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爲了他的安全着想,結果後來洛映白長大了, 已經有了自保能力,洛钊又發現自己家的兒子歪成了一個整天耍賴撒嬌的癞皮狗, 嬌滴滴的不像樣子。
他生怕這小子打着自己的名号爲非作歹, 于是也沒有刻意帶着他出現在公共場合過,現在保密的太徹底, 兒子都直接被人給當成了孤兒。
洛映白稍微腦補了一下他爸爸的表情, 覺得自己這一年可以就指着這個笑話活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你确定不去床上睡覺嗎?”聽見笑聲, 鄧萬林從對面的書桌前扭身看向他, “不就是明天早上要檢查床鋪嗎?你不用下這麽大的血本吧?睡一宿桌子你還不廢了!”
“可是我不想再讓宿管大媽把名字寫到小黑闆上示衆了,真的很丢人哎。”洛映白可憐巴巴地說,同時用跟他口氣完全不相符的潇灑動作往桌邊的垃圾桶裏吐了一個核,“看見沒有, 這被子, 這床, 從它們被生出來就沒這麽整齊過, 是我專門去對門宿舍找當過兵的老鄭給疊的, 這要是被破壞了讓我複原, 我才是真的廢了。”
鄧萬林道:“你爲啥不明天早上讓他疊?”
洛映白理所當然地說:“我起不來啊。”
鄧萬林無奈,洛映白這個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倒是愛幹淨, 但除了幹淨之外又懶又廢物, 能把被子卷成個筒就算不錯了, 疊,不存在的。
上回他被檢查的宿管直接掀了被窩,好生丢人現眼一回,現在出此下策也是真被逼急了。
他說:“你躺方維桌上,一會他回來肯定會趕你走。”
洛映白笑着說:“哎呀不會的,我有招對付他……你吃櫻桃嗎?張嘴,啊——”
鄧萬林下意識随着他的話張開嘴,洛映白拿出個櫻桃照着他扔過去,紅通通的櫻桃砸在鄧萬林鼻尖上,濺了他一臉水,又彈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大爺的,你下來給我遞一下能累死嗎?”鄧萬林笑罵着,起身将地上的櫻桃撿起來扔掉,又不客氣地從洛映白身上的塑料碟子裏掏了一把櫻桃吃。
就在這個時候,樓道裏忽然遠遠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起住了一年的兩個人都能聽出來那絕對是方維要回來了,一路上咣咣咣的。
洛映白瞬間變臉,迅速将櫻桃碟塞進鄧萬林手裏,在他的注視之下,活生生“陷入沉睡”,閉眼躺在桌上一動不動,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鄧萬林:“……”
方維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他的兩個舍友一個躺在桌子上,另一個站在桌前,像祭拜一樣低頭看着桌子,吓得差點重新出去。
“我靠,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鄧萬林無語道:“……明早查宿,他怕把床弄亂了,躺桌子上睡了。”
方維:“……”
他狐疑地看着鄧萬林:“那,你爲什麽要看着他睡覺?啊——”
他突然恍然大悟。
鄧萬林心想壞了他看出來了,洛映白的事要是砸我手裏,這小子絕對要逼着我明天早起給他收拾床,他連忙想借口:“不是,我……”
方維的眼神中充滿警惕:“沒想到你還有偷看别人睡覺的嗜好,幸虧我住上鋪,變态。”
鄧萬林:“……”
他有苦說不出,洛映白在旁邊“睡”的像模像樣的,好像被他們兩個說話聲驚動了,還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象征性地在桌上拱了拱。
方維走到他的床邊,一把将豆腐塊一樣的被子拎起來,蓋在了洛映白的身上。
不知爲何,被子抖開的一瞬間鄧萬林心痛了:“哎,你就這麽給抖開了!”
方維道:“這被子我也會疊,大不了明天我給他疊,不然凍死他嗎?”他說完之後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書放在宿管那忘拿了,我下去一趟。”
他一出去,洛映白就起來了,看了眼自己的手機。
鄧萬林沒有注意到洛映白臉色忽然變了變,沒好氣地說:“裝那麽像,我還以爲你死了呢!起來幹嘛?”
