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回到宿舍, 唐閱博也在, 兄弟幾個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飯, 因爲唐閱博馬上就要出國了, 這個宿舍眼看再聚齊一次也不容易, 另外三個人都覺得心裏挺舍不得。
唐閱博雖然神色恢複如常, 但全程沒說過自己分手的事情, 洛映白也就識趣地沒提, 反倒是鄧萬林氣憤地說了剛才在外面的事, 唐閱博很驚訝地說:“映白, 趙琪爲什麽找你麻煩?他這樣也太過分了,我要是在,我也得跟他理論理論!”
“你這個書呆子,理論個屁啊!”方維噴了, “他那種人還用得着特意得罪?有病呗。”
洛映白笑了笑說:“沒什麽, 就是走路撞了一下, 你們小心點别被我連累讓他找茬就行了, 特别是閱博, 你要出國了,提前把手續都準備好,早點走,祝你一切順利。”
“好。”唐閱博笑着舉起了杯子,“哥幾個幹一杯……喂,映白就别喝了,那有給你的可樂!”
洛映白之前已經吃飽了,陪着他們熱鬧了一會就去床上睡覺,等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宿舍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揉着眼睛摸出手機看了看,“白哥哥瞎算卦”的微博下面有很多人拿身邊的怪事向他提問,有的是帶着調侃的語氣故意搞怪,洛映白也就沒回複,不過也有不少人是認真來咨詢的。
“白哥哥,我前一陣買了幾件玉飾,原本是想用來保平安的,可不知道爲什麽,自從戴上之後就一直在發燒,昨天還從樓梯上摔下去了,這些玉會不會有問題啊?求指點。[圖片][圖片]”
“大師,家裏重新裝修了一遍,麻煩您給掌掌眼,這個布置怎麽樣。[圖片][圖片][圖片]”
還有人大概是就想顯擺顯擺,說話的語氣也不像一般來請教的人那麽客氣:
“我聽說給人看風水的都得懂古董,那不如你來猜猜,我這個翡翠香爐是哪年的,大約值多少錢。當然了,你如果是個騙子,這條評論就不用回了。[圖片]”
“……”
看着各式各樣有意思的評論,洛映白忍不住笑了,他并指在眉骨上一劃,放大翡翠香爐那張照片仔細看了看,眉峰不由微微挑起,沉吟片刻,回複道:“光線不好,看不清楚。有沒有香爐在窗口處受自然光照射的照片?”
接着就是詢問玉飾的評論,評論人應該是個女孩子,共買了一條玉項鏈和一枚玉戒指,都是戴在身上照的。
白哥哥瞎算卦:“玉飾不可雙帶,易造成氣場沖撞,不可用黑繩系之,招邪,傷神。”
另一個裝修新家的也有一些小小的問題,洛映白提醒道:“家中擺設非常合理,但請注意光線安排,廚房屬火,宜采用冷色調白光燈,衛生間屬水,宜采用暖光調黃光燈,而客廳玄關等位置,關系全家運勢,燈光安置宜夠高夠亮,不留黑暗死角。”
回複了幾條評論之後,剛才那個讓他看翡翠香爐的蠢貨還真的又發上來幾張照片,大概是他之前在白天照好的,不依不饒非讓洛映白看。
在陽光的照射下,香爐翠綠鮮豔,沒有雜色,線條清晰勻稱,實在是上上之品,但洛映白要注意的不是這些。
人們都認爲風水師既然要看風水,必然對相關的擺設有所研究,這話倒也不錯,不過他們的關注點不在于平常的古董知識,而是附着在靈物上面的“氣”。
洛映白剛才發現那個翡翠花瓶上面浮着一層淡淡的金氣,就在爐口處,金氣彙成龍形,隐隐有睥睨盤旋之态——這是獨屬于真命天子的龍氣,但此龍氣内金外青,已失生機,這個翡翠香爐絕對是陪葬之物,并且由龍氣的清澈程度來看,肯定出土不久,接觸的濁氣少,應該不是被二手淘換來的。
那麽結果已經很明确了,這東西百分之九十九是剛剛被盜墓賊給挖出來的,洛映白讓他去窗口拍照,并不是爲了什麽光線的好壞,隻不過想看看這人的居住環境罷了。
小偷也真是夠大膽,偷來的東西還敢顯擺,大概也是仗着這個香爐雖然是文物,但沒有入檔,認識的人不多,才敢得意洋洋地拿給他鑒别,沒想到在洛映白這裏翻了車。
