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來個助攻

一天半之後就會恢複正常喔, 麽麽哒~  洛映白:“……”尴尬了,是我欺負他……

他摸了摸鼻子,笑着說:“嗯, 反正今天多虧你們幫忙啦, 好兄弟。來來來, 東西給我拎, 我宿舍有很多好吃的, 咱們回去大吃一頓!”

幾個人回到宿舍,唐閱博也在,兄弟幾個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飯,因爲唐閱博馬上就要出國了,這個宿舍眼看再聚齊一次也不容易, 另外三個人都覺得心裏挺舍不得。

唐閱博雖然神色恢複如常,但全程沒說過自己分手的事情, 洛映白也就識趣地沒提,反倒是鄧萬林氣憤地說了剛才在外面的事, 唐閱博很驚訝地說:“映白, 趙琪爲什麽找你麻煩?他這樣也太過分了,我要是在,我也得跟他理論理論!”

“你這個書呆子,理論個屁啊!”方維噴了, “他那種人還用得着特意得罪?有病呗。”

洛映白笑了笑說:“沒什麽, 就是走路撞了一下, 你們小心點别被我連累讓他找茬就行了, 特别是閱博,你要出國了,提前把手續都準備好,早點走,祝你一切順利。”

“好。”唐閱博笑着舉起了杯子,“哥幾個幹一杯……喂,映白就别喝了,那有給你的可樂!”

洛映白之前已經吃飽了,陪着他們熱鬧了一會就去床上睡覺,等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宿舍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揉着眼睛摸出手機看了看,“白哥哥瞎算卦”的微博下面有很多人拿身邊的怪事向他提問,有的是帶着調侃的語氣故意搞怪,洛映白也就沒回複,不過也有不少人是認真來咨詢的。

“白哥哥,我前一陣買了幾件玉飾,原本是想用來保平安的,可不知道爲什麽,自從戴上之後就一直在發燒,昨天還從樓梯上摔下去了,這些玉會不會有問題啊?求指點。[圖片][圖片]”

“大師,家裏重新裝修了一遍,麻煩您給掌掌眼,這個布置怎麽樣。[圖片][圖片][圖片]”

還有人大概是就想顯擺顯擺,說話的語氣也不像一般來請教的人那麽客氣:

“我聽說給人看風水的都得懂古董,那不如你來猜猜,我這個翡翠香爐是哪年的,大約值多少錢。當然了,你如果是個騙子,這條評論就不用回了。[圖片]”

“……”

看着各式各樣有意思的評論,洛映白忍不住笑了,他并指在眉骨上一劃,放大翡翠香爐那張照片仔細看了看,眉峰不由微微挑起,沉吟片刻,回複道:“光線不好,看不清楚。有沒有香爐在窗口處受自然光照射的照片?”

接着就是詢問玉飾的評論,評論人應該是個女孩子,共買了一條玉項鏈和一枚玉戒指,都是戴在身上照的。

白哥哥瞎算卦:“玉飾不可雙帶,易造成氣場沖撞,不可用黑繩系之,招邪,傷神。”

另一個裝修新家的也有一些小小的問題,洛映白提醒道:“家中擺設非常合理,但請注意光線安排,廚房屬火,宜采用冷色調白光燈,衛生間屬水,宜采用暖光調黃光燈,而客廳玄關等位置,關系全家運勢,燈光安置宜夠高夠亮,不留黑暗死角。”

回複了幾條評論之後,剛才那個讓他看翡翠香爐的蠢貨還真的又發上來幾張照片,大概是他之前在白天照好的,不依不饒非讓洛映白看。

在陽光的照射下,香爐翠綠鮮豔,沒有雜色,線條清晰勻稱,實在是上上之品,但洛映白要注意的不是這些。

人們都認爲風水師既然要看風水,必然對相關的擺設有所研究,這話倒也不錯,不過他們的關注點不在于平常的古董知識,而是附着在靈物上面的“氣”。

洛映白剛才發現那個翡翠花瓶上面浮着一層淡淡的金氣,就在爐口處,金氣彙成龍形,隐隐有睥睨盤旋之态——這是獨屬于真命天子的龍氣,但此龍氣内金外青,已失生機,這個翡翠香爐絕對是陪葬之物,并且由龍氣的清澈程度來看,肯定出土不久,接觸的濁氣少,應該不是被二手淘換來的。