洛映白很快面色如常,從桌子上跳下來:“我還沒刷牙呢……而且今天晚上有點事,恐怕得出去一下,估計不回來睡了。”
鄧萬林驚訝:“什麽事這麽突然?”
洛映白沖他眨眨眼睛,進了水房。
獨處的時候,他的臉色嚴肅了些許,沉吟片刻,拿出幾張空白的符紙,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一一畫好了符咒,又将符紙放進兜裏裝好。
剛才他收到的是一個陌生号碼發來的短信,内容言簡意赅——“十點之前到學校後門,不然要你們一宿舍的人都完蛋。”
洛映白決定先讓他們完蛋一下。
他洗漱完畢,穿戴整齊,推開宿舍門,鄧萬林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後,驚訝道:“你真的要出去睡啊,不是開玩笑的?哎,這是啥?”
宿舍門一開,一個裹着黑塑料袋的什麽東西掉了下來,洛映白從地上撿起來,不動聲色地一捏,然後迅速塞到衣兜裏:“這是我買的東西,走了啊,回見。”
鄧萬林:“喂……”
洛映白頭也不回地沖他擺了擺手:“你倆誰記得給我疊下被子喔,麽麽哒。”
走到樓道沒人的地方,他才把那樣東西掏出來,打開塑料袋後,發現是半截嬰兒的手臂,看上去小小的,白白嫩嫩,上面還沾着一些鮮血。
洛映白像在菜市場挑蘿蔔似的,把那隻手捏來捏去,又放到鼻子下面聞聞,笑着随手放回了衣兜——這東西造假造的很有誠意,吓唬人不錯。
他剛走到學校的後門那裏,十點整的鍾聲就敲響了,黑暗中有一輛車停在不遠處,看到他的身影出現,車裏立刻走出兩個人,一個拽住他的胳膊,一個捂住他的嘴,将他拖了過去,塞進車。
洛映白任由對方把自己推上車,然後四下打量了一圈,似乎還挺好奇。
一個肌肉男看他不安分,揮巴掌就打:“小子,你給我老實點。”
“哇——”
巴掌還沒落下,洛映白忽然驚歎了一聲,眼睛放光地撲上前面的椅背:“這是賓利吧?真的是賓利啊!我從來都沒做過這麽豪華的車子啊!能拍照發朋友圈嗎?”
肌肉男的巴掌扇空了,狠狠抽中了車座旁邊的金屬杠,一時疼的飙淚,話都沒說出來。
車裏不算洛映白一共三個人,除了司機肌肉男之外,還有一個剛才捂他嘴的小眼鏡,此時他看着洛映白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白癡:“發你妹的朋友圈!你以爲老子是帶你兜風去的嗎?我警告你,你他媽老實點,别裝瘋賣傻的打歪主意,不然小心我廢了你!”
洛映白摸了摸下巴:“唔,這話聽起來,很像是黑道的口氣。”
小眼鏡抓狂:“把嘴閉上!”
他很想教訓洛映白一下,可恰好這個時候車子重重一颠,手就沒伸出去。
洛映白像是沒聽見他的話,自言自語道:“不對呀。這輛車是賓利Brooklands限量版,全球發行550輛,其中本市隻有兩個人搶到了,一輛是夏老爺子送給孫子的生日禮物,另一輛則在超級一線大明星歐子恒先生的手裏,這兩邊哪個都不是混黑道的呀?”
小眼鏡和肌肉男:“……”
煩躁和疼痛都被暫時忘記了,兩個人面面相觑,來之前本來被叮囑一切信息都不能透露的,結果話還沒說兩句,底就被人揭了。正是因爲這車是全球限量版他們才開,以爲一般人不會認識,沒想到還碰上個識貨的。
洛映白遺憾道:“不過這車好是好,但也出廠好幾年了,有點舊。我建議你們老闆下次可以買布加迪威龍那個Pur Sang,也就比這輛貴1000來萬吧,關鍵是開得快,耐撞。開着它,出了車禍或者被人追殺說不定都不會死,頂多斷幾條胳膊腿什麽的,适合各位。”
他說話的時候,車裏三個人的臉色逐漸由兇惡變成了驚恐。
他們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動彈不了了!
