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山闆着臉,臉色有些難看的走進教室,他放下畫箱之後一直沒有坐下,一副要說什麽但是又不想說的樣子。
“先開始上課吧。”胡文山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現在是上課時間,他要是說開始上課,那是再正常不過的話,但是加個先字和吧字是什麽意思?
胡文山拿出畫具正要開始講課,教室内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叮咚。各位老師,各位同學,下午好,這裏是東敬大學廣播總部。下面要在全校範圍内廣播一條喜報,恭喜我校國學分院國畫系一年三班學生杜清羽同學,在今年的青年國畫大賽中,被評選爲第一名,并且作品即将在國家畫廊進行展示。也恭喜與他同班的徐少炎同學,被評選爲第三名。兩位同學爲我校争光,學校将給予特别獎勵,希望兩位同學再接再厲,争取在其他比賽中再次獲獎。”
其他同學向陶願投去了或羨慕或驚訝的目光,隻有徐少炎狠狠的瞪着他,完全忘記了要維持他善良大方的形象。
廣播結束之後,胡文山也沉默了好一陣才開始上課,但是講的七零八落的,學生根本就連接不起來,又不好打斷他。胡文山是按他上面的人的吩咐辦事,事情沒有辦成功,一頓教訓肯定是少不了的,原本承諾給他的好處也沒有了。而且他這段時間快要被被陶願氣出心髒病了,已經投入了很多個人的情緒,是真心不希望他拿獎。
一般像這種得獎喜報,都隻在各分院進行廣播,很少有全校進行廣播的。但是陶願的作品被選入國家畫廊進行展出,這樣的殊榮絕對值得進行全校廣播,而且他是全國第一個在校生作品被選入國家畫廊的展出的。
而徐少炎的第三名喜報,不過是順帶的,而且還是因爲他父親在學校有熟人,才讓順帶提了他。
下課之後,陶願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靠在牆上等徐少炎出來。
“恭喜你得到了第三名。”陶願看着走出教室的徐少炎說。
徐少炎臉色特别難看,他想說你少得意,我遲早會把你比下去的,但是周圍還有其他同學,他咬牙忍住了。
“我都恭喜你了,你就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陶願問。
“……也恭喜你。”徐少炎壓低嗓音,不情願的說道。
“恭喜我什麽?”陶願用疑惑的表情問。
“恭喜你得到第一名。”徐少炎用力握拳,從他手背上暴露的青筋,能夠看出他有多忍耐。
“謝謝。”陶願笑了笑說“你把當作你最大的絆腳石,想盡辦法讓我無法參加比賽沒有成功,又讓胡文山老師故意不讓我畫好,最後卻隻得到了第三名?你就不能再加把勁,好歹把第二名拿到手,至少也證明了,你确實隻比我差了一點而已。”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徐少炎是肯定不會承認那些事情更他有關的。
“不明白沒有關系,畢竟就你們的智商,我說話你們經常聽不懂也挺正常的。”陶願上前一步說“有空去國家畫廊看看我的作品吧,親眼見證一下你就會知道,你跟我差距,不是靠那些卑劣的手段,就能彌補的。”
陶願轉身下樓,再次碰到了來接徐少炎的劉修傑,并再次無視了他,直接走了過去。
劉修傑看到陶願,便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剛才的廣播他也聽到了,看着陶願離開的背影,他心情非常複雜。
陶願最看不上的就是劉修傑這種人,如果說徐少炎和胡文山是卑鄙無恥的話,那麽劉修傑就是幼稚自私,這種得不到你就欺負你的人,是他最厭惡的,連給當對手的資格都沒有,所以他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劉修傑喜歡原主,追求過一段時間沒有得到回應,覺得很沒有面子,就跟徐少炎在一起了,然後一邊幫着徐少炎想辦法欺負原主,一邊又想得到原主的關注。
陶願心想,原主沒有看上劉修傑這種人真是讓人慶幸,不然原主要是跟劉修傑這種人好過,他就要惡心死了。
魏世城知道陶願的作品要在國家畫廊展出之後,約他一起去看。
陶願心想,他們又不能同時出現,不然肯定會被人說三道四的,有什麽好一起去看的。但是考慮被包養的人不太好拒絕雇主邀約,他還是同意了。
車子停下後,兩人才分開吻在一起的嘴唇,陶願松開摟着魏世城肩膀的手說“我先下去了幹爹。”
“嗯,在裏面等着我。”魏世城說。
“……好。”陶願壓抑住内心想說的話,微笑的答應之後,便開門下車。
魏世城要繞到另一個入口進去,在陶願的要求之下,他們兩人雖然是一起來看畫展的,但是并不會走在一起,會裝作根本不認識的樣子。所以陶願想說,進去之後我們就不認識了,我有什麽可等你的。
陶願進入展館,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作品,在這裏展出的,全是國畫大師級别的作品,他的作品能在這裏得到一個還算顯眼的位置,還是讓他挺驕傲的。新聞已經對他的作品進行了報道,在頒獎禮結束之後,還會有記者對他進行采訪。
國家畫廊展館每天都會有不少的人,今天來看展出的人依舊不少,他的作品前面也已經站了一些人了。
“這真是太讓人震撼了,如此栩栩如生、大氣恢弘的山水畫,居然是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大學生畫出來的,他肯定是個天才,不,應該是驚世天才!”一個蒼老的聲音激動的贊歎道。
旁邊圍着的其他也都點頭表示贊同,如果不是旁邊的注釋牌上有寫着作畫者簡介,任何人可能都不會相信,這是出自一個大學生之手。
因爲比賽是要提交作畫過程的視頻的,所以評審團才在沒有任何懷疑的情況下,将他評選爲第一名,還讓他的畫放在國家畫廊展館進行展示。
“聯系展館主任,讓他給我這個作畫者的聯系方式,我要買下這幅畫,不管他出多高的價格。”剛才發出激動贊歎的老者回頭對他的助理說。
在老者回頭的那一瞬間,陶願認出這位老人是誰,他就是圍棋大師蘇永福,被稱爲當代棋聖。
“我就是這幅作品的作畫者,有什麽事情,您可以現在就跟我說。”陶願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到棋聖蘇永福,但是這對他來說,是個好機會。
所有人都轉過頭來看着他,蘇永福更是直接開始打量他,似乎有些質疑他的話。
陶願拿出自己的學生證遞給他。
蘇永福接過他的學生證,對照了注釋牌上的内容看了一下,才将陶願的學生證還給他說“開個價吧年輕人,你這幅畫我要了。”
“我可否向您提一個要求?”陶願問道。
“什麽要求?”
