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南蕪醒來,重新燃起了火堆,才回過神似的,擡頭望着他:“你餓了沒,我去弄些吃的。”
“還有。”南蕪拿出虎肉。
那一隻猛虎着實太有分量,加上這兩日他們也沒吃多少,因而還有大半隻。
幸好天氣寒冷,不然要不了兩三日,這肉就壞了,不能吃也就罷了,放在山洞裏還招蒼蠅。
兩人把虎肉烤來吃了,看着剩下的,還夠他們撐個四五天,顧盼也就沒急着出去找,隻是坐在火堆旁邊發着呆,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南蕪本就話少,便是顧盼在他身邊說個不停的時候,他也隻找得到一兩句回複的,如今顧盼不說話了,他更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又怕說錯了什麽,惹她生氣,索性也不言。
寂靜的山洞中,也隻有火堆中偶爾傳來“噼啪”的聲響。
安靜極了。
這樣的安靜,是南蕪喜歡,并享受的。可現在卻不很喜歡這氛圍,隻覺得太安靜了,安靜得——叫他渾身不适。
“我臉上長虱子了?”顧盼忽然開口,像一道暖暖的陽光,看似柔弱,卻帶着不容質疑的力量,擊破了這厚厚的冰層。
“沒有。”
“那你盯着我看幹嘛?我還以爲蠱紋又有變化了。”顧盼說着,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蠱紋,隻是顯示了紋路,憑肉眼可見,要用手摸,觸及的卻是平滑,什麽也摸不出來。
見南蕪還是隻看着自己,不做言語,顧盼心中有些拿不準:“不會真叫我的烏鴉嘴說中了吧?真起了變化?變成什麽樣了?”
一面說,一面摸着自己的臉,便想找個能反光的東西照一照。
可這山洞裏,除了石頭還是石頭,雖然她的竹筒裏裝了些水,可竹筒裏光線不夠,完全看不見東西。
“沒有,和之前一樣。”南蕪道,顧盼盯着他看了半天,确認對方這不是爲了安慰自己而說的謊話之後,才放下心來:
“那你盯着我看幹嘛?”
“你不高興的話,可以哭出來。”
顧盼一頓,真叫他說得有些鼻子泛酸,卻強忍着情緒:“好好的,我哭什麽。”
南蕪沉默了半晌,開口道:“我去報信。”
“什麽?”
“我去給曲清河報信,你會不會高興一點?”南蕪道,語氣中依舊沒什麽起伏,顧盼的淚水卻被這句話給引了出來。
南蕪隻當自己又說錯了話,惹哭了她,一時僵在原地,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這麽看着顧盼。
顧盼悶聲哭了半天,那隐忍的模樣,反而更惹人心疼。
南蕪心懷愧疚,隻是在那,雙眼一眨不眨地望着。
顧盼埋頭哭了好一會兒,不經意間擡起頭,看到南蕪的模樣,當即被逗得笑出了聲,險些笑出一個鼻涕泡,連忙拿手擋了。又拿袖子胡亂擦了擦臉,才問道:“你幹嘛一臉可憐的盯着我看,我又沒把你怎麽。”
“我沒有。”南蕪道,‘可憐’這種形容,從不會出現在他身上。
隻是連他也沒察覺的是,自己的語氣較之平常,有着些微的不同,配上他一副犯了錯可憐兮兮地小模樣——更覺可憐委屈了。
顧盼越看越想笑,幾乎都要伸出手去揉揉他的腦袋,好在終究是忍住了——把人給惹禍了可沒好果子吃,便順着他的話說:
“好,你沒有,不過你幹嘛一直盯着我看?無聊了就睡覺,養傷。”
“不無聊……對不起。”
“?”顧盼懵了,“幹嘛又道歉。”
“我說錯了話,惹你傷心。”
“不是,這次真跟你沒關系,是我想到了别的事,恰好在這個時候哭了。”顧盼說道,見南蕪望着她不言語,身旁對方不信,連忙豎起三個手指:“我發誓。”
“那麽上次你生氣,是真與我有關。”
“……”你怎麽這麽聰明呢。
“咱别玩文字遊戲了好不好,怪累的——你還養不養傷了?”
顧盼本想轉移話題,卻不想南蕪誤解了她的意思:“沒大礙了,随時可以出發。”
“去哪?”
“陳國。”
“你去陳——不是你别急啊。”眼見着南蕪起身離開,顧盼連忙去拉,卻撲了個半空——沒拉着手,整個人撲倒在地拉住了對方的小腿。
南蕪的身形一頓,低頭望着她,滿是不解。
“傷筋動骨還得一百天呢,你這才休息了多久?哪就那麽快好了,嶽凡天不定在外面哪裏埋伏着,你一身傷出去,不怕被他打死?”
“或許他已經動身前往陳國,若再不去,隻怕來不及報信。”南蕪道,以當晚他與顧盼的狀态,摔下那麽高的山崖,的确是九死一生。嶽凡天以爲顧盼已死,轉而去找曲清河,也是正常。
可嶽凡天是練過《山海經》的人,更是練成了的人,他比曲清河更了解《山海經》,知道它有什麽作用。
萬一他想了幾日,覺得不保險,爲了萬無一失,特地回來找她的屍首怎麽辦?
南蕪這麽莽撞的跑出去,萬一剛好遇見了嶽凡天——那不是找死嗎?
“總之——先等等,不能爲了給他報信,讓你去冒險,你别啊——有本事就拖着我走。”見南蕪就要掙開她的手,顧盼連忙上前了些,手腳并用的,把南蕪的腿死死抱住,“要麽打死我,要麽帶個挂件,要麽給我好好的待着養傷——你傷口又裂開了。”
看着南蕪背上纏着的布又染了一層血,顧盼看得心肝顫,更不可能松手了。
南蕪也是顧念着她身上有傷,不敢亂來,隻好妥協:“好。”
“你确定,咱們說好了,可不能耍賴,拉鈎。”顧盼擡頭望着她,伸出右手,伸直了小指。
南蕪不明所以,隻學着她伸出小指,下一刻,便被那支指頭纏住,輕輕一扯。
幾乎要将他的一顆心扯出,飛往顧盼的手心。
還沒等他有任何的反應,顧盼就送了口氣,也松開了他。
他卻是平靜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