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虹的手攥了起來,那眼神裏面都是恨意,還有更多的克制……
若不是這裏屬于南宮府,怕是樂虹已經動手了吧?
“我爲了阿橙能夠忍受一切,能夠一直不彰顯身份,爲的就是保護阿橙……可是你讓我捧在手心上的人落得這麽一個下場,你自己還敢跟我說這是阿橙的主意?”
樂虹長手一指,直接指向南宮翎語氣越加的淩厲,“看看……看看你身邊阿橙唯一的血脈,你看看她的眼睛……她那和阿橙一模一樣的眼睛,你還敢再說一次嗎?你還敢說你是情不得已?你無能就不要給自己找借口!知道嗎?”
“我不是找借口,我的家人,我自然會護着,可是很多事情不是淩厲就能夠有解決的方法!這是我的妻女,我比你更在乎!”
“你的妻女?呵……若不是我讓給你,若不是你的身份占了先手,你以爲你會有阿橙的骨血?簡直是癡心妄想!莫不是你忘了三百年前,這南宮氏跟樂氏的一場血債?這血債不是過了就能忘了!”
樂虹的聲音越來越激昂,“我告訴你南宮文,南宮氏和樂氏本就是三百年結成的宿敵,哪怕阿橙想要扭轉,可是骨子裏的猜忌和互相制約造就了她的結局!而這場結局就是你爲了你所謂的大局辜負了她的愛情!你不配提到阿橙!”
“你胡說……”
即便是在南宮翎的面前,南宮文依舊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我胡說?我胡說了什麽?是誰給阿橙親自灌下帶有冷霜凝的毒藥?又是誰不許阿橙自行解除?”
什麽!當初給母親喝下毒藥的是父親?而父親南宮文知道這裏面是冷霜凝?
而母親也知道這是冷霜凝?
那麽李慧雲又是個什麽角色?
爲什麽父親聽之任之?
又爲什麽母親絲毫不反抗?
這一切到底是爲什麽?
“怎麽?現在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你是被我說的無地自容了吧?你做了這麽龌龊的事情,還把阿橙的血脈邊緣化!你配做父親還是丈夫?”
“你……”
“我?我怎麽了?要是我,不管是南宮氏還是樂氏的壓力,我都會盡我所能,讓阿橙安全無虞……哪怕跟天下的人作對,負了天下人,也不負阿橙!你不懂愛情,卻占有了她的的初戀……”
“我和橙橙是三媒六聘,樂虹我勸你……”
“勸我什麽?怎麽?在你的子女面前,你無地自容求我給你一份面子?告訴你……妄想!我這次來,就是爲了阿橙和她唯有的血脈而來……這世上,哪怕是颠覆了一切,我也要扭轉乾坤……你該知道我的手段……”
“不……你不能……那個人不會允許你的……”
“不會允許我就不做嗎?你未免不了解我……”樂虹粲然一笑,帶着桀骜不馴的容色,“我若不認真,任何事,得過且過。可我若是認了真,任何事,锱铢必較!”
“你這樣做對南宮家,對樂家都不是好事!你該知道的……”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松懈了,那個人就敢肆無忌憚,連最起碼的原則和底線都不願尊重……真當雲國無人能與他一較高下?未免高看自己太久,也坐久了安生日子,太過恣意妄爲……”
樂虹的話語讓李慧雲的身子猶如抖糠,而南宮文則是一副不安的神色……
這是怎麽回事?那個人到底是誰?
難道是雲國皇族之外的另外一個控制國家的人物?
這個人物能夠調動母親的生死,能夠安插任何人的命運……也能夠一個不悅瞬間讓那個人死去……
這個人是誰?
到底是誰……爲什麽這個人讓李慧雲如此的害怕?
又爲什麽讓父親如此的不安?
莫非那個人一怒,比帝王一怒還要可怕?
不是浮屍千裏,而是世家傾覆嗎?
這個人到底是誰?
南宮翎的心裏不斷盤旋着這個疑問……
她想知道,可是她知道這件事很難,需要慢慢的思索,需要仔細的探究……
“你該知道,她的血脈,我都不肯傷害,而你卻偏偏……差點毀了她的唯一後人……”
“不……樂虹,阿翎也是我的女兒……我爲人父親的怎麽會不在乎?”
“呵……你在乎?誰家的女兒不是在父親的手裏如珠如寶?可是你怎麽做的?讓阿翎失怙之後,像個影子一般,無人知道她,被仆人輕易坑害……那蘅蕪苑發生的事情,你真當樂氏一族全是死人嗎?”
