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辭見她要走, 也跟了上去, 沒走兩步南星就停了下來, 轉身看他,問:“你難道不是留在這裏挖人家的墳?”
邱辭笑了起來:“挖墳?盜墓?你怎麽不猜我是考古的。”
“考古的絕不會像你這樣瞎闖。”南星說, “這裏很大, 後勝的寶藏一定藏在這了。”
所以跟着她做什麽,費了這麽大的力氣卻什麽都不要?
“但比起不會跑的寶藏來,我更想看看你要拿酒杯去做什麽。”
南星将他掃了一眼,完全不能猜出他的身份。她略一想, 說:“什麽事都是需要交易的,我讓你跟着,你帶我出去。”
邱辭明白她的意圖, 她能進來,那出去也不會是件難事。隻是她知道自己一定會跟着她, 沒有辦法甩開, 所以讓他帶她出去, 實際怕是要看他是怎麽進來的。
他笑笑,做任何事都是需要交易的, 這句話他不反駁。他拾起地上的一把劍, 在滿是塵土和屍骸的地上, 劃出一張太極八卦圖。
在空中漂遊的兩條魚立刻回到圖中,盤旋遊轉。
白魚的黑色眼睛消失了, 黑魚的白色眼睛出現了, 這是通往陽間的路。
南星蹙眉看着, 突然邱辭抓住她的手,不等她反折他的手,就被他往前帶去,将她拉入那白眼之中。
一瞬白光,耳邊已經聽見了山林走獸飛鳥的聲音。再睜眼,已然在地宮外面,身後沒有半點挖鑿的痕迹。
“哎呀。”邱辭瞧着她的手,說,“你的手真冷,比在飛機時更冷了。”
南星眉眼一冷,将自己的手抽回,不再理他,拿着酒杯回營地去。
現在天已經快黑了,出門是清晨,回去已經是傍晚,氣溫倒是差不多。
那兩條魚不見了,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南星知道太極八卦圖不簡單,但邱辭用起來得心應手,不僅僅是用得多就可以了,更需要天賦。
如果是在以前,他們南家,一定會收進來當弟子。
偌大的一片平地上,老賀正急着跟錢老闆商量要不要去找出去了一天的南星。
錢老闆倒是不急,已經開始做起了晚飯,見老賀連飯也不做了,直往各個山頭瞧,說到:“老賀你演得也太像了,她又不是真的淘金客,一個能孤身來查案子的女警,還需要你擔心。”
“她不是警察。”老賀說,“她哪裏像個警察了。”
錢老闆輕蔑笑說:“哪裏都像。你瞧瞧她英姿飒爽的模樣,瞧瞧她上山下山的身手。抛開這個不說,你和孫方大半夜去山外頭接她進來就很可疑了吧。你就算了,可死了妹妹的孫方卻有心情跟着去,說是淘金客,也太假了,是你倆偷偷報了案,她僞裝成便衣來查案的對吧。”
老賀不吭聲,反正他沒猜對就好。不過錢老闆這麽猜了,其他人是不是也都這麽猜?怕是了,難怪大夥都對南星客客氣氣的。
“瞧,曹操回來了。”
錢老闆提醒一聲,老賀忙去瞧,果然看見了南星,還有昨天新加入營地的邱辭。這兩人怎麽在一起了,難道早上是一塊出去的。
沒聽說南星有帶幫手呀,難道這個是陶老闆?
