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年紀尚小,也不知發生了什麽,隻是由楚宮遙牽着,見楚宮遙一直紅着眼睛,淚珠子不時掉落,便去哄她。
楚宮遙見着宋自悔的模樣,見他如此乖巧懂事想起了顧盼,不由得更加傷心。
棺材下葬後,有兩個人離開了京城。
一個是苗探峰,他自醒來後,便叫了燕成疆,問清楚了來龍去脈。
山海教不足爲懼,便是有《山海經》的邪術,便是他們弟子不多,卻個個本領高強,在“捭阖”面前,也不算什麽。
唯一值得費些心思的,便是嶽凡天。
悄悄他又是頭一個兇手。
說句毫不誇張的話,便是燕成疆親自去了,也不能将嶽凡天殺死。
隻不過有的時候,生,不如死。
送葬的隊伍出發前,苗探峰便跟燕成疆說了,要出一趟遠門,燕成疆也沒多問。
另一個,是曲清河。
緩了這麽些日子,他終于冷靜了下來,冷眼看着棺材入葬,也察覺不出喜悲。
一日未見到顧盼的屍首,他便不相信人死了。
那個人不是說顧盼的屍骨還在山崖下嗎?他便親自去一趟。
死要見屍。
南蕪在報了信之後就走了,燕府裏的人以爲他要趕回楚國複命,便沒理會。
事實上,南蕪的确到了楚國,可他并沒回臨安複命,而是沿着邊界,去到了另一處地方。
太獻。
太獻是與楚國相鄰的一個國家,國土豐沃,面積也不小。
因着國君純厚,民風淳樸,多年來自給自足,又因國境周邊地勢險要,甚少與外國相接觸,易守難攻。若非必要,也不會有人來啃這塊硬骨頭。
又難啃,又沒多少肉。
所以即便外界戰火連天,這裏依舊能保持難得的和平與甯靜。
顧盼就在太獻一個鮮有人知的村莊裏。
這個村子是南蕪偶然間發現的,村民們都熱情好客。
南蕪送顧盼過來,本打算讓她現在山中找個洞穴暫時待一段時間,卻剛好發現了一個廢棄已久的房屋。
據村民們說,這個房屋幾十年沒人問過管過。
雖然有些破舊,可花了一天時間修繕了一下,勉強能住着。
顧盼終究是覺得耽誤了太多時間,催着南蕪趕緊趕往陳國,至于屋子,回來再修也是一樣的。
可是當南蕪回到小村,回到屋子裏的時候,卻發現屋中空無一人。
人又不見了。
南蕪心中一個咯噔,想着會不會是嶽凡天找了過來。
正要去找,隔壁住着的方大娘便笑道:“回來啦?你妹子去村東頭叫孩子們念書去了,朱先生有事去鎮上了,叫你妹子幫幫忙。”
南蕪聽了,轉身便往村東頭去。
村東頭有座城隍廟,一直以來,隻有一個年老的廟祝在裏面,平日裏也不見香客來往。後來那位朱先生提議,将城隍廟的後院收拾打理一下,作爲孩子們平日讀書認字的地方,村民們偶或來廟中上香給些香油錢,便也算作場地的租賃費用。
原本冷冷清清的城隍廟,就此也熱鬧起來。
南蕪才到城隍廟門口,便聽見了裏面的朗朗讀書聲。
“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綱者,君臣義,父子親,夫婦順。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時,運不窮……”
南蕪腳步一頓,而後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雖然他走路本就沒什麽聲響。
院中,十幾個孩子坐了四排,一個個搖頭晃腦的,背誦着《三字經》上的内容,顧盼背着手,閉着眼來回踱步,顯得很是滿意。、
南蕪便在那站着,也不吵她,他向來擅長等待。
等着孩子們把《三字經》背了個完整,顧盼才睜開眼,卻猛然見到南蕪站在那處,忙小跑着過去:“你回來了?路上可遇見什麽意外沒有?沒被嶽凡天撞見吧?”
“沒有。”南蕪道,兩個字,回答了顧盼所有的問題。
“那……燕府那邊怎麽樣了,他們信不信?你把嶽凡天的事說了沒有?”顧盼又問。
“我離開京城不久,便聽說你的靈堂設了起來。”南蕪道。
顧盼這才徹底放下心來:“信了就好,信了……就沒事了。對了,你要不先回去歇會兒,一路上怪累的,我這邊還有一會兒。”
“我等你。”
顧盼點點頭,也沒再推辭。
反正接下來要講的也不太多了,耽誤不了多會兒時間。
約莫半個時辰後,今日該講的,便講完了。布置了功課,待孩子們争先恐後的跑出去之後,顧盼開始收拾起來。
小孩子似乎是垃圾制造器,但凡他們經過的地方,垃圾都少不了。
把座椅歸攏整齊,收拾好筆墨紙硯,南蕪也剛好掃幹淨了院子。
“你是大功臣,今兒晚上買條魚,給你做好吃的。”顧盼笑着拍了拍南蕪的肩,這笑容中,卻帶了幾分勉強。
南蕪不言語,隻看着她。
二人一時無言。
夕陽西下,将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似乎就要突破束縛,沖出門外。
“悔兒……怎麽樣了?”做足了心裏準備,顧盼才敢開口。
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宋自悔。
雖然不能再回去,不能再見面,可她還是想再聽聽宋自悔的消息。
哪怕是最後一次。
“我沒看到他。”不知爲何,南蕪總覺得這話有些難以啓齒。
果然,顧盼眸中的光一黯,勉強笑了笑:“這樣啊,那算了。悔兒在家裏,應該很好的,我多想了。”
“我可以把他帶來。”南蕪緊接着開口道,顧盼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繼而拿筆敲了下南蕪的額頭:
“瘋了?你以爲燕府是這麽好進出的?裏面高手如雲,要是敢亂來,連個屍骨都不剩。我……我不過随便一提,你别放在心上……聽見沒有?”顧盼是真怕南蕪下了決心,沖回陳國京城,想把孩子給偷出來。
天子腳下,他偷得出來嗎?
見南蕪不語,顧盼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臂,似乎面前的人下一刻就要沖出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