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琪快要被他氣瘋了, 咆哮道:“你閉嘴!你就是嫉妒我!因爲我搶……有課題你沒有!”
他不說還好, 一說這句話, 易校長算是徹底明白怎麽回事了, 但一時又不敢相信。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一個二十出頭的孩子, 怎麽能這麽惡毒,心眼這麽壞?!
他氣的都哆嗦了, 也沒心情再慢悠悠地兜圈子, 直接向洛映白詢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課題不是咱們前幾天讨論過的嗎, 怎麽變成了别人的?你爲什麽都沒跟我說?”
洛映白知道課題最終上報的時候肯定過不去審, 也沒打算特意找易校長告狀, 沒想到校長會知道這次作弊的風波, 趙琪又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把事給嚷嚷出來了,真是自己作死攔都攔不住。
他沒有添油加醋, 老老實實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弄的,反正出來名單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易校長那句話出來的時候, 王院長和趙琪整個都傻了。他們誰也沒想到, 易校長居然和洛映白認識,而且還看過那個課題——合着他今天就是爲了洛映白來的啊!
相比外甥來說,王院長遭遇的還是雙重震驚——趙琪用小抄栽贓嫁禍算是給他辦事, 即使辦砸了, 王院長也在想辦法盡力遮掩。但是趙琪居然還冒名課題這件事他可實在是絲毫沒有聽說。
自作主張, 貪得無厭,這不是添亂嗎?!
他的節奏都被打亂了,幾乎忘了自己是在校長面前,瞪着趙琪質問道:“那個課題真的是你冒名的?啊?快點,你說話啊!”
趙琪滿頭大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王院長氣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有心想踹他一腳:“混賬!”
“行了,王院長,與其說他,還是先說說你自己的問題吧!”
易校長質問道:“就算你不知道課題的事,考試到底是誰作弊了誰沒作弊總該心裏有數吧?我隻問你,你把兩個學生叫過來之後,仔細了解情況了嗎?那字條上面的字迹明顯是描的,你難道看不出來?包庇自己孩子的時候,你想沒想過别人的感受?這樣的人品,虧你還有顔面教育學生,我都替你害臊!”
王院長被他罵的面如土色,趙琪也傻眼了,他平時雖然仗着舅舅有點特權可着勁的作,但最起碼校長比院長大還是明白的,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王院長這麽狼狽,被訓斥的連孫子都不如,頓時覺得要完。
這時,他忽然想到還有一個人沒用上呢,急的什麽也顧不得了,連忙說:“當時的事真的不是那樣的,您肯定聽錯了,不信您問我們的監考老師,她能做證!”
敢作證就一起收拾,易校長沉着臉道:“你們監考老師在哪?”
趙琪道:“剛才出去打電話了……”
易校長推開辦公室的門,往樓道裏一看,遠遠地喊道:“鄒老師,你進來一下!”
鄒瑩收了電話進來,表情顯得有些驚惶,眼睛也紅通通的,她甚至連校長爲什麽會叫她都沒關心,反倒帶着畏懼看了洛映白一眼。
不過此事大家生氣的生氣,慌張的慌張,幾乎沒人在意她的情緒,易校長沒給鄒瑩反應的機會,劈頭問道:“鄒老師,你說說考試的時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有沒有看見洛映白向趙琪那裏扔紙條?”
鄒瑩遲疑了一下,趙琪滿臉期待,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鄒老師,你說話啊。”
鄒瑩的情緒本來就又着急又慌張,整個人還沒從打擊中恢複過來,再聽見催促更來不及多想,她一咬牙,還是說道:“當時我看見的……紙條就是趙琪同學從他的兜裏掏出來的。”
趙琪震驚道:“你說什麽?”