老賀小步跑過去問:“你去哪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南星頓下步子,看了一眼沒有齊人的營地,說:“麻煩老賀你把所有人叫齊,就說,我找到可以讓孫媛複活的東西了。”
老賀一愣,有些難以置信,想到馬上就要抓住兇手,心中激動,連連點頭:“好好,我這就去叫他們過來。”
邱辭也訝然看她,複活?他來這裏之前有仔細調查過,知道這裏有人死了,但沒想到南星是爲了這件事來的。他細細一想,聯系種種,突然想到一個極爲貼近她身份的猜測——偷命師。
可以爲死人從古董身上偷命,爲死人續命的一種人。
他一直以爲是傳聞,沒想到竟然可能是真的。
被召集的人聽見孫媛會複活,很快就聚在了一起,神情各異。
有的困惑,有的震驚,有的懷疑。
孫媛平時用的梳妝桌已經被搬到了外面,隻是用幾塊木闆拼成的桌子,很快就會變成祭台,孫媛将複活在這張桌子上。
衆人很有默契地沉默着,大家都是成年人,總覺得南星不至于跑來開這種玩笑。可是死人複活,這怎麽可能。孫媛當時的死狀,大夥都是親眼見過的。腦袋都被砸爛了的人,怎麽可能活過來。
錢老闆突然幹笑起來,說:“怎麽,要裝神弄鬼把兇手吓出來嗎?”
“複活什麽的,太可怕了吧。”阿蛋小聲說,“南星姐不是警察嗎?”
“我也以爲是,沒想到是個神棍。”錢老闆嗤之以鼻,非常不屑,他還以爲這個便衣會把兇手找出來,沒想到卻是個糊弄人的,兇手要真的害怕裝神弄鬼的騙術,早就該被吓出來自首了。
孫方一言不發,盯着妹妹用過的桌子,他已經不知道是該信還是不該信,當初那叫陶老闆的人聯系上他的時候,他還以爲是騙子。但陶老闆給他傳了幾個案子的新聞報道,他才覺得,或許不是假的。
他想親手殺了兇手,而不是交給警察。這句話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他怕說了,大夥會去報警,到時候兇手被帶走,他就隻能眼巴巴等着審判結果,倒不如親手替妹妹報仇,反正他不想活了。
蔣正一直倚在門口,時而看看南星,時而看看那桌子,他還記得,這桌子是當初他給阿媛做的。
現在卻要用來做祭台,複活阿媛。
南星将饕餮酒盞放在木桌上,用手指一筆一劃地在杯子周圍畫着符文。她的樣子太過認真,導緻衆人幾乎信以爲真。錢老闆忍不住說:“你到底要怎麽複活阿媛,這都21世紀了,少糊弄人了。”
“如果她真的是偷命師,那就不會糊弄人。”邱辭開口說,“你有沒有聽過南亭兇殺案?台英連環案十光影院案總聽過吧?雖然沒有正式報道過,但影響這麽大,都應該知道裏面有個共通點,就是有死人詐屍的傳聞,隻是官方都否認了。”
錢老闆是個走遍江湖也走遍網絡與時俱進的人,他當然聽過這些。他下意識竟有些相信了,而且主要是他想不出南星要來這麽一出的目的。
沒有目的,這個儀式就毫無意義了。
“什麽是……偷命師?”蔣正沉默良久,終于開了口。
錢老闆皺了皺眉,說:“聽說他們可以幫人偷命,也就是幫死人續命,但有交易條件。”
老賀插話說:“簡單說,就是阿媛等會就能複活,指認兇手了。”
蔣正訝然,阿蛋也驚訝了:“死人能複活?”
老賀點點頭:“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話。”
錢老闆突然對驚訝的蔣正嘲諷道:“喲,深愛未婚妻的人爲什麽是驚訝不是開心啊?”
蔣正朝他瞪眼,滿是怒意:“我當然開心,可是世上怎麽會有這種事,我不想失望!”
