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正是洛映白另兩名剛剛返校的舍友, 本來要回宿舍,突然見到自己的兄弟居然在“挨欺負”,立刻都急了,沖過去幫忙。
“卧槽,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動他了?”趙琪簡直要瘋,雖說他的确是過來欺負人的沒錯, 可是他可沒碰到洛映白半個手指頭, 反倒是自己被撞的摔了一跤,屁股還疼着呢!
他還沒說什麽,新冒出來這倆人什麽意思?碰瓷?!
洛映白這兩個舍友一個叫方維一個叫鄧萬林,方維是東北人, 大學的時候練過幾年跆拳道,高高大大的,脾氣十分直爽, 他可不怕趙琪那點小靠山, 反正他欺負自己的哥們就是不行。
聽見趙琪還敢睜着眼睛說瞎話, 方維也怒了:“你還敢說你沒動他?我他媽大老遠就看見映白坐在地上, 你還拿手指頭指着他了, 要不是你推的,難道他還能自己坐到地上不成?”
趙琪:“……就他媽是他自己坐下的啊!!!”
鄧萬林扶着洛映白,皺眉道:“這種瞎話都扯,你是覺得你自己傻逼,還是覺得我們傻逼?”
他架着洛映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酒味,心裏面納悶,也不知道自己五一就回個家的功夫這是發生了什麽事,像洛映白這麽無害的人喝成這樣還要被人家找茬。
鄧萬林拿了瓶剛買的冰鎮礦泉水灌了他幾口,拍拍洛映白的臉:“映白,嘿,清醒點,回魂了!”
洛映白被涼水一激,恢複了幾分理智,一擡頭看見室友,還覺得挺高興:“哎,萬林,你回來了!”
鄧萬林:“……兄弟,你可愁死我了,你剛才怎麽坐地下了?”
趙琪大步走過來,就去拽洛映白的胳膊:“行啊,不裝傻子了是吧?不裝了你就把話給我說清楚,我他媽到底動你了嗎!”
洛映白揉額角,還是不大清醒,倒是認出來面前的人是趙琪了:“我忘了……那就是沒有吧?”
方維:“卧槽你還敢威脅人?!”
幾個大男生聚在一起吵吵鬧鬧的,很快就引起了學校保安的注意,還沒等他們把事情的經過掰扯出來,就一起被帶到了值班老師的辦公室。
洛映白:“……”這一切都是怎麽發生的?
雖然他當時腦子很亂,沒有記清楚經過,但事是明擺着的,總之不是他不小心撞了趙琪,就是趙琪不小心撞了他,不管怎麽說都是小事,解釋清楚就行了。
不過暫時沒人想聽他解釋。導員是個不到四十來歲的女人,名叫鄒瑩,江湖人稱“川妹子”——這個外号的來源就是因爲鄒老師特别會變臉,對待學生冬天般冷漠,對待上級夏天般火熱,平時同學們見了她都繞路走。
鄒瑩當了這麽多年導員,最近正想找門路調一下職位,看見幾個學生中有趙琪,心裏一下子就有了偏向,也不給别人說話的機會,先問趙琪道:“趙琪,你這褲子上可都是土啊,是因爲什麽事挨打了?你們這些大小夥子火氣還挺旺,都是同學,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啊,非得動手。”
她什麽情況都沒了解,上來就說是趙琪挨打,擺明了就是袒護他,結果這邊有了台階,趙琪卻沒有就着這句話接下去,反倒梗着脖子不吱聲。
要是平時也就算了,可這個辦公室裏一半的人都是他的小弟,平時大哥大哥的叫着,趙琪剛在他們面前撂了話要收拾洛映白,轉眼就屁颠屁颠跟老師告狀說被這個小白臉給打了?他還要臉呢!
“老師,其實這都是誤會。”
眼看他不搭理自己,鄒瑩有點尴尬,旁邊的洛映白已經整理好了思路,趁機接口道:“我和趙琪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撞上了,然後雙方都有點不愉快,就發生了一點小沖突,沒别的事情。”
鄒瑩看了一眼趙琪難看的臉色,又對洛映白說道:“你自己也知道是小沖突?都這麽大的人了,就爲了走路撞了一下就要打人,真是沒輕沒重的。你要是不長記性,以後到了社會上也這樣嗎?這樣吧,你們仨……”
洛映白打斷她,依舊斯文有禮:“老師,您誤會了,這隻是我和趙琪兩個人的事,我室友隻是扶了我一下而已,跟他們沒關系。”
方維憋了半天了,終于忍不住氣鼓鼓地開口:“你不用幫我開脫,我承認,我剛才是動手了,但是我沒打人。鄒老師,我當時過去看見的明明是我室友坐在地上,這個趙琪和他幾個哥們站在那裏圍着他罵,我隻不過去過去攔着免得我兄弟被欺負而已。要不你看看,他褲子也有土啊!”
