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敏霖低下了頭,她何嘗不想管,可是......她哪裏管得了?
“萬事開頭難,終歸是下人,不聽話了,或打兩下,或罵幾句,再不濟趕出府去,他們又能如何?譬如......”顧盼把視線移到了仍然跪着的吳蕊姬身上,“這東西不識好歹,以下犯上,按家規,該杖責二十。”
吳蕊姬一驚,猛一擡頭,正好對上顧盼的視線,強壓住心中的火氣,含笑道:
“瞧姐姐這話說的,我與二夫人,不過說笑罷了,何來以下犯上之說?”
“是不是以下犯上,你說了不算。”顧盼說着,沖葉敏霖身側的一個丫頭使了眼色。
見那丫頭去了,吳蕊姬心中有些發慌。
都是嬌滴滴的閨閣女子,哪裏挨過打的。
心中着急,口上也失了分寸:“自古便沒有嫁出去的姑子管弟妹的理,大小姐這麽做,也不怕傳出去,贻笑大方。”
“弟妹?”顧盼失笑,“你是我哪門子的弟妹?我弟妹姓葉,跟你有幾分關系?你算個什麽?也配這樣與我說話?杖責三十!”
“你——你沒資格——”
“有沒有資格,不是你能議論的,拉下去!”顧盼對着趕來的府兵喝道,府兵不敢怠慢,拖着吳蕊姬去了。
吳蕊姬一路謾罵,府兵深怕她惹得顧盼惱了,自己受牽連,便抓了一把泥,堵住了她的嘴。
吳蕊姬家的小貓兒卻還愣生生的在那裏,被奶娘抱在懷中,護得跟個什麽似的。
顧盼無意将大人的恩怨牽連到孩子身上,可剛剛被吳蕊姬氣了一通,此刻對她的孩子也沒有幾分好臉色,抱着狗兒轉身走了。
送葉敏霖回了院子,對院子裏的下人們一通訓斥,又與她聊了好一會兒,眼見着天要黑了,方才離開。
晚間,正在吃飯,燕平策卻趕了過來——無非爲着吳蕊姬的事,來向顧盼道歉,并直言,回去便一紙休書,打發了她。
顧盼無所謂,隻要他對葉敏霖好便是。又見他惶恐不安,安撫了幾句,又留他吃了飯。
當晚,也不知怎麽,燕渡遠鬧騰得厲害,好半晌才哄睡着。
顧盼正要歇下,見燕梓桑屋中的燈還沒熄,想了想,便去了她的房間。将白日裏與燕平生的對話,悉數說了一遍。
末了,顧盼問道:“你是怎麽打算的?”
“你不是不想打仗了?”燕梓桑反問。
“是啊,可是.......‘燕梓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赤鬼軍,被‘荊憐’給奪走了。這個‘荊憐’,又搶她的男人,又搶她的事業......她能咽得下這口氣麽?”顧盼笑問。
燕梓桑并沒反駁,隻因.....這是事實。
雖然她心知肚明,此刻由‘荊憐’來接手‘燕梓桑’的一切,日後再與燕府少往來,能夠消減陳帝對燕府的忌憚,對她,對燕家上下,都是有利無害。
可她不甘心。
自己耗費了多少心血,經曆了多少,才建立了赤鬼軍。軍中每一個人的,都與她出生入死,每一匹馬,都是她的心血。
她怎麽甘心,就此到了他人名下?
總之現在一切未成定局,喬永慕不管是娶了燕梓桑,還是荊憐,對外都說得過去。
再者,說句大不敬的話。
陳帝畢竟年老,誰也不知他還有幾年時光,待他去了,喬永慕登上了帝位,定然不會對燕家如何。
隻要撐到新帝登基,燕家便可安全了。
“若你不怕的話,我打算再試一次。”燕梓桑道,已然有了決斷。
顧盼明白,她雖這樣問,可即便自己不願意,她也有辦法做到。
一如當初,她便是在千裏之外,燕梓桑都能在燕府裏使了移魂換魄之術。
盡管如此,她還是想試試:“萬一......這次又失敗了怎麽辦?”
“上一次,是因爲大家都從沒使過這法子,失敗是理所當然。有幾處地方出了問題,我已經發現了,這次改正注意些,便不會有問題——你,願不願。”
“我能要點時間想一想嗎?”
燕梓桑點點頭:“一切随你,隻是暫且不必告訴少宮和師兄。”
顧盼卻是懵了:“爲什麽?”
“他們若事先知道,定然會竭盡全力的阻止,反而麻煩,不如等着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不答應也不成,免得節外生枝。”
“可是......”顧盼還是覺得有些不安,“不是說,用這法子,非得我處在生死關頭,才能起用麽?如今我身上的蠱毒已經解了,青淮又死了......”
“這世上,又不止他林青淮一人懂得用蠱,隻是府裏,便有七八位個中好手。”燕梓桑乜了她一眼,“怕了?放心,你練了《山海經》,一般的蠱毒,要不了你的性命。”
聽了這話,顧盼不但沒覺着放心了些,反而心中更加不安:“我怎麽覺得,你是打算用不一般的厲害蠱毒,來給我種下呢?”
燕梓桑聞言,便是一笑:“你倒不蠢。”
“再這樣,當心我告訴曲清河他們......”顧盼嘟囔着,燕梓桑聽見了,也不在意。
“你隻管說,看他們能不能攔得住我。”燕梓桑一如既往地自信。
顧盼一開始,對于這份自信有種莫名的厭惡,覺得她太過自信,甚至自負。
她哪裏能有那麽大的本事,算計好一切。哪裏能将一切迎刃而解,什麽也不懼?
可時日長了,反而羨慕起這份自信了。
顧盼就從未這樣自信過。
都說不自信,是因爲之前成功得少了。
成功,能夠建立起一個人的自信。
可她,多多少少,也算有過成功吧。
從赤鬼軍開始,她獲勝的次數,也不在少數。
可卻沒因此獲得什麽成就感。
自信這玩意兒,更是一點沒上升。
直到了現在,遇見事的第一反應,仍然是退縮躲避。
她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有燕梓桑那樣的膽量,那樣的自信?
“想什麽呢?”燕梓桑發問,她一開始以爲顧盼是在猶豫要不要聽她的,再施移魂換魄的法子,可是觀察了一會兒,卻又覺得不像,便直接問了出來。
顧盼回過神,展顔一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