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應。
這裏邪氣太大、連靖逸這樣天生靈力充沛的天師都覺得腦子昏沉肩胛骨劇痛,普通人根本受不了。靖逸有點擔心顧星澤、默念咒語在手中點燃了靈火緩緩前行、尋找着藏身于黑暗的魔物和自己的同伴。
可他走出了十幾步仍然沒有任何發現。這裏的黑暗就像是無邊無際的大海一樣沒有盡頭,更可怕的是在這裏就會失去方向感,不管往哪個方向走都是一片黑。
“嗒。”
“嗒。”
似乎有腳步聲。靖逸停下來聽聲音的來源,卻猛然被一股勁風逼退了好幾步,他擡起頭、發現沒有眼白、隻有黑色瞳孔的黃霄站在自己的面前。下一秒靖逸被黑色的霧氣包裹吸取靈力,忍不住低吼出聲。已經失去自我意識、完全被魔物侵占了身體的黃霄緩緩走來,用與平日說話完全不同的聲音說道:“給我。”
這魔物的聲音比地獄裏的鬼魂野鬼的嚎叫更加瘆人,冰冷的聲音似乎帶着陰郁的吐息,被束縛住的靖逸不明白黃霄在要什麽,但很清楚大病初愈的他肯定打不過魔物,便說道:“你要什麽?”
“我要他的三魂!”黃霄咆哮着說道,“給我他的三魂!”
靖逸心想我就一條小命哪來的誰的三魂,更不知道屬于某人的三魂究竟有何作用、又在哪裏,不過爲了尋找機會他還是點頭說道:“好,我給你。”
黑色的霧氣松開了靖逸,而就在這一瞬,靖逸積攢了很久的力量爆發,銀光乍現、靈力形成的巨型光球把黃霄震飛了出去。靖逸快速跑開去找顧星澤,卻依然不見顧星澤的蹤影。他心暗道不妙,一回頭就被瞬移過來的黃霄一把掐住了脖子。
黃霄很平靜地說道:“罷了,等你死了,我連同你的魂魄一起收了就好。”
靖逸呼吸困難、且後背肩胛骨處就像是被灼燒一樣的疼痛,被魔物附身的黃霄力氣大的驚人,靖逸掙紮不出、面色如紙,就在他就快要失去意識時,一陣飓風裹挾着金色光芒包裹住了黃霄的身體,已成魔物的黃霄大聲嚎叫着、似乎痛苦萬分,不得已松開了靖逸。
靖逸坐在地上咳嗽,借着光擡頭看向自己面前,竟是變了個人似的顧星澤站在黑暗裏。此刻顧星澤覺得領帶有點緊、還伸手扯了一把松了松,因爲力度太大而扯掉了一顆扣子。接着,黃霄身上的黑氣抽絲剝繭似的轉移到了顧星澤的身體裏,顧星澤仰着頭、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
恰在這時,顧星澤猛然被掙紮着的黃霄咬了一口,鮮血從他手掌流出、顧星澤把手放在唇邊、用舌頭舔幹了血液,眼神卻瞥着一旁的靖逸。
下一秒他猛然轉頭看向黃霄,一把掐住了黃霄的脖子、緩緩将黃霄的身體提到了空中。
靖逸驚呼一聲,心想魔氣怎麽進了顧星澤身體、這樣下去顧星澤也會入魔!
還是說,他……他已經入魔了?!
這究竟是什麽情況!
“等等!你不要掐死他!”靖逸對顧星澤說,“他是個被魔物附身的人,還是有可能恢複的!”
顧星澤聞言皺眉,一把将黃霄的身體扔出去,沉着臉大步走向了靖逸。靖逸看到顧星澤深不見底的眼神覺得莫名有種危機感,他剛坐起身、就被顧星澤一把按回了地面,接着顧星澤整個人都覆在靖逸的身上,用兩隻手緊緊扣着靖逸的手腕、一雙深邃的眼直勾勾盯着靖逸的眼睛說道:“哥哥眼裏隻能有我,知道麽,恩?”
靖逸懵了,他呆呆地看着顧星澤,心想完了完了他要入魔了。
“顧星澤……”靖逸叫顧星澤的名字,“你清醒一點!”