洛映白毫不猶豫地報了警:“警察同志您好,我懷疑有人盜墓,私自竊取文物……對對,是的……不知道具體的姓名,但能夠從窗戶外面看到的建築物判斷出大緻位置,應該是東風廣場周圍的小區……沒有,是照片……好的,我把照片發過去,請您們進行甄别吧。”
王碉得意洋洋地欣賞着手上的香爐,見到那個“白哥哥瞎算卦”很久沒有回複自己的信息,不由得意地嗤笑了一聲。什麽狗屁的大師,裝的挺像那麽回事的,還不如他掌握絕技,幹上一票成功脫手後,可以享受好長時間。
他等的不耐煩了,刷了刷微博,剛想諷刺幾句,忽然見到“白哥哥瞎算卦”的回複蹦了出來:“質地尚可,距今約有300—500年曆史,估價600萬左右,但友情提示,國家文物屬于國家,盜墓和販賣古董都是犯法的。”
王碉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心裏咯噔一下,手指微微發抖。
——他是怎麽知道的?那片墓地明明還沒有人發現,這種古董多一個少一個就更加不重要了,不,不可能!
他站起來,困獸似地在屋子裏轉了幾圈,一咬牙,迅速從床底下掏出兩摞現金放進兜裏,急匆匆走到門口就要去推門。
然而還沒等他的手觸及門把手,房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幾個警察沖進來,混亂中,王碉的手機脫手飛出,掉到地上。
最後一條沒來得及看見的回複被他不小心劃開,亮晶晶的屏幕正對着天花闆。
白哥哥瞎算卦:“警察叔叔已至門口,請注意查收,不用謝。”
無心插柳柳成蔭,原來王碉竟然是個盜墓的慣犯。他作案經驗豐富,發現的幾處古墓甚至連考古學家都尚未找到,這樣順藤摸瓜,竟然一舉發掘出了不少珍貴文物。
過了幾天之後,市公安局的官微特意@了做好事不留名的博主白哥哥瞎算卦,對他表示感謝,白哥哥的粉絲們全程見證,紛紛表示,他們很驕傲。
“2333333,墳裏挖出來的東西還這麽顯擺,這是我見過的最笨的賊!”
“其實也不能這麽說,盜墓賊肯定也沒想到大師這麽厲害吧,隻是通過幾張照片就能看穿一切→”
“盜墓俠一臉懵逼哈哈哈哈哈。”
“膜拜白哥哥,我是之前請白哥哥看玉的那個博主啦,現在隻帶一條玉項鏈,又把繩子換成了紅色,身體真的變好了!”
“玄學好神奇,大師您缺徒弟嗎?”
洛映白噗嗤一笑,搖了搖頭,誠懇地說:“你可能會幾個小法術,但這方面我也有點研究,就像你說的,你能咒死唐閱博,我也能咒死你。殺個把人而已,也不是什麽大事,對吧?要不信你就試試,反正我這兩年隐姓埋名沒殺過人,其實挺難受的,真的。”
孫玥:“……”
洛映白說話的時候,手指輕輕在桌上敲了一下,孫玥忽然感到胸口一陣窒悶壓迫之感,仿佛有什麽無形的東西正在壓制着她。
她心中驚駭交加,想起洛映白這兩年不顯山不露水,今天就能突然來一出把唐閱博給救了,弄不好他說的還真不是騙人,自己這是要完啊!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恰好在孫玥慌亂的時候,唐閱博接完電話走了進來,在這一刻,孫玥迅速作出了決定,唐閱博和洛映白關系不錯,現在她隻能把注壓在唐閱博身上了。
“閱博!”她帶着哭腔喊了一聲,跑到唐閱博身邊,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驚吓。
唐閱博的臉色本來不太好看,被她這麽叫了一聲倒不由愣了愣,下意識地扶了孫玥一把,又莫名看了看洛映白,問道:“怎麽了?”
洛映白笑着說:“我不知道,想你了吧。”
孫玥一臉氣憤:“他剛才趁你不在的時候竟然跟我表白!說讓我和你分手跟他在一起,還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同意,就要告訴你今天是我要害你,你才會差一點被砸到……閱博,這太荒謬了,我真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他居然還說我們兩個中間你肯定會相信他,那怎麽可能呢?你一定信我的是不是?”
