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不算太高,但也不矮, 一米六七的個頭, 身材勻稱, 略有骨感,是個看着很清爽的美人, 在往來的人群中很顯眼,過往的人幾乎都會看她一眼。
過客看過客, 匆匆一眼, 就過去了。
飛機依舊延遲, 南星已經習慣了。等廣播通知飛機落地時,南星看了看手表, 延誤半個小時。
從機場門口開往飛機的擺渡車被登機的人擠得滿滿當當,把秋天的涼爽都擠沒了。沒有什麽人說話, 跟剛才嘈雜的候機室不同。
“裏面還能再擠擠嗎?”
車門口傳來略有些耳熟的聲音,站在門邊的南星看去,有個男人正在門口, 要往上走。
這人……不就是在陶老闆店門口碰見的那個人。
他也去寶珠山?
不過也未必, 下了飛機還要輾轉三百多公裏才到寶珠山, 途中可以去往别處的路線不下百條不一定是同路。
南星見他馬上就要上來, 往旁邊偏頭,避開邱辭剛好掃過的視線。
但南星靠近門邊,邱辭擠上來也是在門邊,沒再往裏擠,就算是往裝滿石子的瓶子裏倒沙子,也總有滿的時候,他擠不進去了。
南星隻好一直偏頭,奈何有個大背包,身體沒有辦法動,不一會脖子就僵了。
擺渡車開到了飛機附近,車門開後,南星用餘光看着那人,等他下了車,自己才下去。她特地走到隊伍後面,離那人幾十米遠。
等她登機,已經是最後一個,乘客基本坐好了。她拿着機票找自己的位置,還沒走過十排,就聽見一人喊:“嘿,巧。”
南星一頓,邱辭站了起來,說道:“要是你坐這,就太巧了。”
南星不死心地對了對座位,還真的是。
邱辭見她看了兩遍票,眼底抹上一層陰雲,忍了忍笑,說:“我就說是緣分,快過來坐。”
他熱情無比,像是在招呼南星進自己家裏坐坐。南星擡手把大背包往行李架上塞,身高差了點。邱辭正要站起來幫忙,就見她腳尖一墊,輕巧跳起,輕而易舉把行李塞了進去。
邱辭有些意外:“原來你是練家子。”
“體育好。”南星掩飾說,又看了一眼位置,邱辭靠窗,中間是個大爺,正在閉目養神。
她略微安心,邱辭總不能隔着個陌生人跟她唠唠叨叨。
但她顯然低估了邱辭的話痨程度,他探頭問:“你大包小包的,又這種裝扮,該不會是去做淘金客吧?”
南星問:“你應該猜我是那種‘世界那麽大,我想去看看’的背包客。”
邱辭仔細打量了她,看着也不像是缺錢貪心的人,他朝她伸手,說:“邱辭。”
南星微頓,還是握了他的手,說:“南星。”
——手上有老繭,不是個大少爺,可手上的指甲剪得齊整,指縫也幹幹淨淨。
——手并不溫軟,還有薄薄一層繭子,卻又不像是要幹粗活的,但絕對不是千金大小姐。
手一握,彼此揣測,有了初步了解和定論。
飛機要飛三個小時,關燈後,邱辭沒有再跟南星搭話。南星略松了一口氣,她不喜歡跟陌生的人打交道。而且初見邱辭時他拿着東西去了陶老闆店裏,到了下午,就出現在了這。
問問陶老闆就知道邱辭去古董店裏做什麽,或許真是跟她一樣的路線也說不定。
飛機落地,已經是傍晚了。
南星下了飛機就給陶老闆發了信息,一會他回了話,是張圖,正加載到65%,後頭就有人快步跟上來,問:“南星,有人接你沒?不會真是一個人做背包客吧,可得小心啊,外面壞人多。”
南星笑笑,這種自來熟對一個剛到外地的人來說,還是有點暖的,但這不足以讓她說真話:“我朋友在外頭等我。”
“那就好。”邱辭說,“我也有朋友在等,有緣再見了。”
南星朝他擺擺手,邱辭就往外面小跑,像是要趕着去辦什麽急事。南星繼續看陶老闆回複的消息,圖片已經完全加載出來。
赫然是齊明刀的圖片。
附字“蝦米”。
身爲合作多年的夥伴,南星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
戰國時期的齊明刀值錢,但通常來說,葬有錢币的地方必定還有其他更值錢的古董,邱辭在順着齊明刀找古董堆?
南星蹙眉。
寶珠山身處深山,離市區很遠,以前淘金熱的時候無論是機場還是火車站客運站,都有直達山外的車。現在去那裏的人寥寥無幾,沒有直達車了。
商業鏈形成的源頭是有需求,有利可得,才能吸引人。沒有車隻是其一,好歹還能高價呼來,司機聽見她要去那,上車前提醒說:“吃的帶上了嗎?以前那裏吃的喝的都有人運過去賣,現在可沒了。不過你一個小姑娘去那做什麽淘金客,幹兩天就得曬褪一層皮,哭着要走。”
說着他趁空把名片遞給她,說:“要走找我啊,給你算便宜點。”
南星把名片收好,問:“去那裏要多久?”
