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紅妝冷冷一瞥,并未搭話,卻見到夜冥以扇子抵住下巴,“看來我要去一趟阆中了,你去不去?”
可是百裏紅妝依舊是一言不發,他隻能雙手一攤,“算了算了,問你也是白費,你隻會跟着我罷了。”
話落的同時,夜冥已經淩波微步轉身離開,百裏紅妝細眉微微皺起,放下一錠銀子,緊随其後。
此時将百裏帝俊綁成蠶寶寶的夜浯缇被宮商攔住,夜浯缇晃了晃酒壺,似醉非醉的看向宮商。
“打擾二位雅興,我家姑娘特地囑咐小的來通知帝俊副閣主一聲,二十日後,阆中集合。”
“阆中?這是要去西南雪災?有趣有趣……隻是……”夜浯缇望了一眼身後的蠶寶寶,“你要去嗎?”
百裏帝俊别扭的将頭轉過去,隻聽宮商捂嘴笑起來,“帝俊副閣主,屆時阆中見,小的先走一步。”
這話才說完,宮商已然不見了蹤影。
“她家姑娘……到底是誰,竟然有這樣的丫鬟?莫非是她?”夜浯缇喝了一口酒,皺起眉,“莫非姒姓後人出現了?有趣……這是要你趕去追殺?”
“你無極天山不就是護她性命?”百裏帝俊終于舍得說出一句話,隻是這話卻惹來夜浯缇更大的笑容。
“原來世間皆是誤解,你淩雲閣是護,我無極天山才是弑吧?有趣……那混球怕是已經與你那冰霜妹子先走一步了,看來咱們也要不落人後才行。”
說完夜浯缇拽着身後的蠶寶寶,繼續在林間狂奔。
黑翟齋内,紅爐暖炕,兩人正在對弈。
“我們從皇宮出來,半晌不見人影,不知道南宮府可會尋人……”
她将白子落下,有些擔心的看看外面即将夕陽西落的天空。
“尋人?此時南宮府正經曆一場災禍,必然沒有那心思尋你,再說……他們還在尋找自我脫身的法子。”
夏侯靖将黑子放下,卻讓南宮翎白子抓在手心之中,遲遲不肯放下。
“南宮府正經曆一場災禍?這是什麽意思?”
她呆愣住,皇宮内陛下對南宮家并沒有太多的微詞啊……而她如他所說,說了一些保守的話……
“蕭瑢在通往阆中的路上,必然遭遇劫匪,也必然花重金雇傭一些江湖奇人異士,更會……”夏侯靖的嘴角勾起,“展露出那企圖奪嫡的野心。”
“蕭瑢不是一直都有這個意思嗎?”她略微記得上一世,蕭瑢一直對奪嫡很是積極,當然,也栽到了這次的西南雪災之中,至此以後,銷聲匿迹。
“難道奪嫡就一定要在前期百戰百捷,活當箭靶嗎?那豈不是庸人?”
“庸人!這與南宮府有什麽關系?”等等……南宮府是将軍府,難道……爹爹被陛下邀請在皇宮内,雖然進宮的時候沒有見到,可是爹爹确實是被陛下控制了。
也就是說這一次的西南雪災,南宮府也要出一個人嗎?而這個人,會是南宮宇嗎?
“你若是細想,必然知道。要知道執棋人下棋,最有趣,因爲棋盤清清楚楚,每步棋又千變萬化,奧妙無窮。”夏侯靖勾起嘴角,望向她。
“今早出宮之後,蕭瑢是去邀請南宮宇了嗎?這蕭瑢邀請蕭珏做文官,邀請南宮宇做武官,這一文一武,幫他共同蕩平這一次的雪災,對嗎?”
這與上一世不同,上一世是蕭瑢一個人處理的,鐵血手段……更是得萬民唾罵……
“是。”他笑容可掬,可越是這樣,她越不信這裏面如此簡單。
“蕭珏和我那庶弟都要背鍋嗎?”
她幾乎可以肯定,蕭瑢這一次失敗,一定是蕭珏和南宮宇分攤罪責。
“背鍋倒是要背一些,隻是這鍋背的好就是翻身仗,背不好就是陡峭峽谷。”夏侯靖将黑子落下,繼續說道:“這一次是一文一武不假,這文是蕭瑢和蕭珏,這武是蕭逸和南宮宇。”
“蕭逸和南宮宇……這是誰的安排?”她隐隐覺得,這一次西南雪災,從她見到夏侯靖開始,一切都變了。
但一切又都是按照上一次的大事記而走,隻是細節上,變了,變得越來越離譜,讓她覺得越來越撲朔迷離。
“這世上的男子都是喜歡權謀的,越是懂得權謀的人呢,越是喜歡溫水煮青蛙,這溫火慢炖,最是彌香。”,夏侯靖指了指棋盤,他撿起一片白子,笑眯了眼睛。“看來小羽羽還是沒有看透局勢。”
“難道這一次,陛下蓄意讓蕭珏和蕭瑢輸給蕭逸?”
