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真正堅執的,隻有人心。
沒有什麽好猶豫的,爲了墨雲軒,她連做皇後都敢應承,區區一個祭天儀式算什麽。
何況還有墨雲軒的一番良苦用心。
帝師,這封号确實實惠,既給了莫芊芊無上的榮光,又賜予了她尊貴的身份。
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接墨雲軒手裏的聖旨。
近前了一看,轉眼他掌心放着的是一枚指環。
莫芊芊頓時呆愣,墨雲軒的手心忽然一覆,捏住了她的指尖。
她一怔,擡眼看他。
墨雲軒卻并沒有看她,掌心輕握,微微合眼,唇角忽現一抹笑,淡而遠,飄渺如此刻浮遊之霧。
“戴上它,它是朕的心,交給你了……”他輕輕道。
那一刻仿若屋脊攜手看月亮,那一刻左手覆蓋着右手,你是天下的傳奇,你是世界的唯獨。
原來指尖相觸的距離,有時隻到心髒,有時卻到天涯。
那一刻,他癡迷着她肌膚的柔軟,指尖按觸的輕輕,像攜了雲的風,拂面而過......
指環在他掌心滾動,他拿起,輕輕套向她手指。
莫芊芊有些恍惚,忽然覺得有什麽不對,随即她聽見一個聲音,懶洋洋地道:“喂,這個戴戒指的儀式,似乎主角錯了?”
瞬時,莫芊芊渾身一震,手一軟,指環落地。
墨雲軒臉色當即一變,急忙去接,地面忽然一震,現出一條裂縫,指環滾落其中......
人與指環瞬間不見了。
莫芊芊早已不管什麽指環,“墨雲軒,等等我!”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身影,莫芊芊急吼一聲,毫不猶豫的縱身躍下。
到了此時,她怎麽能讓他一個人落下去?!
她大駭,心砰砰跳起。
心裏一急,轉眼——
芸芸衆生之外,微笑而立的,不是墨雲軒那妖孽是誰?
墨雲軒一身一手的灰,老遠就笑嘻嘻招手對她笑,“芊芊,芊芊,朕找到指環啦,你可以戴上了!”
天地間日光如金紗,一片朦胧裏,立在那裏的男子,似乎披着萬丈霞光,風度翩翩地沖她笑。
莫芊芊不禁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詩酒唱和的好時光,她和他在閑暇之餘,扮成普通富家夫妻,車馬出城,一路踏紅,在人間最美的楓林中穿梭,在最溫暖的溫泉中含笑相對。
莫芊芊感覺心都飛起來了,來不及慢慢穿過人群,幹脆踏着人頭飛奔而去——
看着她風裏散開的墨發,遠遠的看得墨雲軒又驚又笑,高聲道:“芊芊,你慢些……慢些……朕等你,你呀怎麽和個孩子似的……”
莫芊芊瞬間泛紅了眼眸,仿佛她在漫天的沙石中狂奔穿過重重阻隔,臉上被碎石割出細小傷口渾然不覺,也不禁慢慢斂了笑容,微微張開雙臂。
砰的一聲,莫芊芊撞入墨雲軒的懷中,伸手就去摸他心髒。
卻被墨雲軒一把抓住手,然後他的手指卻顫顫撫過她的鬓,低笑道:“這麽猴急?跟朕走,朕随便你摸……”
看見他嘴上調笑她,莫芊芊擡手打他,突然眼前什麽都沒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莫芊芊又急又慌亂。
日光在林間穿梭,稀疏地打在她臉上。
她卻什麽也看不見,什麽都沒有了,莫芊芊一邊亂摸一邊急不可耐地問。
“墨雲軒——”
莫芊芊一屁股坐了起來,恍惚了半天,才想起來抹了一把冷汗。
原來隻是夢一場。
幸好隻是夢一場!