那麽結果已經很明确了,這東西百分之九十九是剛剛被盜墓賊給挖出來的,洛映白讓他去窗口拍照,并不是爲了什麽光線的好壞,隻不過想看看這人的居住環境罷了。

小偷也真是夠大膽,偷來的東西還敢顯擺,大概也是仗着這個香爐雖然是文物,但沒有入檔,認識的人不多,才敢得意洋洋地拿給他鑒别,沒想到在洛映白這裏翻了車。

洛映白毫不猶豫地報了警:“警察同志您好,我懷疑有人盜墓,私自竊取文物……對對,是的……不知道具體的姓名,但能夠從窗戶外面看到的建築物判斷出大緻位置,應該是東風廣場周圍的小區……沒有,是照片……好的,我把照片發過去,請您們進行甄别吧。”

王碉得意洋洋地欣賞着手上的香爐,見到那個“白哥哥瞎算卦”很久沒有回複自己的信息,不由得意地嗤笑了一聲。什麽狗屁的大師,裝的挺像那麽回事的,還不如他掌握絕技,幹上一票成功脫手後,可以享受好長時間。

他等的不耐煩了,刷了刷微博,剛想諷刺幾句,忽然見到“白哥哥瞎算卦”的回複蹦了出來:“質地尚可,距今約有300—500年曆史,估價600萬左右,但友情提示,國家文物屬于國家,盜墓和販賣古董都是犯法的。”

王碉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心裏咯噔一下,手指微微發抖。

——他是怎麽知道的?那片墓地明明還沒有人發現,這種古董多一個少一個就更加不重要了,不,不可能!

他站起來,困獸似地在屋子裏轉了幾圈,一咬牙,迅速從床底下掏出兩摞現金放進兜裏,急匆匆走到門口就要去推門。

然而還沒等他的手觸及門把手,房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幾個警察沖進來,混亂中,王碉的手機脫手飛出,掉到地上。

最後一條沒來得及看見的回複被他不小心劃開,亮晶晶的屏幕正對着天花闆。

白哥哥瞎算卦:“警察叔叔已至門口,請注意查收,不用謝。”

無心插柳柳成蔭,原來王碉竟然是個盜墓的慣犯。他作案經驗豐富,發現的幾處古墓甚至連考古學家都尚未找到,這樣順藤摸瓜,竟然一舉發掘出了不少珍貴文物。

過了幾天之後,市公安局的官微特意@了做好事不留名的博主白哥哥瞎算卦,對他表示感謝,白哥哥的粉絲們全程見證,紛紛表示,他們很驕傲。

“2333333,墳裏挖出來的東西還這麽顯擺,這是我見過的最笨的賊!”

“其實也不能這麽說,盜墓賊肯定也沒想到大師這麽厲害吧,隻是通過幾張照片就能看穿一切→”

“盜墓俠一臉懵逼哈哈哈哈哈。”

“膜拜白哥哥,我是之前請白哥哥看玉的那個博主啦,現在隻帶一條玉項鏈,又把繩子換成了紅色,身體真的變好了!”

“玄學好神奇,大師您缺徒弟嗎?”

“靠,你吓死我了!今天這是吃火箭了吧?”唐閱博拍了拍胸口,順帶看一眼宿舍裏挂着的表,“說吧,到底什麽事啊?哥哥爲了等你,連跟我對象的約會都快耽誤了,就給你十分鍾,快說。”

洛映白眼看他沒事才算是松了一口氣,轉身坐在唐閱博的下鋪上,一邊用領子扇風一邊說:“既然快耽誤了,那就别去了呗,我一個人在宿舍怪沒意思的,你今天晚上陪她不如陪我。”

唐閱博:“呸,陪你有什麽意思,自己一邊玩去吧。”

他看洛映白也不像有什麽正經事,于是穿上外套,走到鏡子面前撥了撥頭發,準備出發。

洛映白歎氣道:“唐哥,其實我有一個秘密,一直沒有對你說。”

唐閱博頭都不回:“表白就算了,當小三是可恥的。”

洛映白道:“雖然如果能夠留住你,我不介意犧牲一下我的名節,不過很明顯你就是個冷酷無情的人,所以我要說的是,上回趁你在自習室睡覺的時候給你紮小辮的人,是我和方維。”

唐閱博:“!!!”

他惡狠狠地點了洛映白兩下,說:“我靠,等我回來再錘死你!”