“我想跟您下一盤圍棋,如果您赢了我,這幅畫我便将話免費送給您。”陶願說“如何?”
蘇永福挑眉看着陶願說“你這幅畫可是能值不少錢,你就這麽送給我了?”
“能跟棋聖對弈,一幅畫又算的了什麽?”陶願微笑着說。
蘇永福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須,心想眼前這個年輕氣質出衆,帶着書香門第的氣息,看來不僅會會很會畫畫,還很會下棋。
蘇永福赢過無數次,已經赢得有些麻木了,所以時常也會跟一些年輕人下下棋,感受一下年輕人的棋風,說通俗點就是逗他們玩兒玩兒。
也有不少年輕人想要拜他爲師的,他并不是個藏私的人,要是見到有天賦的,他也會指點一二。他心想,眼前這個年輕人,多半是想要拜師,也罷,就沖着他有這樣驚人的國畫天賦,若是他的棋藝還過得去,他就收下這個徒弟。
蘇永福讓助理去車上取來圍棋,然後在展館大廳旁邊的休息區擺好棋盤,兩人坐下就直接開始下了起來。
有來看展的人發現居然有人在展館下圍棋,因爲好奇就多看了兩眼,有人認出了下棋的居然是棋聖蘇永福,立刻走過去跟其他人一起圍觀。
魏世城因爲在車裏接了個電話,耽擱了二十來分鍾,才進入展館之中。找到了旁邊寫有杜清羽三個字的作品後,魏世城退後幾步,然後擡頭去看那副畫。
隻是第一眼,魏世城就震驚了,他再次退後兩步,将整幅畫盡收眼底,心裏被畫中逼真的山水給震撼到了。如果光是畫的逼真還沒什麽,但是能将一副畫畫得這樣氣勢逼人,是國畫大師才有的水平。
魏世城心中疑惑,覺得他是不是搞錯了,走近仔細了看了看旁邊的注釋牌,的确寫着杜清羽的名字沒有錯,而且詳細内容也确實是杜清羽沒有錯,難道是展館的人搞錯了?國家畫廊展館應該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才對。
在畫前又站了有十多分鍾,魏世城心中還是覺得震撼,他決定一定讓陶願把畫賣給,他要挂在辦公室裏天天看。
魏世城去尋找陶願,他以爲他是去看其他的畫了,但是找了一圈下來也沒有找到。看到休息區那邊圍着的一大群人,魏世城覺得陶願不是那種愛湊熱鬧的人,轉身又去其他地方找。
魏世城又找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他拿出手機想要給陶願打電話,但是轉頭又看了眼那邊的人群,他将手機收了起來,決定過去看看,畢竟在展館這種地方,打電話還是不太好。
魏世城借着身高優勢,視線穿過人群看進去,看到居然是有人在這裏下圍棋,再一看下棋的人,原來是棋聖蘇永福,難怪會有這麽多人圍在這裏。再看向蘇永福的對手,他立刻愣住了,心想爲什麽清羽會坐在這裏跟棋聖下棋?難怪他找了兩圈都沒有找到他。
魏世城也不好當着這麽多人打擾他們,而且他答應了陶願要裝作不認識的,于是也就隻能站在人群外面一起圍觀棋局。他也是懂一點圍棋的,看清楚棋盤上的棋局之後,心裏很是驚訝,黑白子鋒芒相對互不相讓,居然有勢均力敵的架勢。
如果是兩位水平相似的高手,下出這樣的局面,倒是沒有要讓人意外的。但是此刻坐在那裏的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而與他對局的還是棋聖蘇永福,想不讓人驚訝都挺難的。
魏世城看着陶願那張認真的臉,心想這孩子還真一次比一次讓他感到驚訝,會彈琴會畫畫會下棋這都沒什麽,重要的是他年紀輕輕,卻将這幾件事情都做到了大師的級别和水平,試問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在他這個年紀,做到他這樣的程度?
陶願伸出兩根細長圓潤如果竹節般好看的手指,夾出一枚棋子放到棋盤上,他執的是白子,因爲他喜歡白色,白色看着簡單純粹,但是實際上是最複雜的顔色,也是包容和接納性最強的顔色。
一局終了,陶願微笑着說“我輸了,您不愧是棋聖,我還是欠些火候。”
這句話蘇永福聽過很多遍,但是出自這樣一個年輕人之口,還是頭一次。而且這局雖然是他赢了,但卻是險勝。被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逼到這種程度,他這輩子還是頭一次經曆這種事情。
“那幅畫歸您了,等展出時間結束,您直接派人來取就行了,我會跟展館主任打招呼的。”陶願說完起身,他餘光看到了魏世城,裝作不認識的樣子繼續往外走。
蘇永福卻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看着棋盤上的布局,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