秦景天雖然年紀輕輕便坐上了右相的位子,但他全憑借他的本事。
最開始的時候,秦景天是因爲家族的抛棄才跑到了軍營磨煉。
後來,因爲行軍打仗以及辦事能力出色,漸漸暫露頭腳,墨雲軒十分器重他。
隻不過他一點都不高調,風雲突轉,墨雲軒稱帝,并委以了他右相的高位。
聖上于他有相遇之情,栽培之恩。天下太平,繁華盛世,而他,會傾盡一生,爲當今聖上守護他的願望。
他也算得上朝中大臣中難得清明的人了。
如今,聖上要他遞奏折爲莫芊芊讨封号,秦景天毫不猶豫地就點頭答應了。
其實秦景天還是很喜歡仕途的,當初他踏出谷城的時候,便下定決心再不回頭。
有了墨雲軒的相遇之恩後,他便是死心塌地追随聖上了。
帝王賜封他右相之後,他就全心全意的将心思放在了朝堂之上,也做出了自己的成績。
墨雲軒是戰神的時候,就是他極爲追捧的神極人物,他也不得不承認,墨雲軒是唯一一個可以讓玄武國獲得新生的帝王。
事實果然如此,從開始的策劃到現在,帝王都沒有讓民衆失望,甚至比衆人想象的還要好。
秦景天辦事果然可靠,很快,他就拟好了奏折在早朝時上報請封莫芊芊帝師爵位。
這無以比拟的帝師之位,可不是那麽容易就可以得到。
帝師,那可是權貴無雙啊。
秦景天以着莫芊芊解鼠疫,助王上探尋黃金寶藏,爲解雪災獻計出力,真正做了神仙所爲的事。
這帝師之位,莫芊芊莫神仙受之無愧!
這世間從來不缺攀權附貴的人,就算不想攀權附貴,可人家也不想得罪聖上啊。
都知道莫芊芊是帝王看重的姑娘,帝王要給這女子高位,誰還能反對?
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感覺非常微妙。
莫芊芊得知,心情也很微妙。她眼中出現一抹亮光,但轉瞬即逝。
那一刻,莫芊芊心跳似乎停了。
随着墨雲軒沉穩輕快的腳步向着她走來,四周又喧天地熱鬧起來。
轉眼,熟悉的清冽清爽蘭桂的氣息撲面而來,直至清晰地感覺自己已經被他抱在懷裏,莫芊芊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一切都是她熟悉的。
莫芊芊的心在這一刻,忽然很踏實,她僵硬的身子放軟,微微偏頭,将臉埋進他的懷裏。
墨雲軒穆然感覺到她依偎依靠他那柔軟的動作,腳步猛地一頓。
莫芊芊又向他懷裏偎了偎。
墨雲軒含笑低頭看向她,青泉如海的眸中被蒙住的那一層鏡面忽然破碎,溢出深沉的波紋。
他從來沒有在這一刻,這樣深深地感覺到她的心意!
第240章 天師,與君同存
天空還是灰蒙蒙的,雪雖小了不少,可看這勢頭短時間内怕是也不會停。
這一場雪災,四國都受到了影響。
其中受災最嚴重的就數南陵和他們玄武國了,雖然西鳳國和北冥國下的雪不比南陵與玄武國的少,但是西鳳國人與北冥國人打出生就已經習慣了白雪皚皚的天地。
西鳳國與北冥國的房屋建造也有講究,西鳳國一律的窯洞住屋,據說夏涼冬暖,風吹不倒,大雪也壓不跨。
北冥國的地窨子比之窯洞更是堅固,積雪久壓不塌。
北冥人在地窨子裏面搭上木闆,鋪上厚草和獸皮褥子即可住人。
這種地窨子地下和地上部分約各占一半,屋内空間高兩米左右,或砌火炕、或搭闆鋪在地中央升火取暖。房頂四周再圍以一定高度的的土牆或木障,以防牲畜踩踏。
冬季寒冷或雨季潮濕的時候,他們側直接在地窨子裏面正中攏起火堆取暖,支起吊鍋做飯。
夏天時節側在地窨子棚子之外露天搭竈支鍋。
而且,由于地域環境形成了他們地窖儲存糧食、蔬菜的習慣。
地窖儲存糧食、蔬菜還又可以不被凍壞。同時,地窖裏高濃度的二氧化碳有防腐保鮮的作用。
所以,寒冬臘月遭遇連續的大雪天氣,那是常有的事。
西鳳國與北冥國有着這自然形成的生活習性,連續十幾天的大雪對他們來說早就習以爲常,根本造不成絲毫的威脅。
天蒙蒙亮,文武百官便出現在東門口,等時辰到了便進大殿上早朝。
雪花飄飄灑灑,落在車架上,很快就化了,接着又是一朵雪花飄下......