孫玥這演技可以說是唱作俱佳,台詞到位,成功搶占了先機,但讓她不安的是唐閱博聽完之後,卻慢慢地推開了她的手。
“閱博?”
唐閱博慢慢地說:“他說對了,我肯定是相信他,因爲他是我兄弟,還因爲我不能再把你當我女朋友了。”
孫玥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意外道:“你說什麽?”
唐閱博長歎了一口氣,道:“你知道我剛才去接了誰的電話嗎?”
他的語氣中有着滄桑和疲憊,聽的孫玥心裏一跳,還是不得不問道:“誰?”
唐閱博道:“你還記得我被保送出國讀博的事情吧?需要遞交的申請材料要的很急,裏面有一份在校生證明,是我前天趁着放五一假之前開的。剛才學生會的同學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你也開了那份證明——你要用它做什麽呢?”
“這……”孫玥張口結舌,沒想到這回唐閱博的反應竟然這麽快,這讓她的心跳都急促起來,卻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她慌亂的反應已經說明了某些東西,唐閱博陌生地看着孫玥,覺得自己簡直不認識她了。
他的反應一點也不敏銳,當時剛剛出事之後整個人都是蒙的,别說去想着分析兇手是誰,就連這是有人想害自己這一點都沒有想到,但當時洛映白半開玩笑的那句話卻好像有魔力一樣,在他腦海中翻來覆去地掂量。
“你說你,一窮二白還喜歡亂花錢,連根毛都留不下,除了出國留學也什麽值得人羨慕嫉妒恨的,誰那麽不開眼啊。”
——出國留學的名額隻有一個,如果他出了什麽事,自然後面可以有人替補上來。
抱着這個想法,唐閱博給自己在學生會的同學打了個電話,請他幫忙查一下最近幾天去開在校生證明的人,結果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方查完後告訴他竟然隻有孫玥一個。
唐閱博不敢置信,但孫玥一定要在今晚約他出來、得知他出事後那一瞬間不自然的反應、洛映白冷淡的态度……這種種聯系起來,又讓他難以不多想。
結果心情複雜地回到店裏,當頭就遇上這麽一出。
孫玥也反應過來了,既然剛剛唐閱博接的電話就是這個,那明擺着她前面那番做作都是假的,合着她演的賣力,另外兩個人各自心裏有數,就等于明擺着讓人家看戲玩——簡直是丢人到家了!
機關算盡一場空,任誰都會情緒失控,孫玥一時激動,脫口道:“你平時說什麽愛我在乎我,看來都是騙人的!不然你爲什麽要去調查我?”
唐閱博本來心裏面還在掙紮惆怅,結果孫玥這句話一出來,就如同當頭給他潑下一盆冷水,讓他頓時冷靜了下來。
他凝視着孫玥道:“我還真的不是在調查你,當知道這個結果的時候,我甯願自己從來沒去問過,我還可以裝糊塗跟你在一起。”
孫玥一愣,心被這句話觸動了一下,她很快意識到唐閱博對自己還是有感情的,連忙哭着說:“閱博,對不起,我剛才隻是……”
唐閱博慢慢搖頭:“你道歉晚了。跟你分手我很難過,但是你做錯了事,我兄弟給我出頭,你污蔑他,我還包庇你,這樣對不起我自己,也對不起他。”
孫玥剛才是假哭,這回眼淚真的一下子就出來了。
唐閱博狠了狠心,說道:“今天學校已經有警察局的人來過了,你的情況我必須要反映給他們……”
“不要!”他的話還沒說完,孫玥就一把按住了唐閱博,哀求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求求你不要報警!”
洛映白剛才一直沒插話,坐在旁邊,眼睛看着窗戶外面,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們說什麽一樣,給兩個人留出空間。好在他選的位置本來就是個角落,店裏又吵,沒什麽人注意到這邊。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站起來,搭着唐閱博的肩安慰性地拍了拍,道:“聽聽吧。”
唐閱博點了點頭。
孫玥支吾了一下,才說:“其實,我用許願靈符請了一個神仙,他能幫我實現心願。”
她所說的許願靈符,洛映白和唐閱博都知道一點,這是最近學校很火的一個遊戲,風靡程度不亞于當年的請筆仙。傳說隻要有人按照特定的方法親手用紅線編織好所謂的“許願靈符”,就能夠許下任何心願,很多人試過,都說靈驗,隻不過他們兩個都沒玩過。
洛映白知道唐閱博恐怕不想跟孫玥說話,于是問道:“你這個願望是怎麽許的?”