鄒瑩不看他,幹巴巴地道:“老師也是爲了你好,作弊本來就應該挨處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都在滴血,知道估計這等于是把自己的升職的路完全卡死了,但她現在真的不敢得罪洛映白。
鄒瑩說完之後轉向易校長,匆匆地說:“校長,我剛才接到電話,說我女兒出了交通事故,好像一條腿骨折了,得趕去醫院看看。”
易校長以爲鄒瑩是跟趙琪串通好的,本來想看看她什麽打算,結果沒想到這老師還挺正直的,臉色緩和不少,再一聽她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連忙說:“這是大事,你快去吧,需要什麽幫助可以跟學校反映。”
要是擱在以往,聽見校長這麽和顔悅色地說話,鄒瑩能樂瘋了,但是此時此刻她心煩意亂,既害怕又擔心女兒,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答應了一聲,匆匆離開。
洛映白目送鄒瑩的背影,心中也有些疑惑。
他上一回看見鄒瑩的時候預見到了有可能出現的災禍,覺得孩子無辜,所以出言提醒她不要讓女兒出門。雖然那話聽起來有點容易被誤會,但是洛映白覺得隻要鄒瑩能意識到危險就行,哪怕覺得是他在放狠話也無所謂,但很顯然鄒瑩沒那麽上道。
根據他的推斷,這次鄒瑩女兒遭遇的應該是連環劫,如果真的那樣,鄒瑩的子女宮應該會有明顯的虧損相,可剛才洛映白并沒有在她的面相中發現相應的征兆,這中間難道還有别的差錯?
就在他想事的時候,旁邊易校長淡淡地說:“王院長,這事怎麽辦,你不給個說法嗎?”
王院長聽見他這幅口氣,心都涼了,剛開始隻是怕外甥記處分,結果誰能料想的到整個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現在先不說趙琪,就連他自己的職位都懸了。
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暫時先委屈趙琪,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他的頭上,隻要自己的職位能保住,以後總有辦法再補償他。
想到這裏,王院長幹脆利落地給了趙琪兩個嘴巴子,罵道:“混賬!都怪我沒把你管好,讓你變成這麽個德性,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這兩巴掌快準狠,不單把趙琪給打蒙了,其餘的兩個人也愣住了。
但王院長還沒完,轉身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摸索工具,就要開揍。
他其實下手不重,心裏希望趙琪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這是實在沒辦法了,主要揍給校長看,隻要他先把趙琪給打上一頓,一般人就算是不勸,心裏的氣肯定也能消一些,到時候賣慘求情也方便點,最起碼先把他的職位保住再說。
眼看王院長抓了本厚書就照着趙琪拍,洛映白大驚失色,連忙抓住他的胳膊:“主任,您别沖動,不能這麽打!”
王院長道:“你别攔我!這回是他做錯了事,給你添麻煩了,我必須教育他!”
洛映白重重點頭:“嗯,您做的對!我是說……用這個吧。”
他把王院長的書接過來,體貼地遞給他剛才從角落裏拿的一根墩布把。
趙琪:“……”
看到這個小人還要落井下石,他簡直生氣到無法呼吸,生怕王院長真的打下來,抓住墩布把大喊道:“不是你讓我找他茬再把這些事發到微博上的嗎?現在你又怪我!我幹了那麽多活連搭個課題當報酬都不行了?!”
王院長剛才是裝的七竅生煙,現在則是真的覺得自己要被氣死了。
他僵硬地轉過頭,易校長正怒視着自己,洛映白狗仗人勢地站在旁邊,笑眯眯地說:“王院長,你爲什麽要找我的茬呀?”
“……”除了實話實說,還能怎麽樣?
作弊風波很快就真相大白,大多數同學都知道趙琪和洛映白的人品,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本來不是什麽大事,特别就特别在洛映白前一陣才剛剛上了微博熱搜,反倒是那些不認識的網友們對他的關注更高一些。
洛映白翹着二郎腿躺在桌子上刷手機,他的身材有些清瘦,但個子不矮,躺在兩張豎着并在一起的書桌上,不伸直腿剛剛能盛下。一碟櫻桃隻能放在胸口,地上擺着裝核的垃圾桶,看上去像個風流倜傥的高位截癱患者。
洛映白稍微把腦袋擡起來一點,牙齒咬住櫻桃把,叼出一枚櫻桃,向上一甩,張嘴一接,吃掉之後靈活地側頭将核吐進旁邊的垃圾桶裏,兩隻手一邊拿着手機一邊滑動屏幕,相當忙碌。
他人緣好,之前其他同學還不知道怎麽回事的時候,都紛紛去微博上幫他說話,現在實錘出來了,更是對之前不實爆料的人一片群嘲。
“之前信誓旦旦說洛映白抄襲的哥們呢?我就問問你臉疼不疼,疼不疼?”
“有膽子造謠沒膽子道歉,社會社會,果然是吹牛逼不上稅,狗都想嘗試一番了。”
“話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點陰謀論,大家應該都知道,前一陣因爲蓋曉的評論,歐子恒公開發布了一條微博來表達他的不滿,結果沒過多久洛映白就被冤枉了……這中間真的沒有聯系嗎?”