更恐怖的是,随着洛映白那張烏鴉嘴在車上說到什麽“出車禍”、“被追殺”的時候,司機甚至覺得手下的方向盤在自己瞎轉,車窗上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砰砰地敲……
嗚,太可怕了!
洛映白道:“哦,對了,說起來我還沒問,你們到底是夏家的,還是歐家的?”
這個問題一提,他們幾個好像又能動了,小眼鏡悄悄把攥着手機的一隻手背到身後,小心翼翼地說:“這個……小兄弟,不好意思啊,我們也是替人辦事。是歐子恒先生聽說你挺有本事的,想找你幫他看看風水算算命,又怕你學業繁忙拒絕,我們才出此下策,真是太對不住了……”
他一邊編借口,一邊偷偷打字,因爲看不見手機屏幕,所以動作有點慢,好在洛映白似乎沒有注意。
三個大漢去綁一個小白臉,結果被人反殺了——雖然這種事很丢人,可是他真的搞不定,他現在很怕自己三個人被洛映白綁走呀,嘤嘤嘤。
小眼鏡顫抖着求助,覺得自己弱小無助又可憐,腦海中湧起很多路人上錯黑車被分屍的新聞,顯然忘記了自己才是那個先把對方拖上車的人。
然而正在這時,小眼鏡突然覺得有人在自己打字的手上撓了撓。
他一愣,回過頭,身後的車窗外面是不斷流逝的風景,根本就沒有人——也不可能有人。
背後突然冒起一股涼氣,小眼鏡木然低頭,隻見半截帶血的小胖手正調皮地用指尖撓他,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小胖手擡起來打招呼一樣擺了擺。
小眼鏡翻個白眼,無聲無息地就暈過去了。
一旁的肌肉男吓了一跳,剛要問是怎麽回事,就看到小手蹦到他的面前,搖搖晃晃地比了個“v”。
他沉默片刻。
“啊——”
“對不起對不起。”洛映白趕緊道歉,把手撿起來裝回兜裏,“晚上吃剩下的,不下心掉出來了,我不是故意吓你……對了,剛才說到哪了?”
吃、吃剩下的?
本來絕對會被當做開玩笑的一句話,配上目前的場景就讓人笑不出來了。肌肉男欲哭無淚,看着他那張笑靥如花的漂亮臉蛋,咽了口唾沫,老老實實地把一切和盤托出。
他冷着臉問道:“洛映白,上次考試你爲什麽隻寫了三道題?要是以你平時的成績,隻要把後面的題都答完,這次保送出國的人就是你了!說,當時怎麽想的?”
洛映白垂頭喪氣:“對不起老師,我考到一半睡着了。”
“……”易詠氣的夠嗆,大喝一聲,“混賬!”
洛映白:“……”
确實混賬,太倒黴了,别人出門看風水都是前呼後擁,主人倒履相迎,他好幾年沒出山,今天剛準備幹一票大的,居然上了門就被罵成了孫子?
不過哈哈哈老師,搞不定你我可以搞定你爸爸。
洛映白小碎步挪到易校長後面一點,一臉懊悔地說:“易老師說得對,這種行爲真是太不像話了。都怪我,太想取得好成績,考試前一天晚上連夜複習,結果反倒影響了第二天的考試狀态,我想起這件事都覺得羞愧的擡不起頭來……我下次一定注意,請老師原諒。”
易校長作爲一個教育人員,對學生考試睡覺這種事當然也是很不贊同的,但他因爲昨晚的印象先入爲主,總覺得洛映白是個非常乖巧有禮貌的好孩子,現在認錯的态度也很誠懇,再加上今天又有求于人家,于是心裏的天平毫不猶豫就傾斜了。
他果斷地對易詠說:“既然學生都認識到錯誤了,你也别太苛刻,你小的時候還因爲不寫作業被找過家長呢!好了,映白同學是來給咱們家幫忙的,你别在這裏廢話,趕緊請人家進去喝茶!”
易詠:“……”
這個屢教不改的兔崽子每次都這樣說,也就他天真無邪的老爸還能信這套鬼話了!