“這該死的大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一精瘦的官員,撩起車簾伸出一個腦袋,那雪花正好落在他的鼻尖上,冷的他真哆嗦,瑟縮了一下,還是乖乖的鑽出了馬車。
都說京官好做,可有誰知天之腳下京官的苦,别的不說就說這早朝,皇上勤政是好事,可天天上朝實在不是人過的日子。
“誰說不是呢,這雪都下了半個月了,還真是奇了,這雪怎麽也不肯停,再這麽下去别說百姓了,就是我們也得凍死、餓死了。”與之相鄰的一官員,聽到這話也從馬車下來,兩人走到一塊邊說邊往前走。
這個時候,大家聚在一起,除了說大雪就是說大雪,這個最保險。
“唉,都說瑞雪兆豐年,可這雪這麽大,哪裏有瑞雪的痕迹呀。”發生這聲感慨的是管農事的官員,原本不怎麽受重視,可因爲雪災糧食緊缺,他這個管農事的官員也不得不天天進宮面君。
說到雪災,大家都有說不完的話題,一邊走一邊在一起叽叽喳喳說個不停,聯絡聯絡感情。
因爲是宮殿之外,大家都比較随意,可是……
他們不敢讨論帝王要封一個女子爲帝師的決意。
雖然衆位官員各種不解,又各種忐忑,可他們誰也反駁不了右相大人爲莫芊芊的請封。
畢竟莫芊芊爲玄武國所作出的貢獻那是有目共睹,最主要是他們根本無法做到。
可是,要想讓他們就這樣承認不如一個女子,那就更難了。
連日大雪未停,十分酷寒,金銮殿内即使放置了七八個大暖爐也沒有用,仍舊抵不住寒冷深深的逼進。
對于接下來的提議,更令群臣壓抑。
帝師既不妥,皇上最終居然決議封賞莫芊芊天師殊榮。
就知道反對無效,反而更上了一層樓。
天師啊,那可位居于帝師之上的殊榮,真正是位列仙班了。
群臣低着頭,目不斜視地盯着地上三尺見方的大白玉磚。
此刻,滿堂寂靜,甚至連衣角袍邊發出輕微的唏娑摩擦的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有了前車之鑒,大臣們這個時候即使再驚訝,也不敢多說,隻默默低頭在心中暗贊皇上這一招是打臉于無形。
就這樣一錘定音,大太監便領了捧了聖旨及官服賞賜一串的人前去原南辰王府。
呼,直至出了宮殿,大太監還心有餘悸,連忙将某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掐滅。
這之後他可再不敢多想多說,在皇上面前更小心了,不敢有半分怠慢。
大太監一隊二十幾個人,捧着二十多個托盤,每個托盤裏面,都是沉甸甸的黃金和珠寶,樣樣都是極爲難得。
這樣豐厚的賞賜,簡直是開天辟地頭一回了。
一路而過,旁邊看的人眼熱不已,心中暗忖:這莫姑娘真是撞了大運,能得帝王高擡。
莫芊芊卻沒有擡頭看那些金子一眼,隻靜靜跪伏在地上,看不清面上神色。
大太監将長長的禮單卷成一束,置于盛放賞賜的托盤裏,尖着嗓子朝莫芊芊提醒道:“還不領旨謝恩。”莫芊芊畢恭畢敬的磕了個頭,道:“臣感激陛下的恩典,隻是臣每每想起百姓還在水深火熱之中,便不忍心接受這些禮物。若是陛下允許,臣願意将這些禮物全都捐獻給災區流離失所的百姓,還請公公轉言
。”
随之下朝悄然回府的墨雲軒聽言一愣,冷肅的眸子深不見底,看不清在想些什麽。
其實他心底頗有點震驚。這小女人,有見識就算了,難得這樣給他面子,不露出貪财的一面。
那大太監不由微笑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莫芊芊一眼道:“天師大人,這些都是你應得的,不該推卻,天師還這樣有善心,乃我玄武國之福。不過, 這可是聖上的賞賜,天師大人可不好推辭。”
墨雲軒深思片刻,不由現身,他點了點頭,道:“公公說的是,朕金口玉言,這些金銀是朕賞給你的,都收下吧。”
這小女人明明看見金子就冒光,還裝的一副金錢如糞土的模樣,居然比之他還能裝。
大太監不禁松了一口氣,同時卻又感到疑惑不解。
都說皇室的孩子大多早熟,小小年紀就跟成人一樣并不奇怪。
可這女子是在鄉下長大的,怎麽會有這樣敏銳的洞察力,并且做出适當的反應呢……這一切,真是太讓人驚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