“樓上,我不知道這中間有沒有聯系,但我知道歐子恒他老爸歐博曾經爲T大提供過幾次贊助,研究生院兩棟宿舍樓都是他建的,這中間……不可說啊。”
說是不可說,該說的也都說了,歐子恒的粉絲固然不愛聽,沖過來罵他們血口噴人,但他的黑粉也同樣不少,兩邊掐起來,反倒把一開始說話的學生們晾在了一邊——說到底,這件事洛映白從一開始本來也是躺槍。
洛映白歎氣道:“唐哥,其實我有一個秘密,一直沒有對你說。”
唐閱博頭都不回:“表白就算了,當小三是可恥的。”
洛映白道:“雖然如果能夠留住你,我不介意犧牲一下我的名節,不過很明顯你就是個冷酷無情的人,所以我要說的是,上回趁你在自習室睡覺的時候給你紮小辮的人,是我和方維。”
唐閱博:“!!!”
他惡狠狠地點了洛映白兩下,說:“我靠,等我回來再錘死你!”
說完之後,他拉開門就要出去。
洛映白有點傻眼,他都付出這麽大犧牲自我坦白了,唐閱博竟然沒上來踹他,還是一分鍾都不耽誤的要走,這不科學啊。
“唐哥!”洛映白硬把他拖回宿舍,腳一勾重新關上了門,“還、還有一件事……那天晚上你上廁所,偷偷躺在你被窩裏扮鬼的也是我……”
唐閱博:“……”
這可是一樁宿舍疑案,他心裏納悶好久了,那天半夜從廁所回來,迷迷糊糊揭開被子,一個人影就從被窩裏蹦出來,差點把他吓出心髒病。隻是當時太黑,等他反應過來“鬼”已經跑沒影了,另外三個舍友都在床上笑,所以唐閱博直到今天才知道是誰幹的。
“别瞪眼睛,是他們逼我的。”
洛映白一點一點把他往宿舍裏推,委屈道:“我打賭輸了嘛,要是吓不到你就得給他倆洗一個星期的襪子,你肯定也見不得我還這麽小就幹那麽重的體力活吧?”
唐閱博:“……你等着,你們仨一個都跑不了!”
“不不不,不能等了!我現在又悔又恨的沒法說,良心受到很大譴責。”洛映白張開手攔在門前,不讓唐閱博過去,“你現在就狠狠地批評我,我絕對不還嘴,快點啊,罵我啊,多罵兩句。”
唐閱博扒拉他,洛映白就勢抱住他的胳膊,牛皮糖一樣把他往回拽。
唐閱博:“……你今天到底受什麽刺激了?别鬧了!我還有正事呢,這次的約會我必須要去,一定要去,絕對不可以遲到!你坐這裏等着我,我回來再罵。”
洛映白哭笑不得:“你就是跟對象約個飯而已,用不着這麽緊張吧。你給孫玥打個電話,把時間推遲二十分鍾沒問題的。”
他頓了頓,下決心道:“實話告訴你,其實我懂一點相面的知識。我今天看你的面相很危險,這時候出門會被石頭砸,所以你得晚一點出去,隻要過了五點半再走應該就沒事了。”
随着他這一番糾纏,時間也在一點點流逝,距離出事的鍾點越來越近,而唐閱博的臉上,也開始逐漸顯露出一種煩躁的神色。
一般人聽見洛映白剛才的話,反應無非是兩種,相信就會恐慌猶豫,不信的話最起碼也得嘲笑兩句,但唐閱博的情緒幾乎一點波動都沒有,正色道:“不行,一分鍾都不能晚。”
他簡直是無情無恥無理取鬧,說完之後立刻推門走人,就好像趕着投胎一樣,嘴裏還喃喃地念着:“一分鍾都不能晚……”
媽的,好話賴話都說遍了,這犢子死活不聽勸了還!
洛映白三步并作兩步追出去,一步抓住唐閱博的胳膊,氣急敗壞道:“我真要被你氣瘋了!哥們,你就非得走傻白甜女主路線嗎?那你也得有那個作不死的好運氣啊!别人說什麽都我不聽我不聽,等你知道後悔了都涼了!”
他們一個寝室已經住了快四年了,平日裏唐閱博不僅脾氣好,性格也很随和,今天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格外固執不說,被洛映白這麽一拽還急了,怒吼道:“放手!我要去!你放開我!”