這種東西一般都是商家的噱頭,被人說的邪乎,實際上在洛映白這種專業人士眼中不過是無稽之談,但聽了孫玥的話之後,他倒是發現,孫玥這個所謂的許願靈符可能還真的比較特殊。
用靈符許願的規矩是,将靈符編好,找一棵槐樹挂上。按照許願者的出生時間推算,如果是白天出生,就加十二個小時,如果是晚上出生,就直接按照出生時間到樹下燒香念口訣,許下自己的心願,如果香不斷,就是成了。
孫玥的出生時間是23:35,而口訣則是“木中生鬼真地仙,墳土若開能通天,請真神,不論冤,心若有求,何方罪愆”。
當然,這當中需要注意的細節很多,并不是哪一個人都能許願成功的,孫玥的祖父是個老中醫,也稍微懂得一些法術知識,他在世的時候教過孫玥一些,所以最後她居然把這件事辦成了。
但任何心願的實現都要付出代價,尤其是這口訣聽着就不像正經東西,什麽墳土、罪愆、冤屈、真鬼,哪裏是拜神,分明是在招厲鬼!
洛映白匪夷所思:“你居然真的信了?不好意思,你的研究生……是自己考上的嗎?”
他這是在□□裸懷疑自己的智商,孫玥有點惱羞成怒,她現在沒資格發脾氣,也隻好壓着聲調道:“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這本來就是真的!”
唐閱博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實在無法做出評價,張了張嘴又默默閉上了。
這一看,正好看見了夏羨甯的一條新微博,看時間是昨天晚上,内容很簡單,隻有一個圓圓的小笑臉。
洛映白“哈”地一聲笑出聲來。
夏羨甯這個小号沒别人知道,他還是好幾年前一次玩對方手機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爲了避免被打死,洛映白沒跟夏羨甯提起過,不過這家夥居然真的會發微博,稀奇稀奇真稀奇。
微笑的小圓臉上還帶着兩團淡淡的紅暈,顯得非常開心,萌萌哒的感覺再聯想到夏羨甯的氣質,違和感異常強烈,洛映白笑的捶床,簡直懷疑他被盜号了。
正在這個時候,宿舍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洛映白連忙整理了一下滾的亂七八糟的衣服:“請進。”
進來的是個戴眼鏡的男生,二十多歲的年紀,身材瘦小,皮膚偏白,衣服穿得闆闆正正,看一眼就讓人不由想起古代進京趕考的小秀才。
他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眼神空洞仿佛在眺望遠方的星辰大海,進門之後腼腆地笑了笑,沖着旁邊唐閱博的空床說:“同學,請問洛映白是這個宿舍的嗎?”
洛映白:“……同學,你沖着那邊說話我有點瘆得慌,來,向後轉。”
那個男生茫然地轉過頭來,這才發現活物在這邊,連忙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啊,我把近視鏡戴成平光鏡了。我是編導專業的邱子平,今年研三,就是之前在教學樓下面差點被砸到的那個女生的哥哥。這東西是我妹妹買的,她進不來男生宿舍,特意讓我拿給你。
他把東西放下,又道:“那件事真是太謝謝你了,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你别嫌棄,以後有什麽事需要幫忙就和我說。”
他一說洛映白還真的有點慚愧,因爲如果不是他想救唐閱博把人拉開,那麽那個女生就一點危險都不會有。仔細說來,還算是他害的人家女孩子受了驚吓,又搭上了一輛自行車。
洛映白連忙說:“不用了,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你快把東西拿走拿走。”
邱子平當然不幹,兩個人撕撕巴巴地拉扯一番,洛映白也隻好無奈地收下了,倒是邱子平放下東西之後還有點舍不得走,好奇地問道:“洛學弟,你是真的會算命看相嗎?”
洛映白就跟唐閱博一個人說過這件事,但以他對唐閱博的了解,絕對不會随便跟别人提起,笑着問:“這話你聽誰說的?”