說完之後,他拉開門就要出去。

洛映白有點傻眼,他都付出這麽大犧牲自我坦白了,唐閱博竟然沒上來踹他,還是一分鍾都不耽誤的要走,這不科學啊。

“唐哥!”洛映白硬把他拖回宿舍,腳一勾重新關上了門,“還、還有一件事……那天晚上你上廁所,偷偷躺在你被窩裏扮鬼的也是我……”

唐閱博:“……”

這可是一樁宿舍疑案,他心裏納悶好久了,那天半夜從廁所回來,迷迷糊糊揭開被子,一個人影就從被窩裏蹦出來,差點把他吓出心髒病。隻是當時太黑,等他反應過來“鬼”已經跑沒影了,另外三個舍友都在床上笑,所以唐閱博直到今天才知道是誰幹的。

“别瞪眼睛,是他們逼我的。”

洛映白一點一點把他往宿舍裏推,委屈道:“我打賭輸了嘛,要是吓不到你就得給他倆洗一個星期的襪子,你肯定也見不得我還這麽小就幹那麽重的體力活吧?”

唐閱博:“……你等着,你們仨一個都跑不了!”

“不不不,不能等了!我現在又悔又恨的沒法說,良心受到很大譴責。”洛映白張開手攔在門前,不讓唐閱博過去,“你現在就狠狠地批評我,我絕對不還嘴,快點啊,罵我啊,多罵兩句。”

唐閱博扒拉他,洛映白就勢抱住他的胳膊,牛皮糖一樣把他往回拽。

唐閱博:“……你今天到底受什麽刺激了?别鬧了!我還有正事呢,這次的約會我必須要去,一定要去,絕對不可以遲到!你坐這裏等着我,我回來再罵。”

洛映白哭笑不得:“你就是跟對象約個飯而已,用不着這麽緊張吧。你給孫玥打個電話,把時間推遲二十分鍾沒問題的。”

他頓了頓,下決心道:“實話告訴你,其實我懂一點相面的知識。我今天看你的面相很危險,這時候出門會被石頭砸,所以你得晚一點出去,隻要過了五點半再走應該就沒事了。”

随着他這一番糾纏,時間也在一點點流逝,距離出事的鍾點越來越近,而唐閱博的臉上,也開始逐漸顯露出一種煩躁的神色。

一般人聽見洛映白剛才的話,反應無非是兩種,相信就會恐慌猶豫,不信的話最起碼也得嘲笑兩句,但唐閱博的情緒幾乎一點波動都沒有,正色道:“不行,一分鍾都不能晚。”

他簡直是無情無恥無理取鬧,說完之後立刻推門走人,就好像趕着投胎一樣,嘴裏還喃喃地念着:“一分鍾都不能晚……”

媽的,好話賴話都說遍了,這犢子死活不聽勸了還!

洛映白三步并作兩步追出去,一步抓住唐閱博的胳膊,氣急敗壞道:“我真要被你氣瘋了!哥們,你就非得走傻白甜女主路線嗎?那你也得有那個作不死的好運氣啊!别人說什麽都我不聽我不聽,等你知道後悔了都涼了!”

他們一個寝室已經住了快四年了,平日裏唐閱博不僅脾氣好,性格也很随和,今天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格外固執不說,被洛映白這麽一拽還急了,怒吼道:“放手!我要去!你放開我!”

他一邊嚷一邊揮起拳頭打向洛映白的臉。

一言不合就打臉可犯規了,這一下動手太突然,洛映白頭一偏迅速躲過去,不假思索地反手一抓一擰,瞬間将唐閱博反制住,擰着胳膊按在了樓道牆上。

“好!”口哨聲伴随着喝彩聲在走廊裏響起,隔壁宿舍的同學出門正好看見了這一幕,不由爲洛映白的身手驚豔了一下,然後又問,“你們倆這鐵哥們怎麽鬧起來了?出什麽事了?”

唐閱博臉紅脖子粗,大聲喊:“他不讓我見我對象!我要見她!我要見她!”

洛映白怒道:“我就是不許怎麽樣!今天你當着我的面,敢找她一個試試!”

路人同學:“……”

他腦補了一點奇怪的東西,幹笑道:“冷靜冷靜,感情的事不能強求,我還是不打擾了,你們……好好協商吧,哈哈,哈哈。”

說完後,他暗中沖洛映白做了個鹿小葵版“加油”的手勢,迅速匿了。

洛映白:“……”加你個頭!