趙琪不能忍了:“媽的,你少扯犢子!明明是他先把我撞倒,自己又坐到地上的!”
鄧萬林道:“你撒謊不打草稿啊?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他!他能把你給撞倒,你一身膘是紙糊的嗎?”
單看外表,趙琪高大健壯,洛映白卻像個文弱書生,這話的确沒有一點可信度。但現在鄒瑩“選擇性眼瞎綜合症”發作,擺明了就是偏心眼,又沒真的看見當時到底是誰先惹事,跟她講道理沒用,吵的越兇,隻會越倒黴。
趙琪果然大怒,不依不饒地說:“你什麽意思,難道我還能訛他?我要去醫院驗傷,我跟你們沒完!你們仨一個主犯,兩個幫兇,把我給打壞了!誰都别想撇清。”
他咄咄逼人,說不過還耍上無賴了,洛映白陪他玩玩當個樂呵倒沒什麽,但方維和鄧萬林本來就是爲了他出頭,于情于理都不應該被扯進來。
洛映白無奈,趁着幾個人掰扯,悄悄從身後一張空着的辦公桌上摸了一支碳素筆,往趙琪身後蹭了蹭,照着他的屁股狠狠紮了一下。
他紮人用的是筆帽,但從小連飛镖都練過,這一下的手勁非同小可,趙琪當時就虎軀一震,感到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一陣劇痛,疼的他連叫都沒叫出來。
小屁/股還挺有彈性的,害他差點紮歪,洛映白在心裏吐了吐舌頭,暗道一聲抱歉,手疾眼快地背手向後一彈,那隻筆就像活了一樣,輕輕落回了筆筒。
趙琪憤怒地回頭,發現自己身後就站着洛映白一個人,那絕對就是他搞的鬼,他疼得要命,一把扭住洛映白的領子:“你媽的你是不是欠揍!”
其餘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按照洛映白和趙琪的距離,兩個人也不可能有接觸,方維一看趙琪又找茬,反應異常的快,再一次擋在了兩個人中間,怒喝:“當着老師的面你還敢動手?”
洛映白趁機掙開趙琪,向着鄒瑩控訴:“老師,剛才就是這樣,您看他莫名其妙的就打人。”
趙琪:“……”
“吵吵鬧鬧的都幹什麽呢?”大家正亂着,從辦公室外面又走進來一個老師,皺着眉頭看着鄒瑩,眼神非常不滿。學生們都要打起來了,她一個老師居然在旁邊看着也不管?
這個身材偏胖的男人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任,鄒瑩沒想到他會進來,吓了一跳,連忙站起來賠笑道:“張主任,沒什麽事,學生們有點小矛盾,我正在調節呢。”
張主任的目光在趙琪的臉上停頓了一下,現在天氣已經有點熱了,辦公室的門都是開着的,他剛才在樓道裏過來的時候就遠遠看見是趙琪去揪洛映白的領子,然後被人擋開了。
在張主任看來,這沒什麽可調解的嘛,要打人的身高馬大,被拽的文質彬彬,誰惹事一看明白。他可知道這個趙琪是誰家的祖宗,跟他舅舅一個臭德行,絕對欠管教,别人怕那個王院長,他還有一年就退休了,可一點也不在乎。
張主任皺了皺眉頭,當着大家的面把趙琪批評了一頓,然後揮揮手道:“你們都出去吧,本來也是些小沖突,不要小題大做的。”
他說完之後,又狠狠地瞪了鄒瑩一眼。
趙琪真是太憋屈了,本來想好了要整人,結果他丢臉從頭丢到尾,對方一根毛都沒斷,什麽世道!