邱子平還以爲是問錯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論壇裏面有人猜,說這件事發生的特别詭異,是有什麽東西在作祟,又說你肯定會點法術什麽的……我就有點好奇。哈哈,職業病,職業病,别見怪啊。”
他說到這裏,心中一動,想起自己最近正好跟着一個劇組實習,裏面有個風水師的角色,演員老是找不到感覺,洛映白看上去倒是挺符合那個形象的。
洛映白這才想到邱子平是編導專業,估計以後從事的職業也和寫劇本拍電影有關系,就笑了笑,他未置可否,遞給邱子平一個形态複古的小荷包,說道:“這個送你,最近可以帶在身上。”
邱子平好奇地捏了捏,覺得裏面癟癟的好像沒裝什麽東西,但荷包的口是用線縫死的,反正對方本來就救了他妹妹一名,總不應該害自己,于是就把荷包裝了起來,向洛映白告别。
他本來都要走出宿舍門口了,忽然想起一件事,轉身跟洛映白說:“對了,你最近……一定要小心一點。”
洛映白:“?”
邱子平小聲說:“聽說你們班的班長,就是院長的那個外甥,最近好像放話要找你麻煩。”
洛映白眨了眨眼睛:“爲什麽?”
邱子平說:“有人說孫玥是他表妹,他覺得孫玥被抓是因爲你……我也不确定,總之你小心點啊。”
洛映白道:“行,我知道了,謝謝你。”
邱子平看他那樣就知道他肯定沒往心裏去。他比洛映白高一屆,現在已經開始實習了,知道這種沒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孩子一般都有種“不畏強權”的傻氣,總是不懂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于是又說:“院長放在外面算不上什麽大人物,但擱學校裏想難爲你個學生還是綽綽有餘的,咱們又沒有校長什麽的當靠山,總之你多注意總不會有錯。”
洛映白意識到自己剛才敷衍的樣子不夠誠懇了,于是滿臉乖巧,連連點頭贊同,邱子平滿意地離開之後,他才隐約地想起自己好像還真認識一個校長,不過這件事轉眼又被洛映白扔到腦後去了——反正趙琪之前已經找過茬了。
睡覺之前,他又忍不住看了一遍夏羨甯那條新鮮的微博,不知道哪根弦不對了,自己也按着手機,發了一個同樣的小笑臉。
白哥哥瞎算卦:[可愛]
發完之後,洛映白關掉手機,裹緊被子一頭紮進夢鄉。
唐閱博的手續辦得很快,孫玥的案子還沒出最終結果他就已經走了,無論是有仇還是有情都不再需要留戀。新的舍友還沒來,剩下洛映白他們三個人還得苦逼的繼續當碩士狗。
“映白,映白,洛映白!”早上七點,宿舍的鬧鈴聲此起彼伏,按掉了四個鬧鈴之後,鄧萬林榮幸地成爲全宿舍起的最早的人,他下床端起牙缸,對鋪的方維正頂着一頭炸毛睡眼惺忪地坐起來。
鄧萬林走到洛映白的床前,在裹成蠶蛹的人身上頗有節奏感地踹了三腳,然後徑直走到水房洗漱。
方維穿好衣服,從上鋪爬下來,順腳在洛映白頂頭的櫃子門上踹了一腳,鐵質的櫃門發出“咣當”一聲巨響。
方維唱歌一樣喊道:“打雷啦,着火啦,起床了兄弟——”
然後他也進水房,肩并肩跟鄧萬林刷牙去了,他們身後的蠶蛹一動不動。
洛映白是宿舍裏有名的起床困難戶,功力之深,十個鬧鈴對于他來說都是形同虛設,以往唐閱博還在的時候,有課的早上都得幾個人輪番叫上他兩三遍才能把人“叫活”,久而久之,起床穿衣服打洛映白已經成了宿舍晨間儀式,方維和鄧萬林根本就沒指着一次就能把洛映白弄起來。
直到兩個人洗漱完畢,收拾好書本,開始吃頭一天買好的面包時,洛映白才在他們的幾次摧殘下慢慢坐起來,一臉委屈道:“今天周日不是沒課嗎?你們瘋了啊啊啊啊——”
他穿着一身短褲半袖的睡衣,擁着被子盤膝坐在床上,一臉沒睡醒的表情放到精緻的臉蛋上,反倒有種慵懶的帥氣,露在外面的修長手臂與深刻鎖骨線條完美,肌膚白皙,倒好像美學家按照黃金比例勾勒出來一樣,十分令人心動。
方維吃着面包瞥了他一眼,鐵石心腸地說:“别仗着你好看就天天賣萌了,今天是沒課,但是今天有一門選修課的結課考試,你要是再敢因爲睡過頭耽誤考試,就隻能試着去色誘蒙娜麗易了!”
