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巧舌如簧,隻言片語間,就能勾勒出一幅完美的圖像,村民聽得入了迷,便是散了席,也不肯離開,隻呆呆地聽着。
顧盼也覺得有幾分意思,更想知道接下來的劇情,便也沒走。
說着說着,不知怎麽,便說到了陳、楚兩國之間的戰鬥。
兩國打打合合數百年,戰火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性命。
好容易此次兩國聯姻,百姓們隻當能得到夢寐以求的和平。
奈何好景不長,也不知楚帝腦袋抽了什麽風,竟将宜舒公主殺害,随後又殺了陳國的使臣,燕梓桑。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何況兩國數年前簽訂了盟約。
陳國自然大怒,發兵打仗。
還有餘熱的戰場,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
可憐的,隻是百姓。
陳國衆多軍隊中,以太子喬永慕所在的湖骁軍、平城大将軍萬俟瑞帶領的鐵鴻軍、燕平生爲首的赤鬼軍爲主力。
三軍相互配合,一路突進,已然打到了彙、洛、刑三州。
三州練成一線,是楚國邊界以内的第一道防線。
若是破了第一道防線,便可直逼鄖陽城附近。
那是楚國的第二道防線,過了鄖陽城,不需多少距離,便可到達臨安城外。
因而,彙、洛、刑三州攻破與否,攻破耗費了多少時間,對于兩國來說,都至關重要。
彙、洛、刑三州皆是易守難攻,又以良兵強将鎮守,面對勢頭正足的陳國軍隊,硬生生地,拖住了他們的腳步。
戰争的事,若是爲了娛樂,則不必講得太細。百姓們才不關心每天死傷多少,消耗多少,爲将者制定的戰術,做出的決定,是多少次經驗的累積。
他們要的是精彩,要的是有趣。
故而說書先生便将一些道聽途說的小消息,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
這些消息故事的真實性,不超過80%,顧盼有心知道戰場上的具體情況,卻知道這說書先生也不會很清楚,隻好罷了,與許大娘說了一聲之後,便走了。從而沒聽到,傳說中的山海教,因一個女人而得罪了強大的勢力,從而導緻滅教的結局。
一進屋,南蕪就察覺到了顧盼情緒不對——往常,瞧了什麽熱鬧回來,顧盼都是人未到身先至,還在門外,就興緻沖沖地說起有趣的新聞。
今兒卻安安靜靜地,進了屋,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之後,歎了口氣。
“怎麽了?”
“……”沒怎麽,折騰了一天了,好累,想睡覺。顧盼猶豫了會兒,還是沒問南蕪,知不知道陳楚二國現在的戰況。
她既決定隐居,決定不再理會這些事情,就要徹徹底底地,與以前切斷聯系。
若是放心不下藕斷絲連,對她而言,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倒不如徹徹底底地,什麽都不管。
所以,她不能問,也不能主動去知道這件事。
這件事,第一步不能踏出,一旦踏出了這一步,再想置身事外,便是難上加難。
所以,她不能開口。
管外面打得如何,管陳國傷亡如何,她什麽都不要管,隻要管好自己,關好院子裏的雞鴨,關好這個小小的屋子,也就夠了。
“那便早些睡,我燒了水。”見她不願多說,南蕪也不追問。
顧盼點點頭,拖着沉重的步子,去了浴室。
倒好了水,顧盼将自己整個人埋在水中。
憋氣,憋氣,一直一直地憋氣。
直到實在憋不住,拼着嗆水也要開口呼吸的時候,她才猛地坐了起來。
沒吸進去水,而心中的悶氣,憋了這麽久,似乎在出水的一刹那,随着空氣的回歸,徹底煙消雲散。
實在是舒坦。
第二日,午飯時發現家中的柴不多了,南蕪便說上山砍一些。
他才走沒多會兒,許大娘就來了,帶了許多喜糖,還有紅雞蛋。
這樣的禮不能不收,不然就是對新人的詛咒,顧盼隻能謝過,受了起來。
“你哥哥又沒在家呢?”
“家裏沒柴了,哥哥去砍。”
“喲喲喲,你哥哥可真能幹。”許大娘不禁誇耀道,“又會修房子,又會功夫,又會打獵,又會打許多的獵物回來,又疼妹妹——疼妹妹的人,将來一定也是疼媳婦的。如今還會砍柴,實在是能幹。”
許大娘一通誇之後,才說出了自己的來意:“你哥哥年紀也不小了,身邊也沒個人照顧——你是妹妹,哥哥照顧妹妹的多。這屋子就你們兄妹二人住,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受了不必要的委屈不必要的苦。倒不如啊,叫你哥哥找個嫂子,來照顧你們兄妹兩。”
合着是來說媒來了。
顧盼失笑,斟酌着用詞:“這個……我倒做不了主,需要問問哥哥才行。”
“是,所以就叫你問問你哥哥。胡家的小丫頭,那個名叫青蓮的,你也見過,長得乖巧,又懂事,手腳又靈巧又麻利。她嫁了過來,一定能照顧好你們兄妹,你看看,這是她繡的荷包。”許大娘一面說着,一面拿出了一個深綠色的荷包。
荷包上繡的東西,是一條荷葉下的鯉魚,繡得倒還細緻,隻是技巧不足,難免有些瑕疵。
“自然了,她繡的荷包,比不上你,卻也是極好的。你瞧瞧,這針腳多密。”許大娘獻寶似的,不住地誇耀,仿佛荷包是她繡的,是她要嫁給南蕪一樣。
“你把這荷包給你哥看看,他若是也喜歡,便去找朱先生,問個好日子,準備好聘禮,大娘帶着你哥哥去提親。”許大娘笑道,不等顧盼拒絕,就硬把荷包塞進她手中,滔滔不絕的講着那個胡青蓮的好。
顧盼被她講得頭暈眼花,最後人走的時候,竟然忘了把荷包還給她。
拿着這個荷包,顧盼犯了難。
南蕪一早表明,不願提這個話題,她要是真把荷包拿了出來,隻怕對方會再一次地生氣。
可是她也不能代替南蕪拒絕這門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