“這……”南宮文猛地看向李慧雲,“賤婦,那件事真是你做的嗎?”
南宮文的表情是這般的嚴厲,南宮翎心痛了一下……原來父親知道李慧雲做了那件事……
隻是爲什麽,父親沒有來幫她?反而任憑李慧雲的設計?
“老爺……你該知道,不經曆風雨的女子,無法經曆彩虹……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還一個必然唱黑臉……我是那個唱黑臉的……自然是幫襯着南宮氏調教出的女孩應得上大局勢。這不是錯,不是嗎?”
這不是錯不是嗎?
李慧雲爲什麽一副理所應當然的模樣?
難道在李慧雲和南宮文看來,她若是成了,便是這世間還算得上的璞玉,尚可雕琢……
故而南宮氏的族人會用些資源和權勢來幫她一飛沖天?
若是她不是那個可造之才……那麽她像是廢料的玉石一般,被丢棄一旁……
畢竟廢料便是廢物,不值得費些心思?
不管她是誰的女兒,不管她是姓氏名誰,隻要不堪大用,都可丢棄,對嗎?
原來在父親的眼裏,她隻有值不值得挖掘,沒有值不值得疼惜嗎?
這一刻,南宮翎的眼睛都是失望……
這風慢慢的吹起南宮文的頭發絲,盡管是陽光下,可是冬日的風哪怕是微風也是那般的刺骨……
竟讓她的眼眶刺得生疼,眼淚随之流了出來……
這冷讓她想要保住自己的胳膊,甚至她想要往後仰去……恨不得……恨不得就此昏厥……
她害怕聽到父親的答案,害怕父親認可了李慧雲的答案……
這樣的答案會讓她感覺殘忍……
若不是衆人都在,她很想落荒而逃,盡管這樣沒出息……
可是她真的一點也不像聽到父親的話語……也不想知道這個事情結局是什麽……
她是父親南宮文和母親樂橙所生,是唯一的樂橙的骨血,她是父親的女兒,該是由天倫之樂,該是由父女親情的。
可是現在父親的模樣,李慧雲的話語,打碎了這段内容……
她的淚水和心思要冰封在這寒冬的烈日之中,在這正月初二的日子,像個被遺棄的小狗……
被主人肆意大量,被主人任意丢棄……隻爲了一瞬間的好惡,隻爲了一瞬間的心軟……
她不是父親的女兒嗎?還是她沒有入了父親的心?
如果真是這般……那麽母親呢?
母親樂橙在父親的眼裏又是什麽?
是權力的工具?還是愛情的玩物?
她們母女沒有很重要對嗎?
沒有重要到讓父親不顧一切對嗎?
早就知道世家的子女最是可憐,生死由不得自己,婚嫁由不得自己,資源由不得自己。
自己的天賦被家族拿着一杆無形的大秤,秤着斤兩,秤着本事……
沒本事的被放逐……有本事的被捧着……
捧着的若是根骨不佳,悟性不足,就地捧殺,而捧殺的結局就是爲更高根骨的後人鋪路……
畢竟這種捧殺的後人,能夠襯托出更高根骨的後人的本事……
正如那諸葛氏的兄弟,三國時代,躬耕南陽的諸葛亮比諸葛朗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故而諸葛亮很長一段時間被諸葛朗所壓着,所有的資源傾斜給諸葛朗,更讓東吳最富庶的地方給了諸葛朗!
諸葛朗在東吳可謂是活的風生水起……可是呢……諸葛亮終究是碰到了明君。
在劉備的支持下,七擒孟獲,更是六出祁山,與曹cao大小戰役各有千秋。
還有那赫赫戲曲《空城計》,更是千古傳誦……
盡管這一切在《三國志》上并未出現,是《三國演義》的一場虛構……可是如果《三國演義》是真的故事,那麽諸葛亮不就是被諸葛氏邊緣後,又奮起直追的廢料之人?
這就是家族的悲哀……
若是廢料,就是給幾畝薄田,任爾東西南北風,随你浮萍随風,一切與家族再無關聯……
若是天才,就是動辄家族資源,給出廟堂之高,給出風光無限……
而她,因爲天資驽鈍,還是因爲天生不是個優秀的孩子,所以要被遺棄嗎?
上一世……她輸給了這一場陷害之中,在衆目睽睽之下,百口莫辯,在沒有母親的保護下,被送到了長安寺守着折磨……
這一切細細想來,是父親看自己的應變能力,還是父親想要看看自己的心狠手辣的本事?
她的心,一點一點的在潰爛,因爲李慧雲的這段話,因爲父親的态度,盡管話還沒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