洛映白一下子清醒了,從床上蹦起來:“不行,他結婚了,我不能給人做小!”
鄧萬林正玩着手機喝牛奶,聽了這句話差點嗆死,剛要接茬,一瞥眼卻在手機上看到了什麽,臉上愉快的笑意頓時僵硬了。
“卧槽!”
洛映白和方維都被他吓了一跳,二臉懵逼地看過去。
鄧萬林沖着他們兩個舉起手機:“你倆快過來看看,靠,我沒瞎吧!這個課題後面寫的怎麽是趙琪的名字?”
洛映白接過他的手機,隻見學校的官網上面出了“全國研究生創新課題名單公示表”,他們年級本來隻有洛映白一個人上交的,結果評選過後,入選名單上沒有洛映白的名字,反倒出現了趙琪兩個字。
當然,洛映白落選,趙琪後來補交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但之前在宿舍的時候,鄧萬林和方維都見過了洛映白的課題題目——趙琪的這一份一個字都沒有動啊!
方維在洛映白後面看見了,氣的破口大罵:“趙琪也太不要臉了!真他媽無恥!不行,咱們跟他沒完!”
鄧萬林經過剛才的憤怒,冷靜了一些,沉聲道:“等一下,趙琪肯定是偷着把映白的課題換成他自己的名字,現在都已經公示了,咱們就算要跟老師反映,也得有證據啊。”
方維道:“這種東西怎麽證明!又不是手寫的,也不能辨認字迹,難道還能指望老師聽他們兩個辯論一番嗎?他肯定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這麽做。真他媽的!”
說來倒也不怪歐子恒生氣,溫朗钰這個人物明明是由他飾演的,結果蓋曉身爲編劇,居然公開說一個根本就不是演員的人是她心目中的男主,這實在是有點太打臉了。
和大部分藝人說句話都要小心翼翼的不同,歐子恒的父親是這部劇的投資方之一,他平日裏泡吧喝酒打人就沒有在怕的,遇到這種事更不能忍,當下想都沒想就發了條微博嘲了回去。
他跟蓋曉的撕逼從開機起就沒停過,歐子恒憋着一口氣,本來以爲就算媒體嘴賤不向着自己,也得有粉絲幫着罵上幾句,結果沒想到他平時爲人太夠嗆,這條微博一發,底下的評論居然大多數都是罵他的。
“呵呵,我看當初找你演溫朗钰的人才是眼瞎,你特麽毀了我男神你知道嗎?!”
“話說我不喜歡蓋曉,總覺得這編劇作作的,特矯情,但是我也絕對不站歐大傻,好好一個小奶狗,演的比二哈還智障,我看的時候比他媽上高數課還困。”
“對啊,這智商他是怎麽活到大結局的?可能是仗着自己有男主光環,傻逼不要命吧。”
“頂鍋蓋說一句,之前不知道T大校草是什麽鬼,結果這微博出來之後我看了一眼……我真的覺得蓋曉說的還挺有道理的喂!”
最後這條評論本來是好話,但傾向性太明顯,反倒把編劇和主演之間的矛盾扯到了從頭到尾一聲都沒吭的洛映白身上,于是歐子恒的粉絲紛紛大罵,從長得傻拍的假動作太浮誇一直罵到衣服上有線頭可見這人是個窮逼,對洛映白進行了全方位的人身攻擊。
這下有些理智的吃瓜群衆也忍不住了,出來說了幾句公道話:“還是不要拉踩圈外的無辜人士了。T大那個學生本來就是躺槍,人家名校學霸又不吃這碗飯,不是給你們提供八卦材料的,某些人嘴臉不要太難看行嗎?”
