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冥……”
“嗯?什麽?”
“我想知道……”
南宮翎握緊了自己的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命運。
爲什麽她要少年失怙,又爲什麽明明也是女凰之命,卻終究是浮浮沉沉,坎坷一生……
這是誰在操控她的一生,又是誰寫下了她這般蕭條而又悲哀的一生。
她想要反抗,可是反抗不得……哪怕是壓得喘不過來氣,也無法去呐喊……
她想要跟靖冥說一下這一刻的心……
她感覺到自己被孤立的滋味,在南宮家的時候,祖母和父親的模樣,還有接近真相的那些話語……
讓她感覺到了孤獨,更感覺到了傷心……
應該說,更加的心寒。
她好像要歇斯底裏的大吵一架,可是無法争吵……
她也想要用盡全力的去剛跟人大打一架,哪怕頭破血流,可是……她知道這一切都不可能。
她擡起手,将手放在那略顯冰涼的窗棱上。
馬車的窗棱比她屋子的窗棱更涼一些,她卻渾然不知。
手緊緊的握住這冰涼的窗棱,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隻能懶懶的來了一句,“無事。”
這句話才說出來,便是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萎靡了下去。
她母親的事情,仿佛是噩耗尾部的長鞭,鞭笞着她的心,盡管是鮮血淋漓。
可是呐喊不得,隻能藏在心裏,呆呆的望着窗外。
若是淚水一如她的心這般堅強就好了,可是風雪太大,吹濕,潤了眼睛,讓她看上去呆呆的……
“你哭了?”
“嗯,我想哭一會,就一會。”
她不想脆弱,她不是個脆弱的人呢……
上一世,橫刀立馬,一生征戰,手裏不知多少鮮血,她從未怕過,也從沒有脆弱過。
可是此刻的她,隻想安靜的哭一會,哭一哭心裏的痛,哭一哭心裏的委屈。
或許這是很好的發洩方式,将她滿腔的憤懑,一身的怨恨盡數的發洩出來。
“小羽羽……這窗棂涼……”
他将她的手輕輕的拿起來,小心翼翼的抓着手腕,放入了他寬大的衣袖裏。
冰涼的指尖碰觸到他的肌膚,是那般的溫熱,又是那般的窩心。
“若是小羽羽你真的要哭一場,就在我的懷裏吧。我的肩膀夠寬,我的懷抱夠暖,讓你不至于哭的打哆嗦,也不至于讓你覺得自己是唯一那個被遺忘的人。”
“靖冥……”她原本一滴一滴的淚水,這一刻噴湧而出。
仿佛打開了水龍頭的眼睛,淚水花花的落下,她的嗓子開始酸痛……
那是一種啞了的聲音,更是一種酸痛的喉嚨……可是她還是想說出話來。
“爲什麽……”
“什麽爲什麽?”
“爲什麽我的母親選擇這般?又爲什麽……我的父親不願保護我的母親……”
“小羽羽……”
“我以前見到的伉俪情深是假的嗎?”
“小羽羽,别哭……”
“靖冥……你知道嗎?我以前一直相信鹣鲽情深,相信這鴛鴦共水舞,隻爲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我卻聽到了什麽?我聽到了父親眼睜睜的看着母親飲鸩而亡!你說,這是爲什麽?難道愛情是假的嗎?”
南宮翎終于哭成了聲音,那是失望透頂的聲音。
“我堅信的愛情,竟然是鏡花水月嗎?我相信的愛情,竟然是家族高于一切嗎?我的父親,因爲懦弱……因爲家族……因爲那個所謂的也許很厲害的人,甘願看着我的母親赴死!
我不明白,不明白我曾經以爲的錯在了哪裏?他們不是曾經如膠似漆嗎?我南宮府的梨花樹林不是他們的愛情見證嗎?難道三月白梨,梨花片片,早就斷了情嗎?他們難道不是相愛的嗎?
我不明白!靖冥!我不明白!爲什麽我看到的,我聽到的,和我以爲的是那般的懸殊!我究竟錯在了哪裏?我究竟有做錯了哪裏?
爲什麽我活過來之後,一切都變了。我曾經還相信父親愛着母親,以命相抵的那種愛,可是事實竟然不是這樣的!我曾經以爲很簡單的人,結果很是複雜。我曾經看錯了很多人,卻也看清了很多人。
可是……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的父親竟然是唯一我看不懂的人……靖冥……”
此刻的她因爲哭到了深處,思維早已亂如麻,混亂的她找不到一個完整的思路,隻想着發洩自己的不滿。
她也不是沒有情緒的,她也不是沒有憤恨的……
在觸及到她的逆鱗之後,她也會崩潰……也會滿臉恨意……
“靖冥……我是不是真的很傻?我是不是傻得無以加複?我竟然……竟然相信……相信他們!”