“嘩啦——”
不知道哪裏傳來的水聲,拍進争吵的衆人耳中。
“嘩啦啦——”
水聲蕩漾,在漸黑的夜色下,光澤異常顯眼。
“瞧那杯子。”
老賀愕然,衆人忙往桌上看,那本來幹涸的酒杯,竟有水慢慢溢滿。
不但有水,還有微微酒香,分明是一杯美酒,在杯裏輕輕漾着、漾着,往外溢出,如噴泉湧出,往四面漫開。
圍桌而看的人忙躲避湧來的酒,躲不及的,被酒水沖了腿,可腳上卻沒有一點濕潤感,這酒是假象。
月色皎潔,美酒四溢。有個白衣女人,出現在了祭台上。
孫方怔住,衆人都怔了神。
——是孫媛。
突然出現的孫媛,讓老賀他們受了不小的驚吓。唯有孫方,喉嚨瞬間哽咽,顫顫伸手去碰妹妹的臉,可手指直接掠過,除了撈了一掌涼意,什麽都沒有。他怔然看着這個栩栩如生的幻影,難受得說不出話。
“假的吧……”錢老闆大氣沒有喘,也去碰,手指什麽也沒撈着。
孫媛赤足坐在桌子上,黑洞洞的雙目讓她看起來十分詭異。衆人緊張盯看,突然孫媛的腦袋轉了一圈,吓得老賀他們又往後退。
“投影,一定是投影。”蔣正盯着南星的手,沒有任何儀器,桌上除了一個老舊的酒杯,就沒有任何東西了。
孫媛張了張嘴,腦袋猛地一轉,硬生生扭轉了180°,空洞的雙眼盯向了站在身後的蔣正。
蔣正駭然不已,驚恐地跟她的“雙眼”對視,幾乎要陷進那黑洞裏。他費盡所有的力氣偏頭,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錢老闆似察覺到了什麽,揪住蔣正的領子憤怒道:“是你殺了阿媛!”
“不可能……”孫方怔然,“阿正怎麽會是兇手……你們已經要結婚了啊……阿媛那麽喜歡你,對你這麽好,你怎麽會殺阿媛……”
“我沒有,我沒有殺阿媛。”蔣正奮力甩開錢老闆的手,嘶吼起來,“我沒有殺她,誰讓她跟我鬧着玩,跑到山洞裏躲着。誰讓她說裏頭有金庫,還拉我去看。她爲什麽不自己獨吞,那麽多的金子,整個山洞都是……全是金子……”
蔣正瘋了般笑了起來,手上像抓了一堆的金子,他瞪着眼盯着,說:“阿媛說要下山告訴你,她什麽都想着你這個哥哥,連那麽多的錢都要分給你。不可以,我在這裏熬了那麽多年,淘的金沙隻能溫飽,我怎麽有臉帶她回去,再跟爸媽拿錢來結婚。”
“我跟阿媛說,這些錢就留着我們結婚用吧。阿媛不肯,她要告訴你,無論我怎麽說,她都要告訴你。可是這裏全是淘金客,大家都是狗鼻子,金子會立刻被瓜分完!”
老賀難以置信問:“所以你殺了阿媛?獨吞了金子?”
“我沒有殺她,是她殺了她自己。”蔣正還在想着那些黃金,像把刀在剜他的心,“我勸住她,早上再下山。可是如果真的到了早上,金子就要被分沒了……”
老賀再一次厲聲:“所以你殺了阿媛!”
話像敲響的洪鍾,震得蔣正擡頭盯他,赤紅了眼再一次大聲反駁:“我沒有殺她,是她殺了她自己!”
最受打擊的,是孫方。他以爲最不可能是兇手的人,卻是真正的兇手。他連一滴淚都流不下來了,像眼睛幹涸,隻剩下疼。
他知道妹妹心裏一定更疼,被喜歡的人用那麽殘忍的方式殺了。
“你爲什麽下這麽狠的手……阿媛的頭,都沒有一塊好的地方了……你爲什麽下這麽狠的手?”孫方字字含血,是憤怒,是痛心,是不理解。
“她命太硬了……”蔣正搖搖頭,“我隻砸了兩下,可等我出去再回來,她卻還沒死,我隻能……再砸兩下……不……四下……十下……”
“你瘋了!”老賀厲聲,“那是個人啊!”
蔣正沒有看老賀,突然死死盯着孫方,充滿了怨恨:“你說把我當做好朋友,可是爲什麽不告訴我你找來了偷命師!”
南星看了看已經因爲恐懼而瘋了的蔣正,如果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也要找機會殺了她?