本來是息事甯人,但多說多錯,由此又延伸出一波嘲諷歐子恒不學無術沒文化的言論,氣得刷微博的正主直接在屏幕前就把鼠标給摔了。
“他媽的,這幫賤人!”歐子恒一腳把椅子踹到了牆上,“我不會演?說得好像他們一個個就多牛逼了一樣!蓋曉這個死三八!還有那個洛什麽玩意,想紅想瘋了吧?熱度蹭到老子頭上來了!”
“T大……T大……”他念叨了兩句,眼睛突然一亮,撥通了一個号碼。
“喂,王院長嗎?你好你好……對對對,哎,可别提那個新聞了,我就是爲了這事打的電話,貴校真是出人才啊……”
不陰不陽地諷刺了幾句,聽着電話那頭誠惶誠恐的道歉聲,歐子恒的臉色好看了一些,說道:“我也沒别的意思,我是什麽身份?總不能真跟一個窮學生計較,就是出出氣而已……哪用得着你一個大院長出面,小小地教訓一下也就可以了……投資的事包在我身上,是是……”
他挂斷電話,冷笑一聲,回到電腦前開小号撕逼去了。
裴琮是學生會會長,經常會替老師在辦公室值班,勞動節的假期裏,學校的圖書館不開門,他幹脆就拿了幾本書去教務辦公室學習,剛看了沒有多長時間,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裴琮擡起頭,說了句“請進”。
進門的是研一古代文學專業的班長,裴琮記得好像叫趙琪,他的舅舅是研究生院的院長,連帶着他也傲氣的很,平常連看人都不帶用正眼的,非常讨人厭。
裴琮放下書,朝他點點頭,道:“學弟來辦公室有事嗎?”
趙琪斜他一眼,直接走到另一張桌子前把辦公室的電腦打開了,一邊點鼠标一邊漫不經心地笑笑:“沒什麽事,我們宿舍的網欠費了,用用這裏的電腦。學長你繼續看,不用管我。”
裴琮皺了皺眉,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趙琪的身邊:“你要是用電腦的話,可以去我們宿舍,學校有規定,辦公室的電腦不能随便打開……連我平常也是從來都不動。”
“嗤,你也太小心了,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趙琪嗤之以鼻,“再說了,要說不讓用電腦這話好像也是我舅說的吧,你還擔心爲了這件事挨他批評不成?有我呢,你甭管了。”
這小子什麽東西,以爲自己家裏有個學校的小官就能上天了?整天牛逼哄哄的,有病。
裴琮向天翻了個白眼,看趙琪打開了一個遊戲頁面,想想反正他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自己也沒必要爲了這點小事惹不痛快,咽下不高興,沒再攔他。
趙琪投入地玩着遊戲,整個辦公室都是吵鬧的音樂聲,裴琮就把耳機帶上了,過了一會,趙琪偷偷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見對方看書看得正投入,于是悄悄把遊戲界面最小化,借着音樂聲的遮掩,迅速找到了電腦上标注“研究生創新課題報告”的文件夾。
文件夾裏面的文件都是用學生的名字和學号命名的,因爲難度較大,報名的人并不多,趙琪一眼就看見了“洛映白”三個字。
趙琪臉上劃過一絲冷笑,打開了洛映白提交的課題論文,迅速浏覽了一遍,把名字和學号都改成了自己的,點擊保存。
明天是五月四号,等老師們都上班了,才會審核這些論文并且向市裏提交,再等到結果出來洛映白知道這件事,那也什麽都來不及了,天衣無縫,也絕對沒人能給他作證。
他完成了這一切之後,也沒心情再打遊戲,把鼠标一摔道:“不玩了,這破電腦簡直要把人給卡死!”
裴琮擡頭看了趙琪一眼,見對方一推凳子甩門走了,不由撇了撇嘴,過去替他把電腦關上,擺正了凳子,自己坐回去看書。
啊,世界終于清淨了。
趙琪從辦公室出來,外面幾個男生圍了上來,其中一個人笑着問:“趙哥,事辦完了?我真是挺好奇你究竟想怎麽收拾那小子,說出來也讓大家看看熱鬧啊?”
趙琪哼了一聲:“我出馬,你們就等着瞧吧,到時候就知道了。”
幾個人笑嘻嘻地往外走:“我平時也沒看趙哥跟孫玥說過幾句話,這還是剛知道她是你表妹……鄭哥真是疼妹妹啊,這麽費勁給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