟祟的穿着睡衣的人影去節目組外面的垃圾桶扔玫瑰花瓣。藍色的那束風鈴花靖逸不舍得扔、一直插在花瓶裏擺在了卧室的桌子上。确立關系之後,兩個人好像和以往相處模式沒什麽不同,練習室裏也依然是正經的老樣子、吃飯時照樣随便聊幾句天。但是,他們倆都覺得周身氣氛很暧昧,空氣似乎都是甜的。
靖逸挺享受這個過程的。因爲顧星澤沒怎麽逼迫他,就是一直陪他,讓他有一種不論什麽時候都會有一個人堅定的陪着自己的幸福感。
三天後,靖逸發信息給狐狸說道:我脫單了。
狐狸:哇靠恭喜你成爲豪門少奶奶!
靖逸:……可以讓豪門大少給你買貴族酸奶喝,蒙牛9.9的那個有巧克力豆的尊貴大藍莓顆粒酸奶,激不激動,别的狐狸都沒喝過。
狐狸:激動。等我男朋友轉世,讓他請你吃價值整整9塊錢的皇家專享肯德基海鹽冰激淩,夢幻馬卡龍藍色尊享奶油,厲害不厲害。
靖逸:厲害。
狐狸:那我就不提醒你安全問題了,反正你也不會懷孕。
靖逸:……
狐狸:就可能會腎虛吧。
“在聊天嗎?”
顧星澤拿着水果走過來,給了靖逸一碗櫻桃,靖逸說了聲謝謝接了過來,擡頭看向顧星澤說道:“嗯,在和狐狸聊天。”
顧星澤勾起嘴角,說:“有時間我請他們吃飯。”
陽光從窗外落入屋裏,靖逸靠在床頭抱着膝蓋坐着,他領口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顆、身體清瘦而挺拔。因爲二輪竟演要開始了,所以靖逸在抓緊時間小聲練習着自己的部分,此刻輕聲哼着旋律練咬字,手裏還拿着樂譜。
顧星澤腦海裏卻突然快速閃過幾個畫面,那些畫面朦朦胧胧模糊不清,但他能感覺到那就是關于靖逸的影像。就仿佛很多年前自己就認識靖逸,所以現在他們倆依然有一種微妙的熟悉感。
這種閃現并不是一兩次了,而是每天都有,越來越頻繁。
顧星澤終于忍不住說道:“哥,我們是不是哪裏見過?”
“嗯?你是不是這麽問過我。”靖逸有些迷茫地看向他,“在公司?”
“不是……說來有點奇怪。”顧星澤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猶豫着說道,“我總是夢見長着翅膀的你和我在一個像遊戲場景的地方生活……”
靖逸先是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是什麽樣的地方?”
“海水是紅色的,天空也是紅色的,四周的一切都很明亮。我們好像……好像住在一個宮殿裏。”顧星澤越說越覺得自己異想天開,“雖然我經常記不清楚内容,但是場景是沒有變化的。”
靖逸暗自驚訝,心想看來自己和顧星澤真的有什麽特殊聯系,但他沒有說出來,而是說道:“夢總是千奇百怪,什麽樣子都有吧。也許你壓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