“你根本沒有把我當做朋友!阿媛也根本就不愛我!”
老賀忍無可忍沖上去,朝他臉上重重揍了一拳:“他不跟你說,是因爲怕告訴了你,你去偷偷跟偷命師做交易!可是沒想到,你竟然是兇手!”
蔣正被揍得踉跄後退,聽見這句話,乖戾地大笑起來:“誰會替她找偷命師,我才不找!就算兇手不是我,我也不會找!”
承受着巨大痛楚的孫方,被這句話擊潰了。他怒不可遏,跟蔣正扭打。阿蛋一瞧,也上前幫忙,錢老闆轉身回屋,找了根繩子把發瘋的蔣正捆上,還不忘抽他兩個大耳光子。
孫方突然掏出一把這幾天都随身攜帶的刀子,要朝蔣正的心髒捅。刀子還沒戳進他的心窩子,手卻被人抓住了。
邱辭眼底神色微沉,說:“殺了他,你也要坐牢。”
錢老闆也用力呸了蔣正一口,說:“太便宜他了,他不是要面子嗎,那就把他送進警察局,讓他身敗名裂。”
老賀也忙勸說:“對對,都說一命換一命,你這是一命換兩命,不值得。”
但孫方還是沒有放下刀子,隻要想到妹妹的死狀,他就沒有辦法安心等法院的審判。邱辭見他眼底都是憤怒,根本不聽勸阻,他頓了頓,緩聲問:“你死了,以後誰給阿媛的墳前除草,誰還會記得阿媛?”
孫方怔住,他沉默良久,才将刀放下,老賀急忙搶了他手裏的刀,吓出了一身虛汗。
衆人都松了一口氣,阿蛋開口說:“趕緊把他送去鎮子上的局子裏吧,給阿媛姐報仇。”
“孫媛還沒有複活。”
聽見這話,他們齊齊看向南星,南星眉眼微擡,說:“儀式沒有結束,孫媛還沒有親手指證兇手。”
衆人全都一愣。
這個點了……他回頭往身後的小破屋看。
後面有十七八間小木屋,是以前的淘金客留下的,他和妹妹選了兩間,蔣正也選了一間,就在隔壁。
但昨晚蔣正和妹妹沒有回來。
他這個做哥哥兼好友的明白,有他在,蔣正和妹妹還是有很多不方便。反正這寶珠山的破房子多,他們隔三差五會去外面住一晚。
對年輕人來說,又新奇又好玩。
孫方打住了思路,什麽年輕人,一副老妖怪的口氣,他明明也還很年輕,不是年方二八,可好歹是年方二十八,大好青年一個。
他準備先去河床那,然後再去看看昨晚設的陷阱裏,有沒有捉到點什麽野味,打打牙祭。吃了一個月的白面饅頭配榨菜,他快要吐了。
逐漸升起的太陽毫不吝啬地把金光灑滿整個寶珠山,遠看真的像是金珠閃閃,讓人陶醉。
作爲一個淘金客,孫方喜歡看見這種明朗的天氣,這樣淘洗金沙時會更容易看見金子。
五年前一群驢友路過這裏,發現了藏滿金沙的寶珠山,消息一出,聲名鵲起,立刻吸引了大批想發快财的人。無數人湧入寶珠山,安營紮寨,住得差點沒關系,吃得差點也沒關系,隻要有金子,就完全可以填補其餘的不足。
他們全都沉迷在淘金的樂趣中,日夜不休。
不斷有人來,卻沒有人走。
山很快被掏空,金子越來越少,人也越來越少,進入第五年,這裏已經隻剩下十幾個淘金客。曾經的輝煌和人山人海的景象已經看不見,隻剩下遍布滿山臨時搭建的小木屋屹立在寶珠山,依舊每日迎朝陽,看日落。
充滿了悲涼感。
孫方是第四年帶着妹妹來的寶珠山,淘了一年,偶爾會發現金沙,但也不足以讓人發橫财,隻是維持溫飽,跟在外面做活比起來,沒什麽優勢。
山溝溝信号差,上個網還得使勁晃手機,跟八十年代家裏電視信号不好,使勁晃信号杆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且山裏蚊蟲多,野獸多,到了夏天還有毒蛇爬過。