他隻能先陪着笑臉答應下來,沒好氣地偷偷瞪了洛映白一眼,讓他進門。
這個眼神讓洛映白有點擔心蒙娜麗易會下毒,沒敢喝他們家的茶——實際上,他一走進易家的大門,就感覺房裏都有一種難言的氣味。
并不是說什麽不好聞的怪味,而是隻有他們修煉之人能夠感覺到的,帶着腐朽與黃泉氣息的死喪之氣。
這種情況應該已經延續一段時間了,死喪之氣淡淡地彌漫在整棟房子裏,難以尋找源頭,這樣下去,就連旁邊的鄰居也要受到牽連。
他們家肯定有什麽不好的東西,但這種情況會出現,也跟整個房間的風水布置脫不開關聯。
洛映白的目光四下一掃,隻見單看一樓來說,大廳一側擺着白色的布藝沙發,對面的液晶電視挂在牆上,中間擺着茶幾,一旁的窗台上面放着幾盆花,窗簾是淺藍色格子狀,看上去清新淡雅。
他的眉峰輕輕挑起。
這個房間裏的顔色非常雜亂,可能會稍微影響财運,不過用的都是輕松明快的色調,死喪之氣不是自然滋生,而是後來被從外面引入的。
易校長讓别人先回房間,自己和易詠陪着洛映白,他跟易詠不一樣,昨天拿到護身符之後難得睡了一晚上好覺,已經對洛映白的本事深信不疑,眼見他四下打量,就有些忐忑,問道:“我們家的大廳裏是什麽東西有問題嗎?”
易詠在旁邊皺了皺眉,覺得風水這麽可笑的事,父親居然還認真地去詢問,實在是太荒謬了。
洛映白沉吟道:“大問題沒有……”
他說完話之後走到窗前,沖着外面端詳了片刻,然後将窗邊的一盆綠蘿和一盆仙人掌調換了位置,又看似很随意地旋轉了一下花盆的角度。
就在洛映白松開手的一刹那,整個房間裏的生機似乎一下子被激活了,多日以來萦繞的陰沉晦澀之意一掃而空,所有人都感覺胸口遽然通暢。
易詠不由自主地按上自己的胸口,臉上露出些許驚異的表情——他已經很多天沒有在家裏感覺這麽舒服過了。
他心裏有些嘀咕,看看傻白甜爸爸和神棍學生,一邊覺得自己是目前在場唯一一個腦袋正常的人,一定要堅守陣地,一邊又覺得……确實、好像、真的、舒服了不少哎?
易詠在心裏做着激烈的思想鬥争,跟在兩個人身後。
洛映白看了看背着窗戶的沙發,又說道:“除了花以外,這個沙發也該改一下方向,背靠牆壁最好。”
他頓了頓,解釋道:“風水要好,第一大原則就是‘山環水抱’,這句話并非一定指的是戶外選址,小到房間裏面,座位背後一定要有靠山,萬事才不至于空虛無憑。更何況門窗這種氣口都是一個房子中的納氣之所,人坐在這裏,生氣煞氣交雜,當然容易生病。”
易詠忍不住道:“這沙發主要是爸媽在坐,我基本上不會坐在這裏看電視。”
洛映白笑着說:“老師您眉凝氣聚,神色清朗,狀況也的确是比易校長好一些,起碼晚上的睡眠應該不會差到整晚失眠,更不會覺得全身疼痛。但胸悶氣短的毛病卻是難免吧?”
易詠和易校長同時一愣,對視一眼,這一陣家裏的人都感到不舒服,但是表現各異,孩子和媽媽覺得身上疼,易校長夫妻失眠,易詠則是呼吸不暢,現在想來他們幾個平時在家裏最常活動的區域果然也不一樣,洛映白說的沒錯。
易詠臉上不贊同的神色漸漸隐去了,看向洛映白的眼神也鄭重了一些,他緩緩道:“你說得對。”
洛映白道:“但是這些都是小事。如果沒看錯的話……”
他扭頭看向二樓:“問題的根源應該出自那裏。”
三個人上了樓,易家父子都是收藏愛好者,二樓的牆壁上挂了很多字畫,旁邊還有個櫃子,專門用來擺放古董,易詠一向以這些東西爲傲,但當他的學生在字畫面前停下腳步的時候,他心裏沒有得意,竟然感到莫名的緊張。
易詠主動問道:“這裏……是不是也有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