他點了點洛映白,沖他做了個你等着的兇狠表情,頭也不回地走了。
鄒瑩也覺得很尴尬,她現在正值升職的關鍵時期,本想讨好王院長,結果卻好像又把張主任給得罪了。兩邊哪個都是上級,她心裏又懊惱又忐忑,也找了個送學生的借口從辦公室出來了。
她看了看洛映白三個人,隻覺得心裏憋得慌,沒事找事地訓道:“你們以後可得注意,挺大的人了,就知道惹事,真是沒家教。”
“鄒老師。”
她說完之後原本要走,冷不防被洛映白叫了一聲,轉過身來沒好氣道:“幹什麽?”
洛映白認真地說:“老師,讓您家的孩子這周日千萬别出門,小心斷腿。”
鄒瑩:“……”
她是有個上高中的女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洛映白在說什麽,簡直不敢置信,憤怒地說:“你居然威脅我?”
洛映白道:“您誤會了,我說真的。”
鄒瑩大怒,指着他氣的說不出話來,一轉身拂袖而去。
沒用他提醒,洛映白已經意識到了危險,他立刻将夏羨甯推開,兩個人一起跳到路邊,與此同時,卡車已經飛快地向着路中間的大水坑駛去,眼看就要釀成大禍——
千鈞一發之際,洛映白手疾眼快,往夏羨甯身後一閃,抱着他的腰整個人躲在了他背後,于是本來應該共患難的兩個人隻有一個成了落湯雞。
“刷——”
卡車駛過,水花四濺。
“這——”
衆人圍觀,目瞪口呆。
卡車停也沒停,風騷地開跑了。
這時候唯二淡定的隻有兩個當事人,夏羨甯放開下意識護着洛映白的手,面無表情地擦去自己臉上的水珠。
洛映白回過身來,楊峥這才真正看清楚了他的長相——這人劍眉鳳眼,鼻梁高挺,下颌略尖,這幅面孔看起來非常冷豔,隻是滿臉欠揍的笑意太過違和:“哎呀好險好險,要不是我反應快,咱們兩個就一起完了。”
夏羨甯:“……嗯。”
“嗯”字剛剛出口,第二輛卡車跟着就來了,這回夏羨甯的速度更快一點,直接把對方再次拽到了自己身後,又幫他擋了一回泥水。
後面沒有車了,他們兩個走到路邊,空氣有點安靜。
夏羨甯瞪着洛映白,眼睛一眨不眨,一滴水順着他的額頭落下來,眼看就要滑到嘴裏去了,他不知道是忘了擦還是不在乎,目光仍舊落在洛映白身上。
“他太特麽讨厭了。”滿頭水的夏羨甯面無表情地想,“豈有此理,每次都坑我。”
他看着洛映白伸出手,想幫自己把水滴抹下去,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攥住那隻手,輕輕一握,反應過來又趕緊放開了,自己抹去那滴水珠。
算了……拿他沒辦法,好歹回來了,回來就行。
夏羨甯這樣想着,身上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冷冽氣息仿佛也變得柔和,洛映白被他看的有點不自在,幹笑道:“羨甯,你這樣,顯得我特别小人啊。”
罵他的話在心裏拐了個彎,說出來的時候卻還是變成了:“沒關系,反正我的衣服已經不幹淨了。”
洛映白捏着他的臉扯了一下:“真可憐,你怎麽還是和以前一樣傻乎乎的。我剛才坑了你嘛,你應該把我也拽過去擋你面前,你來我往才有意思,你這麽老實又沒有脾氣,很容易挨人欺負的。”
特偵處集體員工:“……”
夏羨甯被他拉着臉皮扯,淡然道:“所以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報仇,把你給按進水坑裏?”
“呃……”
夏羨甯睨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挽起了自己的袖子:“這樣一想,是很有趣。”
洛映白秒變臉,嚴肅地說:“話說,剛剛我抓了一隻鬼,看你很想搶的樣子,師兄就把它送給你好了。咳咳,快忙正事,你廢話真多!”
他們兩個你來我往地說了幾句,周圍的人根本就插不上話,隻能集體默默站在一塊當背景牆。
嶽玲忍不住了,悄悄在底下戳了苟松澤一下,莫名其妙地問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啊?”
太牛逼了!他敢捏夏冰山的臉!而且如果沒聽錯的話,萬年隻會“嗯”、“好”、“不用”、“沒有”的夏羨甯,竟然在開玩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苟松澤的口氣中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就是一個二傻子。”
“小苟。”洛映白轉頭沖他一笑,“你說什麽?”
苟松澤怒道:“表哥,我說了很多次不要管我叫小苟,你怎麽一回來就讨厭!”