孫凡就碰見過一回野豬,差點沒被野豬的獠牙給拱死,現在腿上還留了一個肉丨洞,想起就心有餘悸。
但再苦他也不走,爲了錢,更爲了找人。
他們兄妹在小時候被人販子拐了,賣進了山溝裏。那戶人家本來隻想要他一個,但他不肯,妹妹又因爲驚吓生病,病恹恹的。人販子看妹妹快要死了,就來了個“買一個送一”,把妹妹送給了這家人。
當年他五歲,妹妹兩歲。
他無數次後悔,不該在那天帶妹妹去村口等爸媽回家。奶奶說過年了,爸爸媽媽該到家了。他就牽着妹妹去了村口大道上等他們,路上他還給妹妹買了顆糖,手裏又抓了兩顆,準備給一年沒見的爸媽一人一顆。
快過年了,路過村子大道的破舊客運車一輛又一輛,終于有一輛停了下來,他拉着妹妹探頭看。車上下來兩個人,卻不是爸媽,而是兩個男人,捂了他們的嘴就抱上車。
等他醒過來,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了。
買他們的那家人對他很好,對妹妹不好。他每次吃紅薯飯都偷偷漏點,背地裏給妹妹吃。後來過了幾個月,這戶人家要把妹妹“送”人,他哭過勸過都沒有用,于是在買家來的時候,他挪來梯子,爬上屋頂煙囪,站在上面喊:“你們要是把我妹妹賣了,我就跳下去!”
這戶人家就再也沒有動過把妹妹賣掉的心思。
後來他上學了,妹妹跟着“媽媽”去地裏幹活。他小學、中學畢業了,妹妹還是在地裏幹活。他每次寒暑假回家,都會教妹妹認字,給她說學校裏的事。
到他考上大學的時候,家裏給妹妹說了門親事,要把妹妹嫁給一個老瘸子,給他湊學費。他這次沒有說什麽,家裏人都以爲他想通了。
開學前幾天,村裏下起了大雨,孫方半夜帶着妹妹逃走了。
逃走的路線,他計劃了整整十年。
要從一個偏僻多山的地方跑出來,沒有充分的了解,根本不可能,甚至還要躲過村裏養的狗。
所以孫方等了幾乎一個暑假,他在等大雨,隻有大雨能夠沖淡狗的嗅覺。但也增加了他們在逃跑時的難度,但如果這次不拼命,以後就沒有命可以拼了。
那天全村的人都出動了,帶着狗去追人,但暴雨影響了人的視線狗的鼻子,連山路都被沖垮了。
村人無功而返,孫方終于帶着妹妹逃了出來。
隻是他記不清回家的路了。
隻記得村口有一排桑葚樹,每年春天,會結許多紫黑的桑葚。吃得嘴裏、嘴角和手都被染成紫紅色。
很甜,是他吃過的最甜的果子。
然而已經記不起那裏叫什麽了。
孫方不敢坐客運,連火車都不敢坐,怕被他們埋伏截住。就帶着妹妹走山路,爬了一座又一座的山。走遠了,才敢買火車票,等徹底離那裏千百裏遠了,才去派出所報案。
派出所的人問他們叫什麽,住哪裏,他們都不知道。最後帶他們抽血留存,留聯系方式,說有消息了會通知他們。
孫方用多年攢下的錢買了部手機,一直供着那張用來跟派出所聯系的卡。
希望哪一天,手機會響起。
但一直沒有。
他和妹妹沒有身份證,隻能打丨黑丨工,錢賺得不多,但至少過上了自由的生活。再後來他去攤上找人做了兩張假丨身份證,給自己取名孫方,給妹妹取名孫媛,天圓地方,終有一天,能跟家人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