到了這個地步,洛映白也看出來了,唐閱博現在這幅德性,聽不進去别人的話不說,還一根筋地要往死路上奔,分明就是中了咒——看來,他上輩子的死大概也不是偶然事件。

洛映白反手将唐閱博壓在牆上,在這樣的距離下,他能清楚地看見對方的面相以及臉上的……青春痘。

唐閱博的印堂與人中處分别虛攏着一層隐隐的青氣,雙目混沌無神。此外,他印堂上似乎還有幾點淺淺的斑痕,呈蛇紋狀。隻是這些特征都太不明顯了,所以洛映白開始沒有看出來,唐閱博的不正常也到現在才有明顯的表示。

唐閱博仿佛馬景濤上身,一邊掙紮一邊咆哮:“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見玥玥!”

洛映白設定的鬧鈴響了,他不用看就知道這時候應該是17:25整,唐閱博出事的時間點,可是校園裏卻風平浪靜,哪個天使都暫時沒有下凡的打算,預言失效了。

或者不是預言失效,而是隻有在唐閱博經過的時候,雕像才會砸下來呢?可是這樣的解釋似乎仍然有哪裏說不通,究竟怎樣隻能試試才知道了。

正想着,唐閱博開始放狠話:“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就……”

洛映白秒松手:“算了算了,要走快走。”

他翻臉如翻書,唐閱博癡呆了一秒,撒腿狂奔而去,洛映白迅速跟上。

意外雖然防不勝防,但如果有人暗中利用法術使壞,那就必須根查到底。

唐閱博和洛映白一前一後沖出了宿舍樓,完全暴露在沒有遮擋的校園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頭頂上就會砸下雕像,實在是驚險又刺激。

洛映白手裏暗暗摸出一個稻草編的小人,掌心都有些冒汗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唐閱博并不太偉岸的背影,生怕他下一秒就變成一塊肉餅。

好在這個時候是五一假期中,學校的人大多數都在外面浪,校園裏的人不多,這就降低了他救人的難度。

就在精神高度緊張的時候,忽然“铛”一聲在頭頂斜上方響起,這是學校的鍾聲在報時。洛映白吓了一跳,可也就是這一驚的瞬間,他突然想起了一件被自己遺忘的事——

這個鍾聲是平時工作日的時候學校的下課鈴,北京時間17:30準時敲響,雖然已經超過了不少時間,說好的天使卻依舊沒有落下來。

洛映白剛才很奇怪爲什麽會發成這種狀況,但現在他卻一下子記起,唐閱博曾經提過,他手機上設定的時間要比平常慢五分鍾!

那麽如果微博是從唐閱博角度來看,或許此時此刻才是洛映白所看見的,真正的17:25!

鍾聲還在繼續,想到這裏,洛映白一句“小心”脫口而出,心随意動,飛身沖上去拉開了唐閱博,與此同時,他們頭頂的雕塑應聲而落!

然而一切并沒有結束,就在洛映白把唐閱博甩開的同時,一個路過的女生正好也走到了這裏,她騎在自行車上面,正急匆匆地向前趕,注意到頭頂異常的時候,根本來不及停下車子。

上一世唐閱博沒有被洛映白拉住,這個迎面而來的女生就會自然而然地拐彎給他讓路,也就差出了一點沒被雕像砸到,這回她卻沒有那麽幸運了。

洛映白放開唐閱博,一把将女生從自行車上面拽下來,雕像也在這一刻向着兩人頭頂砸下,躲閃幾乎已經來不及了!

身邊一片驚呼,洛映白将手中的稻草人扔了出去,同時身體斜側卧倒,後背對着雕像,将女生護在自己身前,那輛自行車被他單手扯過來,一個漂亮的回甩,卡在了背後雕像砸過來的位置,稍稍起到緩沖的作用。

與此同時,他并指點出,輕微的喝令淹沒在尖叫和巨響聲中:

“孤魂聽令,以善換德,速行往生!”

易校長:“……在我書房裏,被用來沏茶喝了。”

他從洛映白的語氣就能感覺到那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說話的時候氣先虛了,讓易詠把那個全家最近都很喜歡的茶壺拿了出來。

壺一拿出來,洛映白都不用接在手裏就能感到濃重的煞氣。

他剛才看蘇轼那副字的時候,在上面輕輕一撚,表面上的黑霧就已經散盡,說明字上的煞氣不過是從别的地方蹭到的。現在洛映白能夠清晰地看見,面前這隻茶壺的壺口處,正在向外噴着黑霧,黑霧又一點點向着周圍擴散。

他立刻對身邊的兩位師長肅然起敬——用這個東西沏茶喝,竟然還能活這麽長時間,真是命硬啊!