他也是爲了這個名字愁得慌,老爹給的姓他改不了,隻是别人識趣,親熱點的都叫他“松澤”、“松哥”、“松警官”,偏偏他這個表哥從小就欠,一定要叫他“小苟”。
他絕對不會承認,其實那一瞬間他的心裏是有點懷念的。
苟松澤嚷完之後才想起來這是在夏羨甯的旁邊,連忙偷偷看了他一眼,幸虧夏羨甯這個時候沒空搭理他,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洛映白的身上,仿佛這世間任何的東西,都不能分去他絲毫的注意力。
他們兩個從小到大相處慣了,夏羨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洛映白也早已習以爲常,食指朝前勾一勾,他的手中憑空出現一縷流光溢彩的紅絲,将剛才被自己用鎖縛咒扣住的魂體扯到一群人面前。
直到這個時候,特偵處的人才看清楚,地上那個魂體竟然不像一般的精怪野鬼那樣面目猙獰,而是身穿紅袍,美髯白面,相貌斯文,身上還繡有金鳌圖案。
苟松澤大驚失色,脫口道:“我的天呐!貪貪貪貪貪狼星君?!”
話音剛落,他就被洛映白彈了個腦瓜崩:“雖然我知道你一直很仰慕我,但是親愛的表弟,你覺得你哥我真能一招把小天罡星給按到地上?”
苟松澤一想也是,但就算再有道理,從洛映白嘴裏說出來的話,他也是絕對不會承認的:“那可沒準,俗話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我看你就很無敵嘛。”
洛映白二話不說,轉頭道:“夏處,你小弟罵我!”
苟松澤:“……”
夏羨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苟松澤幹咳一聲道:“……但是因爲他不是貪狼星君,所以我的說法當然不成立。那個,表哥,你不覺得嗎,他的外形可是跟貪狼星君一模一樣,這又是爲什麽?”
洛映白笑道:“問他呀。”
苟松澤一愣,順着洛映白的示意看去,隻見旁邊的夏羨甯唇角略一勾,屈指輕彈,頓時一道紫光沖天而起,直入雲霄,轉眼之間,竟是星河皆動,風送雲來,排成北鬥七星齊齊一晃,其中的天樞之位已經被一抹流雲擋在了後面。
天星動,地泉湧,随着天樞黯淡,幾人旁邊的人工湖底竟然倏地裂開一道口子,一池湖水瞬間幹涸,旁邊的“貪狼星君”慘叫一聲,身上華服盡去,變成了黑漆漆的一團。
天上一道光柱直貫而下,隐含怒氣的呵斥從光柱中心傳出:“夏羨甯,你一介凡人,擅動七元天宮,所爲者何?”
夏羨甯施施然道:“查案需要,不得已打擾諸位,抱歉。”
他這人一向冷冰冰的,所以總是給人一種嚴肅守禮的錯覺,但多打幾句話的交道就能感覺出來,這家夥實在狂到沒邊。
——你爲了查個破案,擡手就把天給晃了晃,攪和一番之後連個理由都不找,還老老實實告訴人家,這不可恨嗎?簡直讓人恨到牙癢癢啊。
可是那道光柱中的上仙似乎還對夏羨甯有點忌憚,聽了他的回答竟然沒有大怒,沉默了片刻之後道聲“下不爲例”,光柱就消失了。
洛映白笑着說:“看來沒有猜錯。”
他也沒吊胃口,向另外的人解釋道:“他不是貪狼星君,是貪狼星君的倒影。”
天上有星,地上有水,星光映在水中,原本是很常見的事情,但恰好這個地方前有槐樹聚陰,四面又被各種建築物擋着,久而久之,殘魂聚氣,再被天狼星折射的光輝長久照映,就形成了魂體。孫玥也是湊巧選了這棵槐樹,才會許願成功。
夏羨甯打開一個透明的小瓶子,把漆黑一團的魂體裝了進去,說道:“回去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是看着洛映白的,洛映白一頓,點了點頭。
夏羨甯不動聲色地舒了一口氣。
一群人打道回府,車子穿過街頭,又沿着一條林蔭小道開上大約二十分鍾的路程,道路盡頭有一個四周圍滿了爬山虎的幽靜大院,借着門口路燈昏黃的光線可以看見,大院外的石牆上刻有“國家武裝特别偵查處”的字樣,顯得肅穆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