“噓……小羽羽,你不是傻瓜,你不是……”
“可是,我爲什麽看錯了他們?他們又爲什麽那麽狠心?”
“噓……小羽羽,乖……有我在……有我在……”
“靖冥……你說,爲什麽!這是爲什麽!”
“小羽羽,有我在,你不要想了,好嗎?”
“我怎麽能不想呢?我又如何能不想呢?我很想知道,這到底是爲什麽!我很想知道,我錯在了哪裏,更想知道我到底哪裏做的不夠好!我是不是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小羽羽,我不準你這麽想!”
南宮翎被夏侯靖一下子抱緊,“小羽羽,你有我,你還有我,知道嗎?”
她感受到他溫暖的懷抱,盡管馬車哒哒的朝着樂府而去,盡管周圍風雪很大,可是她感到了他的溫度。
那是一種在乎,在乎她的喜怒哀樂……
她……她真的失儀了……可是在靖冥面前,她難以自制……因爲她的心已亂。
“小羽羽,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麽,我也知道你在苦惱一些什麽,我更知道你爲什麽這般的痛苦,我和你一樣,也憎恨今晚上的一切,包括南宮府那些人的态度。但是小羽羽,你要知道,這一些……并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知道嗎?”
“我知道,可是又有什麽用呢?”
“有用的,至少你該知道,這是上一輩子的恩怨,與你無關。”
“如果真的無關,爲什麽又說了我的一些事?我明明聽到那個人的一些故事,分明跟我有些關系……是不是我關系害了我的娘親?”
“不是……你聽我說,這不是你的錯……如果你非要鑽牛角尖,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什麽故事?”
她淚眼婆娑的看着靖冥,靖冥擡起手,爲她仔細的擦着淚水。
“你隻知道你母親樂橙是相術師,也是傑出的醫師,但是你一定不知道更多的故事,比如她的少年時光,比如雲國最傑出的女子樂橙的榮耀之時。可是我卻可以告訴你。”
“我的母親?”
“對,你的母親。”
“我想知道,你說給我聽聽,說說。”
她現在隻想知道母親更多的故事,這些故事裏面,有一些是淩雲閣收錄的,她知道他一定知道更多世人不知道的故事。
“你的母親樂橙,少年成名之時大概是十二歲,豆蔻梢頭二月初的時候。那時候的她與蕭氏皇族的人比賽相術。相術師一生中,以相面爲生,以天地五行爲骨。生骨算命,成骨算命,不過是相術。”
夏侯靖将樂橙的故事娓娓道來。
“那一次的相術,轟動了整個雲國,因爲樂橙預測出來了下一屆的皇位繼承人,也就是當今的陛下,我的父皇。這相術當時被人們稱道,并不是當時她算的多準,畢竟當時的人呢還不知道下一屆的皇位真的就是如今的陛下。但是……”
夏侯靖繼續解釋道:“但是,你母親在算出我父皇繼承皇位之時,預測出了一個大世家的沒落,這是李氏家族最親密的世家,當時數一數二的世家。就在你母親測算出來兩年之内,分崩離析。你該知道……”
“大世家分崩離析?”她的淚水止住了。
“是的,這個大世家分崩離析,經曆了數十年才恢複了如初的規模,而這個家族你不陌生,甚至上一世也交涉過,這一世重生而來,也聽說過。”
“你是說諸葛世家?”
諸葛世家……沒錯了,雲國上一任的陛下在進行繼位者甄選的時候,身爲帝師的諸葛暢因爲冒犯了天威,讓先皇罷黜了官職。
至此以後,諸葛世家一蹶不振。
有很多人猜測,諸葛世家就是因爲母親當時的相術測算,一語中的。
可是難免諸葛世家恨上了母親,故而要給母親一些事情反擊……
畢竟在雲國,很多人容不得犯忌諱的或是給他們添堵的人活得太滋潤……
據說這個時候,母親樂橙便是身懷六甲……
難道……難道……就是諸葛世家下的毒?
“靖冥,你是說諸葛暢下毒嗎?那可是個天縱英才啊……還是少年爲帝師,難道……他因爲這件事……”
聽說諸葛暢少年便是遠近爲名的天才,八歲能文,十三歲能武,更是俊俏的兒郎。
那諸葛恪和諸葛朗便是諸葛暢的一對兒子,繼承了父親先天的俊朗……莫非……這一切都是起源于諸葛家的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