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發生了命案,村民們放下手裏的活兒,集體朝山裏走去。
由衆人簇擁着的七旬老者便是安甯村的族長蘇啓天。蘇啓天是村裏唯一的秀才。爲人公允,深受敬重。當今皇上重文,一個秀才足夠讓全村的人仰慕不已。
王氏被蘇瀾頂撞,心裏燃起一股邪火。然,族長來了,她就算再潑辣也不敢造次。
她狠狠地瞪了蘇瀾一眼,眼裏透露出來的訊息仿佛在說:以後再收拾你。
當族長來到山腳下,先一步趕上山的幾個漢子已經把唐威的屍體運下山。
一股臭味蔓延開來。衆人看着那長着屍蟲的屍體,一個個面露恐懼之色。
蘇瀾走過去,看着放在擔架上的屍體。
屍體已經面目全非。不過頭上的血窟窿非常明顯。隻要請個有經驗的仵作就能驗出來此人死于非命。
是人爲。
“報官。”族長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吐出兩個字。
這件事情牽扯到他殺,那就不是一個族長能夠做決斷的了。
“我去。”一個漢子自告奮勇。
族長看着衆人說道:“滋事體大。大家先放下手裏的活兒去祠堂等着吧!所有人都要到場,誰都不能缺席。”
蘇瀾站在人群的後面,察覺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順着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看見族長複雜的神情。
她不由得猜測。難道真的落下了把柄?
所有的村民都在祠堂裏等着,連發燒的蘇嫣也被叫了出來。蘇瀾扶着蘇嫣,找了個位置坐着。對面的少女興災樂禍地看着她。她認出那是大伯的女兒,這具身體的堂姐蘇明鳳。
原主當年也風光過。每次回家都挂滿了首飾,雖說幾乎是銀飾,偶爾才會有小小的金耳環,但是在這個村裏也算是獨一份。原主長得美貌,更是讓村裏的小夥子惦記着。蘇明鳳嫉恨原主,見她如今又是毀容又是落魄,自然喜形于色。
衙門的辦事效率還是不錯的。他們沒等多久就聽見了牛車的聲音。從牛車上下來三個衙役,每個人都帶着佩刀。
“大人,這邊請。”趕車的漢子谄媚地請進衙役們。
衙役一進祠堂,所有人都站起來向他們行注目禮。
三人也不拖延時間,直接走到屍體前。
“唔……”最瘦的那個衙役捂着鼻子。“這麽臭,死了幾天了?”
另外兩個衙役倒是沒有露出嫌棄的神色。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看上去有些經驗。他蹲在地上,從懷裏取出一雙白手套,戴上手套後仔細地檢查傷口。那麽一具散發惡臭的屍體,他翻來覆去看得很仔細,讓臭味散發得更快了。
白手套上沾着血污,還有屍蟲的液體,許多村民跑到旁邊吐起來。
“死者已經死了三天,臨死之前經曆了劇烈的運動,而且還與人發生過打鬥。對方比他矮小,力度也不大,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不深。最重要的線索是他受傷的位置。從這個位置來看,殺害他的人比他矮一個腦袋。”
老衙役每多說一句,蘇瀾的手指就掐進去一分。
姜還是老的辣。這人說的全中。
“兇手就是她!蘇瀾。”一個面黃肌瘦的少年指着蘇瀾,憤憤地說道。“三天前,我親眼看見她上山。然後沒過多久,唐威也上山了。”
蘭氏夫婦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反駁。蘇瀾拉住兩人的手臂,看向說話的少年。
那雙如寶石般的眸子眼淚汪汪,一幅哀愁的樣子:“厲山哥哥,我知道當年拒絕了你,你一直懷恨在心。可是殺人是很嚴重的罪名,你不要因爲我們的私人恩怨就誣陷我好不好?我隻是一個弱女子,連雞都不敢殺,怎麽敢殺人?”
少年聽她這樣說,眼神閃了閃。
蘇瀾見他的樣子,知道自己賭對了。這少年沒有看見她和唐威上山,隻是因爲被原主拒絕過,所以想借機對付她。
老衙役聽了少年的話,本來有些懷疑蘇瀾的。現在見少年心虛的樣子,對蘇瀾的懷疑也打消了。他不悅地看着少年:“查案是大事,豈是能讓你胡鬧的?再亂報假證,就把你關進大牢,讓你吃三年牢飯。”
陳厲山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蘭氏夫婦面面相觑,同時松了口氣。
“帶我們去案發現場看看。”一直沒有說話的青年衙役淡道。
“對,案發現場是最重要的。”瘦個子衙役捂着鼻子,甕聲甕氣。
三個衙役之中,瘦個子衙役一看就是新上崗的,滿臉的稚氣。老衙役經驗豐富,驗屍之類的是他的任務。而青年衙役嚴肅冷漠,頗有威懾力。
“老大,你帶三位大人去山上看看。在哪裏發現屍體的,要一五一十老實交代。”族長吩咐旁邊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就是族長的大兒子蘇士清。
蘇瀾看着他們的身影變成小圓點消失。這一刻,她已經想好了各種應對方法。
剛才老衙役說出的條件完全與她相符。然而符合這些條件的又何止是她?村裏大多數女子都符合這些條件。
那天她處理了唐威的屍體,并沒有急着下山,而是去了更遠的地方,留下了她在其他地方的痕迹。那棵槐花樹下的所有痕迹,她也清理過了。她埋屍的地方離槐花樹很遠。按理說沒有那麽容易找到第一案發現場。
唯一的破綻就是那塊手帕。若是那塊手帕落在唐威的屍體上,那就真的沒有擺脫嫌疑的可能性。那手帕上的花是原身繡的,上面還繡了一個瀾字。整個安甯村,隻有她的名字帶瀾。
“嫣兒,你身子無力,靠在我身上吧!”蘇嫣燒了三天,從高燒轉爲低燒,雖說有些好轉,但是身子還是很燙。
她身子不舒服,渾身無力,但是還是盡量自己坐着,沒有往蘇瀾的身上靠。一是她與蘇瀾沒有感情,二是她向來善良體貼,不願意因爲自己連累别人受罪。
聽了蘇瀾的話,蘇嫣與蘇童一樣頗爲驚訝。不過,她還是很高興的。畢竟是親姐妹,她也想得到姐姐的疼愛。以前姐姐親近大房和三房,還跟着蘇明鳳一起欺負她,害得她背地裏抹了不少淚。
“我沒事。”蘇嫣虛弱地說道。
“嫣兒,她又欺負你了嗎?”一個高大少年突然挪到蘇嫣的身側,關心地問道:“她要是敢欺負你,我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