顧星澤認真看着靖逸的臉,用手指十分暧昧的撫過了靖逸的臉頰,舌尖舔着靖逸的耳垂、說道:“你是我的。”
此時的顧星澤連氣場都變得強勢而邪魅,靖逸都不敢和顧星澤對視、因爲顧星澤的眼神就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樣極具侵占性。接着顧星澤捏住了靖逸的下巴,俯身想要親吻靖逸,靖逸一瞬間渾身僵硬大腦死機、徹底呆滞,心想完了完了弟弟不光入魔了腦子也糊了。
但就在顧星澤的唇要貼上去前那一刻,前腳還拽的二五八萬的顧星澤突然一秒倒地、沒了意識,弱小可憐又無助地躺在一邊不動了。
“……”
靖逸坐起來看向顧星澤的臉,心想完了完了弟弟怕是被魔氣搞死了,他走過去伸手摸了摸顧星澤的鼻息,發現顧星澤還有氣、便忍着背後的疼、用靈力給顧星澤治傷。
而就在這時,一旁靈魂與魔物殘息鬥争的黃霄眼睛一陣白一陣黑,十分痛苦地倒在地上。靖逸急忙跑去看黃霄、隻見一直以來跟着黃霄的那個飄忽不定的白影突然幻化出了具體的人形,接着她一把抱住了黃霄的身體,面色蒼老、頭發花白的老人流着淚說道:“阿霄,奶奶就是想跟你說,别總是勉強自己,你已經很好了、你已經很好了。”
黃霄自小父母下落不明,隻身一人跟着奶奶。青春期他想去做歌手、卻屢屢碰壁,年輕氣盛的少年郁郁不得志、不知不覺得了抑郁症。奶奶不忍心看他這麽痛苦、便勸他放棄,但當時的黃霄并不能理解奶奶這份感情,他滿心都是夢想和功名,心中的怒火一瞬間就被點燃了。
人都會不由自主傷害自己最愛的人,十七歲的黃霄頂撞了奶奶、摔門而出開始北漂,他下一次回家、卻是一個月後奶奶突發疾病去世,他作爲孫子回家奔喪。
從此陰陽兩隔。
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再也看不到奶奶絮絮叨叨的數落他不打掃衛生、也看不到奶奶清晨在廚房做早飯的模樣。那個從小到大陪伴着他的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在一天深夜裏、頭也不回的走了。
黃霄覺得自己明明是最愛奶奶的,可他傷害了奶奶之後、卻連個向奶奶道歉的機會都沒有了。他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也認爲奶奶離世時一定很讨厭、很怨恨自己。這件事成了他心裏無法治愈的心傷、無意中加重了他的抑郁症。
這些年他靠着日以夜繼的工作和努力去遺忘過去、終于有了紅的苗頭。可網友們又開始攻擊他的樣貌和身材,他覺得越來越累、越來越累,終于有一天他跑不動了,心裏毫無光芒的那一刻、魔氣趁虛而入。
平日裏他總是和常人一樣,行走于人世間,笑着、說着、看着天上的太陽。
可每當他站上舞台,那股子陰郁的怨氣就會爆發,他太想紅、又太恨自己做不好,終于,舞台上的他終于變成了邪魔。
如今魔氣就算被抽出、可他的靈魂已然被侵蝕了。
可即便如此不堪、奶奶也并沒有怨恨他。
他去世已有七年的奶奶,因爲生前走的太匆忙、還牽挂惦記着獨自一人又情緒失控的孫子,死後化作了黃霄的背後靈陪伴在黃霄左右。就在最近奶奶發現了孫子的異常、更加放心不下孫子。即便死後七年不去輪回會徹底消失,她也依然舍不得走。
于是,每當黃霄有輕生念頭的時候,冥冥之中他腦海中都會浮現奶奶的臉,痛哭流涕之後他會放棄這個念頭。他堆積了無數對奶奶的思念和愧疚、終于在老人抱住他身體這一刻被救贖了。本就快要消失的老人用自己靈體最後一點力量、嘗試着去喚醒已經走火入魔的孫子。
“奶奶?”黃霄恢複了些許神智,看向了奶奶說道,“你怎麽……”
璀璨的淡金色光芒包裹住了被黑氣纏繞着的青年身體,老人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就像是光下的泡沫一樣逐漸消失在虛空的黑暗中,她對黃霄說道:“我永遠爲你驕傲……”
“奶奶永遠愛你,奶奶永遠在你身邊。”
老人微笑着流淚,靈體徹底消散的那一瞬間,黃霄伸手要去抓奶奶的手掌,卻撲了個空,徹底被親情喚醒的黃霄終于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也暈倒在地。
四周的黑浪逐漸退去,就像是天空被無形的手抹去了灰。節目組的休息室和走廊再次出現在靖逸面前。魔境像是把世間的一切上了一把無形的鎖,在黑暗徹底退去的刹那、鍾表停止轉動的指針倏地一下重新開始運作,時間又開始走了。
舞台上表演的黃霄瞬間昏倒在地,轉播畫面裏的工作人員慌忙沖上台救助他。靖逸身邊的顧星澤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終于蘇醒,換了個姿勢從地上坐了起來。
靖逸忐忑地看顧星澤,生怕顧星澤入了魔。
但顧星澤似乎恢複正常了,他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魔氣、眼神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全然沒了方才黑化的反常模樣。
靖逸看着顧星澤說道:“你……沒事吧?”
顧星澤站起來說道:“剛才發生什麽了?”
靖逸愣了一下,說:“沒什麽,出來了就好。”
弟弟走過來伸手摸了摸靖逸的額頭,說道:“哥,你臉好白,好像又發燒了。”
“是啊後背痛。”
顧星澤揉了揉靖逸背後的肩胛骨、鎏金色的梵文在他眼前一閃而過,些許模糊的記憶随着魔氣入體重回顧星澤的腦海,他不記得自己戰鬥力爆表的剛才、卻将眼前穿着白襯衣的靖逸和腦海裏那個擁有一雙漂亮翅膀和漂亮眼睛的男人重疊在了一起。
片刻後他回神,對靖逸說道:“我讓助理去給你拿藥,堅持一下、晚上回去休息好嗎?”
靖逸點頭,心裏也有了越來越多的疑問等着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