上一次也是蕭逸赢了,而且是得了民心的赢了……這一次,沒有她的設計,依舊如此?
“可知道爲君者,最忌諱什麽?”他嘴角勾起,顯然在爲南宮翎解疑答惑。
“功高震主。”她自然而然的說着,卻被他搖了搖手指。
“外戚,必然是功高震主。可這至親,可就不是了。”
“至親?你是說皇子嗎?難道是黨争?或是拉幫結派?”
“拉幫結派,若是平衡之術,能夠以帝王禦人術控制住,倒也是無可厚非。可是……小羽羽,若是控制不住呢?”
他前傾着身子,問着她,讓她皺起了那好看的眉頭。
“難道是威望過高?”她皺起眉,想起上一世蕭逸面對彌留之際的陛下時,陛下哀歎出來的話。
猶記得,陛下曾說,他這一生,本是屬意七皇子蕭瑢的,可惜蕭瑢破壞了民意,又毀了官員之中的情分,讓陛下莫可奈何。而蕭逸就聰明多了,既讓百姓喜愛,又讓百官推崇,在民間,在官府,威望極高。
可是她那時看出了陛下的不甘,卻也看出了陛下的無可奈何。
難道……這一次陛下就是要針對這個下手?
“蕭瑢上一世做的太過了,以至于,他一步錯,步步錯。如今我倒是給他一個好由頭,由萬劫不複,變成莽撞行事,便可以改了他的宿命。”
夏侯靖指了指棋盤,繼續說道:“一如這棋盤,銳利進取,未必就是赢到最後。韬光養晦,也未必就是輸到最後,不是嗎?”
“你讓暮夕也去阆中……難道你是讓蕭瑢帶着蕭珏去剿匪?還去民間搜人?”
她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症候,而夏侯靖則是滿意的點點頭。
“小羽羽所說,深得我意。既然那蕭逸和南宮宇把天下人都當做傻瓜,就讓他們玩火自焚去吧……其餘人站在台下,看着一場粉墨登場便是最好。”
夏侯靖放下最後一顆黑子,“小羽羽,你已經輸了。”
“嗯,我是輸了。”她不隻是輸了,更是發覺上一世,她看待問題真的太淺了。
從來沒有全面的去想過,沒想過蕭瑢爲什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沒想過蕭瑢當時究竟是屠戮災民,還是剿匪成功……隻是聽蕭逸說說,卻沒想過這話是真是假。
當時阆中百姓曾歌頌蕭逸,而百官竟然也不仇恨蕭逸,她本以爲是蕭逸牆上過高,做事周到。
如今細細想來,應該是蕭瑢背了黑鍋……而蕭逸撿了便宜……
“你在想什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可是在想那近似完人的蕭逸,竟然是一個張冠李戴,鸠占鵲巢之徒?”
他仿佛會讀心術,将她心中所想了解了個大概。
“那蕭瑢,看着也不像是個缺心眼的人物,上一世怎麽會血腥鎮壓災民?又爲什麽赈災到一半折返南宮府,又去了阆中……原來這裏面還有些門道。”,南宮翎指了指棋盤,“如今我怕是知道了你的棋盤路數。”
“哦?是什麽?”
“圍而不攻,令其不攻自破。”她掩唇笑起,“看來兵不血刃大将軍,必然屬于你。”
“我不過是一個閑散之人,哪來的大将軍威名?眼看着日落西山,咱們還是回南宮府,去看那一場災難吧……”
夏侯靖伸出手來,要将她拉起來,可她則是皺起眉,“難道南宮宇還沒走?”
“南宮宇走是走了,可是蕭琮還沒走……”
這話極具暗示,也就是說蕭琮又要去南宮府騷擾南宮玉了?
“那必然是真正的雞飛狗跳,不知道我那庶妹是不是慌不擇路?”
“這倒是不知,隻是不知蕭琮在南宮府尋你我的時候,可會一怒之下拆了南宮府的頂梁?”
夏侯靖歎息一聲,仿佛看到了那場熱鬧。
“不知道祖母是否能鎮住蕭琮,畢竟祖母是诰命夫人……”她的祖母闫氏老夫人,可是個雷厲風行的老太太。
“那蕭琮仗着母妃是趙貴妃,怕是不會輕易将祖母放在眼裏……”
趙貴妃是江南名仕族人,滿門書香,各個官居要職……怕是蕭琮橫起來,真的難以控制……
“這……”南宮翎有些擔心祖母。
“但這也是小羽羽你的機會,畢竟你是南宮府的嫡長女,若是你能一戰退去這混不吝的二皇子蕭琮,便會一戰成名,到時候将門貴女的名氣必然傳開,對你也是極好的。”
他已經幫她的未來在鋪路了嗎?還沒等她開口,隻聽他又緩緩說道:“你竟然這一世要做那聞名天下的女謀士,遲早要逆風而上,這一次,就當你壯壯膽,練練手,熟悉熟悉。”
【作者題外話】:期待女主怒怼蕭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