也就是易家書香門第,德行出衆,自然有清氣庇佑,換一家人恐怕早死絕了。

洛映白将壺接過來,用手一點點在壺身上撫過,他的手指白皙修長,摸在深褐色的陶瓷上,有種說不出的美感,好像也成爲了工藝品的一部分。但那剛才還氣勢洶洶的黑霧卻好像有點害怕他似的,變得收斂很多,自發繞開了洛映白的手。

更加奇怪的是,那隻壺上原本的深褐色竟然随着洛映白的撫摸漸漸褪下去了,露出晶瑩純白的底色,壺身也變得光滑起來,好像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樣新的東西。

易詠和易校長看着這神奇的一幕,目瞪口呆。

易校長脫口道:“我以爲是紫砂壺,竟然看走眼了?”

洛映白把壺放在桌子上給兩個人展示:“您也不算看錯了,隻是紫砂原本隻有外面的一層,内裏是甜白瓷。”

甜白瓷的質地可要比紫砂貴多了,平時隻聽說過以次充好,可沒人腦袋抽筋廢這麽大力氣以好充次,俗話說事出反常必有妖,這畢竟事關全家人的安危,易詠實在沉不住氣了,問道:“映白,這壺上的問題是不是很嚴重?”

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口氣已經由剛才的不贊同變成了忐忑與依賴。

“沒關系,現在及時把問題解決了就不會有事的。”

洛映白先安慰了一句,這才将那把壺轉了個方向示意兩人看:“校長,老師,您們肯定有印象,在《太平預覽》羽族部那一節曾經介紹過一種東西,說是‘東方有人,長七丈,頭戴雞,朝吞惡鬼三千,暮吞三百。名黃父,又名食邪。以鬼爲飯,以霧爲漿’,二位請看,這個壺的造型,像不像食邪?”

易家的父子兩個人都是行家,聽洛映白一說,連忙一起去看,這一看之下,發現果然像洛映白說的那樣,這壺的整個壺身是一個盤坐的人,人頭上頂着一隻大公雞,雞冠子做成了壺蓋,茶壺裏的水則是從雞嘴裏倒出來的。

易校長買的時候就是覺得這個壺很古樸,價格也不貴,之前整個壺身是暗色的,他沒仔細看,還以爲上面是幾朵大花,現在被洛映白擦幹淨了一提醒,才發現東西這麽詭異,當時就差點吐了,旁邊易詠的臉色也非常難看。

洛映白理解他的心情,但這事也不好勸,隻能繼續往下說:“食邪以惡鬼爲食,本來就是‘内蘊陰邪’的東西,用它作壺,裏面放置的茶水肯定肯定會對人身本來的陽氣産生影響,更何況……”

他打開壺蓋看了看:“您喝的茶葉是首日芽吧?首日芽是白茶的一種,性涼,總是在這個壺裏泡着,生而殺,予而奪,陽氣外洩,傷心,傷肺,傷腦。”

這一番話聽的易家兩個人臉色都變了,易校長道:“那、那怎麽辦?”

洛映白翻過來調過去地看那隻壺:“哦,您以後還是喝點烏龍、普洱這樣的紅茶吧,對老年人的身體比較有好處。”

易詠:“……重點不是這個壺嗎?”

洛映白這才反應過來,失笑道:“壺當然沒事,這不是有我在嘛。現在表面上封制陰氣的紫砂已經除去,你們把它埋起來就可以了,隻要不再用它喝水,身上的症狀也會逐漸解除。”

他走到窗前,打量了一下外面的地形,從旁邊抽了支碳素筆,推開窗子随手向外面一扔:“那裏藏風納水,上連樹脈,埋下之後一年,這隻壺自己就會晦氣盡散,重新化爲泥土。隻不過平時要常常檢查,防止它被别人挖走。”

易詠帶着高度近視鏡,站在窗邊,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隻碳素筆像支箭一樣射了出去,端端正正紮在了樓底一棵大樹下并不松軟的泥土裏。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那支筆,又回頭看了看一臉無害的洛映白,想起自己前兩天還恨鐵不成鋼地扇了他腦袋兩巴掌,突然覺得手有點疼。

易校長畢竟是一校之長,這麽多年也見過了很多奇人奇事,驚訝了一會率先冷靜下來,他這個茶壺就是随便在一個路邊的古董攤子上買的,想來也不是人家要害他,就是趕巧誰都不懂這些東西而已,但卻險些釀成大禍。