“五六個小時,你要不睡一晚再走,到那都半夜了。”
“那裏有人在等。”
司機這才開車,又問:“姑娘打哪來?”
“上海。”
“上海是個好地方啊。”
南星應了一聲,翻看起寶珠山的地圖,幾座高山狀如石筍,綠樹傍身,似随時要破開山巒,長成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
地勢兇險,難怪淘金熱時都沒有誰去開一條直達腹裏的路來,要想炸平這山也不容易,就算炸了也找不到時機,往來的淘金客多,又不是政丨府接管,不能強制阻攔别人進山。
南星把地圖放好,偏頭靠着自己的大背包小睡。那司機從後視鏡見她睡了,趁她還沒睡着,笑說:“姑娘膽子真大,就不怕我是黑車司機。”
南星沒有睜眼,聲調有些冷,冷得像冰刀,戳得司機不由收回視線,坐直了腰——
“你該慶幸你不是黑車司機,不然你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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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抵達寶珠山外時,已經是夜裏一點二十分。
久違的車燈照在從前用碎石子鋪好的路上,折出異樣的光彩。地上都是不值錢的石頭,空有好顔色,卻不是什麽寶珠玉石。
“來了來了。”
老賀叫了一聲,抱膝睡覺的孫方立刻清醒過來,擡頭往前面看,恰好車燈掃來,從他的眼睛橫掃而過,刺得他站起身時,不知道是貧血頭暈,還是燈火耀人,眼前一陣迷離,晃了晃身才站穩。
老賀沒空扶他,還拍拍他的肩膀讓他打起精神來,自己小跑到車邊。不一會他就見車上下來個年輕姑娘,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他原本以爲這是給陶老闆打下手的人,但車門一關,車走了,人卻隻有這姑娘一個。
他愣了愣,問:“你是陶老闆?”
“不是。”南星說,“他以前也隻是給我打雜的,我一個人也可以。”
老賀還有些沒回神,錢花出去了,就來了這麽個小姑娘,事能辦好?
南星擡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後面。
緩過來的孫方已經跑了過來,看見南星也很意外,但沒有問什麽,怔然說:“我妹妹死了。”
南星點點頭:“節哀。”
三天沒有洗過臉剃過胡子的孫方模樣很邋遢,他雙目赤紅,神情呆滞,已到崩潰的邊緣,喑啞着嗓子說:“我想知道我妹妹是怎麽死的。”
同爲淘金客的老賀小心問:“你真的能讓孫媛複活?”
南星點點頭:“能。”
——隻要有雇主,她可以複活任何一個人。
——代價是,雇主要交出他們的眼睛,下輩子變成一個瞎子。
——然而沒有人在乎,畢竟下輩子的事,誰他媽管。
火光燃盡,白紙盡現。
白紙擡起一角在空氣裏嗅了嗅,琢磨了好一會,才選了個方向走。走着走着又覺得不對,往另一邊走。
來回幾次,都沒辦法确定方向。氣得往地上一躺,撲哧撲哧冒起了煙,把自己給燒掉了。
南星做了那麽多的任務,倒是很少見它這樣。能做交易的古物并不一定都深埋在地底,但之前碰見白紙氣得自焚的,都是地宮太深,白紙沒辦法感應到,才自焚。
這小島上沒有古墓的氣息,那應當不是封存在了地宮中。
那唯有一個可能,那件跟鄭老爺子息息相關的古物,可以讓他複活的東西,被什麽東西封存起來了。
南星見白紙找不到,從背包裏翻出一個長盒子。盒子有手臂長短,細卻不過兩指寬。打開盒子,裏面卧着一支長毛筆,底部還有一小盒朱砂。
她提筆輕叩朱砂,手緩緩松開。點了朱砂的毛筆直直挺立,朝四面旋轉一圈,最後朝北邊倒下,一條紅色虛線直通北邊。
南星收起朱砂筆,放回背包中,順着那紅色虛線往北邊走。
一路遊客衆多,但他們看不見那根紅線。
南星沒有走太遠,走了兩條小巷兩條大路,又入一條小巷,再次穿出時,已經到了一幢建築的面前。
不斷有遊客進進出出,是個旅遊點。
她擡頭看去,那古香古色的牌匾赫然寫着——博物館。
南星明白爲什麽白紙會找不到東西然後自焚了,博物館古物衆多,一般來說又是來自不同墳墓亦或私家捐獻,大家氣場不一樣,擾亂了追蹤的氣息。不像地宮裏的古物,大家在一起幾百年幾千年,氣場早就磨合融洽。
南星在門口買了門票,以遊客的身份進去,紅色虛線的盡頭,就是她要找的古物,還有她需要偷走的那十分鍾命。
小島本身沒有什麽古董,但市裏有,爲了便于遊客參觀了解,于是搬運了一些來四水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