他一邊嚷一邊揮起拳頭打向洛映白的臉。
一言不合就打臉可犯規了,這一下動手太突然,洛映白頭一偏迅速躲過去,不假思索地反手一抓一擰,瞬間将唐閱博反制住,擰着胳膊按在了樓道牆上。
“好!”口哨聲伴随着喝彩聲在走廊裏響起,隔壁宿舍的同學出門正好看見了這一幕,不由爲洛映白的身手驚豔了一下,然後又問,“你們倆這鐵哥們怎麽鬧起來了?出什麽事了?”
唐閱博臉紅脖子粗,大聲喊:“他不讓我見我對象!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洛映白怒道:“我就是不許怎麽樣!今天你當着我的面,敢找她一個試試!”
路人同學:“……”
他腦補了一點奇怪的東西,幹笑道:“冷靜冷靜,感情的事不能強求,我還是不打擾了,你們……好好協商吧,哈哈,哈哈。”
說完後,他暗中沖洛映白做了個鹿小葵版“加油”的手勢,迅速匿了。
洛映白:“……”加你個頭!
到了這個地步,洛映白也看出來了,唐閱博現在這幅德性,聽不進去别人的話不說,還一根筋地要往死路上奔,分明就是中了咒——看來,他上輩子的死大概也不是偶然事件。
洛映白反手将唐閱博壓在牆上,在這樣的距離下,他能清楚地看見對方的面相以及臉上的……青春痘。
唐閱博的印堂與人中處分别虛攏着一層隐隐的青氣,雙目混沌無神。此外,他印堂上似乎還有幾點淺淺的斑痕,呈蛇紋狀。隻是這些特征都太不明顯了,所以洛映白開始沒有看出來,唐閱博的不正常也到現在才有明顯的表示。
唐閱博仿佛馬景濤上身,一邊掙紮一邊咆哮:“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見玥玥!”
洛映白設定的鬧鈴響了,他不用看就知道這時候應該是17:25整,唐閱博出事的時間點,可是校園裏卻風平浪靜,哪個天使都暫時沒有下凡的打算,預言失效了。
或者不是預言失效,而是隻有在唐閱博經過的時候,雕像才會砸下來呢?可是這樣的解釋似乎仍然有哪裏說不通,究竟怎樣隻能試試才知道了。
正想着,唐閱博開始放狠話:“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就……”
洛映白秒松手:“算了算了,要走快走。”
他翻臉如翻書,唐閱博癡呆了一秒,撒腿狂奔而去,洛映白迅速跟上。
意外雖然防不勝防,但如果有人暗中利用法術使壞,那就必須根查到底。
唐閱博和洛映白一前一後沖出了宿舍樓,完全暴露在沒有遮擋的校園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頭頂上就會砸下雕像,實在是驚險又刺激。
洛映白手裏暗暗摸出一個稻草編的小人,掌心都有些冒汗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唐閱博并不太偉岸的背影,生怕他下一秒就變成一塊肉餅。
好在這個時候是五一假期中,學校的人大多數都在外面浪,校園裏的人不多,這就降低了他救人的難度。
就在精神高度緊張的時候,忽然“铛”一聲在頭頂斜上方響起,這是學校的鍾聲在報時。洛映白吓了一跳,可也就是這一驚的瞬間,他突然想起了一件被自己遺忘的事——
這個鍾聲是平時工作日的時候學校的下課鈴,北京時間17:30準時敲響,雖然已經超過了不少時間,說好的天使卻依舊沒有落下來。
洛映白剛才很奇怪爲什麽會發成這種狀況,但現在他卻一下子記起,唐閱博曾經提過,他手機上設定的時間要比平常慢五分鍾!
那麽如果微博是從唐閱博角度來看,或許此時此刻才是洛映白所看見的,真正的17:25!
鍾聲還在繼續,想到這裏,洛映白一句“小心”脫口而出,心随意動,飛身沖上去拉開了唐閱博,與此同時,他們頭頂的雕塑應聲而落!
然而一切并沒有結束,就在洛映白把唐閱博甩開的同時,一個路過的女生正好也走到了這裏,她騎在自行車上面,正急匆匆地向前趕,注意到頭頂異常的時候,根本來不及停下車子。
上一世唐閱博沒有被洛映白拉住,這個迎面而來的女生就會自然而然地拐彎給他讓路,也就差出了一點沒被雕像砸到,這回她卻沒有那麽幸運了。
洛映白放開唐閱博,一把将女生從自行車上面拽下來,雕像也在這一刻向着兩人頭頂砸下,躲閃幾乎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