幸虧孫子在那家店裏碰見了洛映白,想到這裏,易校長也暗暗慶幸。

他也不擺校長的架子,誠懇地向洛映白道謝:“這次的事多謝你了,要不是兌兌在外面哭恰好碰上你,我們全家肯定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不能讓你白跑這一趟,年輕人路上錢帶多了不安全,等回去我再讓你老師把酬勞打給你。”

眼看洛映白要說什麽,易校長擺了擺手制止了,笑的很慈祥:“總不能讓我占晚輩的便宜,你就不要推辭了,來,坐下喝杯茶。”

洛映白:“……”

易詠看了看地上的茶壺,虛弱地說:“還是喝飲料吧。”

最起碼一年之内,他都不想再喝茶了。

洛映白提醒道:“除了茶壺,還有那副江上帖也被沾上了晦氣,反正也是假的,燒了就行。”

“哦,假的?”聽他這麽說,易詠一下來了興緻,道,“你倒說說看爲什麽。”

他的神情考較多于質問,連易校長都感興趣地向洛映白看過來。

洛映白笑了笑:“霏霏如甘雨之霖,熠熠如從月之星——蘇轼的字幹淨利落,潇灑自然,這一副卻狂放的過分了,故作踢踏之态,必然是後人摹寫而成。”

他随口說來,神态從容,易詠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欣賞,易校長看着那副字笑了笑,卻不置可否地說道:“人人都說蘇東坡生性狂放,無論是作詩寫字都不諧率,不按形,你說他故作踢踏,怎麽就見得人家不是故意爲之呢?”

洛映白不慌不忙,笑着說:“王灼說過,東坡先生新天下耳目,是因爲以詩爲詞罷了。可見後來人總評價他寫東西不拘束,也有誤傳的因素。比如後世評點蘇轼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沒有按照詞牌格式寫,因此多加诟病,但我卻以爲那兩句‘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和‘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是應該這樣斷句的。‘了’的意思,不正是全部嗎?”

他這番話一說,在場的兩個學究都沉默了,過了片刻,易校長突然大笑,擊掌道:“好想法,好想法,果然是個不一般的孩子。你這種觀點有沒有寫出來?應該深入研究才是啊。”

洛映白笑着說:“已經做成了課題打算交上去呢。”

易校長說:“不錯不錯,到時候我可要好好看看。”

一個優秀的課題對于學生來說也是晉升和找工作的好籌碼,他和易詠心裏都決定一定要幫洛映白好好看一看,一方面是因爲這孩子幫了他們的忙,但更重要的是洛映白自己有想法,值得栽培。

易詠道:“今天留在家裏吃飯吧,讓你師母給你做點好吃的。”

洛映白笑道:“卻之不恭。老師……嘿嘿,如果你能把上次罰我的兩篇讀書筆記取消了,就更好了。”

易詠:“……”

他就知道這小子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蹬着鼻子就上臉的貨色,就不能給他一點好臉,可惜确實是剛被人家救了一命,心裏又殘存着一點敬畏之情,咬了咬牙,責罵的話還是沒敢說出來,沒好氣地道:“随你的便吧!”

洛映白逃過一劫,頓時沒心沒肺的高興起來,覺得生活沒有一處不美好,于是屁颠屁颠跟在校長和老師身後吃好吃的去了。

他根本不知道就在這短短的十來個小時中,微博上已經吵翻了天。

雕塑沖着他的後背砸下來,然後奇迹般地向旁邊一偏,死神與他們擦肩而過,那輛自行車卻被砸在了下面。

“我的天哪,映白!你沒事吧映白!”

就在雕像徹底砸在地上的一瞬間,唐閱博臉上的迷茫與狂躁之色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好像剛剛從一場夢境中醒過來,愣了一秒之後,立刻向着洛映白沖了過去。

洛映白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手上擦破了一塊皮,血從傷口中滴滴答答地往外落,除此之外倒是沒什麽别的嚴重傷勢了。

一群人關心地問長問短,洛映白沒當回事,笑着答了幾句,用另一邊的衣袖按住手,大大咧咧堵住了血口子。

他看了眼身邊唐閱博的面相,發現他臉上那種不太明顯的陰晦之色已經消失了,可見這一劫已經躲了過去。

唐閱博腦子一清楚,之前的事也都想起來了,愧疚不已:“對不起,要不是我一直不聽你的話硬是要出宿舍,也不會這樣。謝謝你,我、我實在是不知道我剛才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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