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哪般?本王是心從來不給人看……如果有人看了,本王一定問問那個人,裏面是什麽模樣……”
蕭珏不許她退後,即便答應了夏侯靖要跟南宮翎保持距離,可是他依舊有這權限問問這個女子,這個與他是天涯淪落人的女子,對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子的心态。
她對他當真毫無半分的愛戀之情嗎?
她對他當真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嗎?
他不知道爲什麽是這般的執念,他隻想問問她,認認真真的問問她,到底對他是什麽樣子的心态……
有時候,人一旦認了真,就跟傻子一樣,盡管做出來的事情連自己都鄙視……
可是心不由自主的會告訴自己,用最原始的模樣,用最赤誠的模樣去問問那個人,她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感覺……
這也許就是人吧,在生人面前,生人勿進卻又笑口常開,一副很懂事,一副巧舌如簧的模樣。
在真心人面前,總是那般的呆闆,話很多卻總是不加修飾,話不多總是眼眸多情……
笨拙的猶如缺了一根弦的模樣,執着的要一個是非分明的答案……
這不是他蕭珏,不是他一直在人前智囊的模樣,更不是他公子人如玉的溫柔模樣……
他知道這一切,可是他不打算就此擺手……
這個世界上,誰沒有着魔的時刻?
誰沒有變得呆呆傻傻,隻求一個真理的模樣?
他不過剛好遇到了一個在乎的人,想要跟這個人攤牌罷了……
“三皇子,你該清楚,我……”
“阿翎,你我之間,爲什麽要用‘三皇子’這個稱謂?”
“我……又該喚你什麽?”她不知道,在稱謂上,蕭珏這般的執着。
“阿珏,或者我的字,容城。”
容城……她知道這個兩個字,這兩個字還是當年母親樂橙去跟蕭瑢的母妃做客的時候,給即将弱冠的蕭珏取得字,這字代表了容忍、包容、誠實卻又暗示了蕭珏此人城府極深……
可如今,蕭珏的種種,不像是城府很深的模樣,倒像是個愣頭青,一味地尋求所謂的真理。
可是上一世,她是見過蕭珏的,而且不止一次。
那時候的蕭珏确實對的上“城府”二字的。
上一世的蕭珏眼眸像是一汪死水,波瀾不驚,毫無生機。在他的眼裏,似乎什麽都是暮氣沉沉的,而他也不是生機勃勃的人。
她上一世見過的蕭珏,總是喜歡安靜的站在一旁,仿佛從不存在,又仿佛存在卻又不很重要。
他安靜的過火,卻因爲那智謀無雙的大腦,在處理陛下吩咐的幾個大案之後,給人了驚豔和震驚。
蕭珏真正聲名鵲起的時候,正是西南雪災之後,金陵的一場圈地案。那是一場棘手的案子,涉及到了很多外戚和皇親,而這個案子的導火索是一場人口失蹤的煉丹懸案,這案子引起了當地的衆怒……
在百姓叫嚣着将兇手繩之以法的時候,高堂之上,廟堂之中,真正涉案的人員卻是動不得的國之棟梁。
畢竟這棟梁馬上就跟一旁的風國有一場邊境之戰,在國家用人之際,武将是動不得的……
這是極其考驗智商的時候,而蕭逸此時恰好告病……蕭瑢又是陛下不希望卷入的皇子,故而放過。
而蕭琮,想必陛下也不願意用這樣的皇子……故而所有的視線集中在了三皇子蕭珏的身上……這個一直保持着微笑,被人喚作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暖玉公子。
那時候的蕭珏一直是個愛笑而不喜歡多言的皇子,他有着天煞孤星的傳說,很多人都對他不熟悉……
即便養在蕭瑢生母的名下,依舊是個疏離人群的皇子……
這一個毫無權勢,毫無根基,甚至生母母族不強大的皇子,想要處理這金陵煉丹懸案,在順藤摸瓜,懲處部分外戚和皇親,又是談何容易?
可蕭珏卻完美的懲處了一些可以摘除的外戚和皇親枝葉,對蕭逸、蕭瑢、蕭琮的親信各打五十大闆,在安慰了民意之後,又給了核心将領一個定心丸,讓他們有了将功贖罪的底氣。
而這一場底氣,換來了雲國的勝利,百年安穩,一戰定乾坤。
這是一場漂亮的智謀之戰,也是蕭珏讓人刮目相看的時候。
她還記得陪伴蕭逸站在觀潮樓上,看到馬上蕭珏的模樣……什麽叫做春風得意馬蹄疾?
那一場四月櫻花雨,拂在雲國第一美男的臉上,如夢如畫……令人難忘……
蕭珏其實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也是那一刻,蕭逸真正将蕭珏當做了對手。
盡管後來,蕭珏韬光養晦,可終究跟蕭逸有了一場對決。
她那時對蕭珏的印象是冷漠、冷心、冷眼、冷語。
蕭珏都能在城頭喝着酒看她與叛軍厮殺直至暈厥,而一直袖手旁觀,不是冷漠是什麽?
蕭珏看到蕭瑢失敗之後,貴妃跪地求他說句好話,都能大步離去的人,不是冷心又是嗎?
每一次蕭珏參與的事情,他總是将自己置身事外,所有的事情都能摘幹淨,仿佛他揮一揮衣袖,總是能不帶走一片雲彩,這一份能力,不是冷眼旁觀,不是一個看客又是什麽?
蕭珏每一次與她相見,總是譏諷居多,話中從沒有太多的暖意,與他暖玉公子的形象頗爲不同。
他不是冷語又是什麽?一個從來不喜歡讨好别人,一個從來不說句軟話的人,他什麽時候……
南宮翎不清楚,這一世的蕭珏到底是怎麽了,又是什麽樣子的變化,讓他對自己上了心?
難道是受了靖冥的心頭血,所以他對自己的感覺變了?
如果是這樣,爲什麽蕭珏對夏侯靖不是太熱絡?反而對自己緊追不舍?
如果不是這樣,爲什麽上一世他不早早的對她好?反而看她差點被亂刀砍死?
她不懂,似乎輸給了一場命運,一個錯綜複雜,被改的物是人非,甚至面目全非的命運。
“難道你對我的感覺,連喚我一句容城都不行嗎?難道天涯淪落人,都無法讓你說出口嗎?”
他垂下眼來,那是一種傷心,發自内心的傷心。
讓她的心再次變得軟了,“容城……我并不是不喚你,而是身份……不對等……我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