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蕪本來就是被她牽連。
面對嶽凡天,這樣的江湖私仇,按着江湖規矩,他大可不管,便是李俊良知道了,也不會說他什麽。
可他卻爲了自己拼命。
這一路上,盡管話少,卻沒一點不是照顧着她的。但凡她提出來的,有時候可以算是無禮的要求,他也會照做。
自己分明知道他的性子的,又何必爲了這個跟他鬧小脾氣,鬧得他也心中不爽快。
便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不關你的事,是我的問題。我有時候就這樣,無端端的就鬧情緒了,你扔開我不管,一會兒便好。”
“不行。”南蕪道,“我不會扔下你。”
顧盼一怔。
乖乖,說他是直男,撩起人來這麽厲害。
何況他并非刻意,而是真心這麽說這麽想——效果更好了。
“我知道,就那麽一說,不是真叫你丢下我——好啦快吃東西,涼了對傷口不好。你吃了休息會兒,醒了我再給你換藥。”
吃過東西,身上也都暖和起來了。顧盼拿了根火把,往山洞裏面去。
得看看山洞裏有沒有水源,小溪離山洞還是有些距離,竹筒能裝的水又有限,不能成日裏往外跑。
沒水的話,找到個蓄水存水的地方也好。
可她才往裏走了沒多久,險些踩空。
拿火把一照,前方垂直向下,下面漆黑一片,也不知有多深,更不知裏面有些什麽。
顧盼探出身子看了好半晌,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好放棄。
罷,多跑兩趟就多跑兩趟吧。
大不了她多做些竹筒,一次多裝些水回來。
回到洞口,顧盼又細細打量了一番。
雖然那老虎的屍首在外面呆了一夜,也不見有什麽損害,卻不能就此判定這地方沒有野獸,洞口還是需要添些防禦的東西,一是防野獸,二也防人。
防那個比天底下所有猛獸都要可怕的人。
爲着布置洞口,顧盼又花了好半晌的時間。
這機關要隐秘,無論是人是獸,輕易無法察覺。
要有一定的殺傷力,不求一擊必殺,至少要讓對方受一點傷。
要有警示能力,一旦有人觸發了機關,他和南蕪要第一時間知曉。
……
比帶領赤鬼軍打仗還難。
顧盼光是在那設想,就花了小半個時辰。
布置的過程中一邊弄,一邊想,一邊改,不時想起需要些什麽東西,便出去滿林子的找,每次拿回來的,都比她一開始想要拿的多。
期間南蕪也想過要幫忙,可當他不小心扯動一處傷口後,就被顧盼趕去坐着,說什麽都不許他再動,南蕪若要堅持,顧盼便鬧脾氣。
南蕪沒辦法,隻能坐着看她忙裏忙外的,不時提出意見。
顧盼布置的同時,不忘給南蕪講解哪裏有什麽關竅,免得南蕪不小心觸發了,傷了自己。
直到這時,顧盼才用上了燕梓桑教過的,她并不感興趣也覺得用不上的所謂“奇門遁甲”。
雖然還沒出師,隻學到了個皮毛,卻也是能有些用處的。
等顧盼好容易弄完之後,天已經黑了兩遭,此刻蒙蒙亮着。中途她隻吃了一塊肉幾個果子,連水也沒來得及喝上一口。
雖然布置好了,可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總覺得還差了些什麽。
調整半天,卻沒個頭緒,不由考慮着要不要拆了重新布置。
“先睡覺。”南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顧盼已經兩日一夜未曾合眼。
雖然南蕪的傷勢極重,可顧盼,也是受了傷的,況且,她那蠱毒才發作過,本是應死之人,此刻卻生龍活虎的,誰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回光返照。
“沒事,你先睡,說了别等我。”顧盼沖他擺擺手,歪着腦袋想了會兒,往上撈了撈袖子,真打算把辛苦布置好的機關給拆了。
“你在做什麽?”南蕪察覺出幾分不對,起身将她拽了過來。
“咱們攻擊力不夠,隻能加強防禦了,争取把這裏弄得易守難攻,即便嶽凡天找了過來,也沒法進來。”顧盼笑道,試着将手掙出來,卻不夠力氣。
“你想一輩子呆在這裏?”南蕪皺眉。
顧盼一頓,眼中泛起淚光,将視線移開:“不然呢,就我這模樣,出去了不是把别人吓死,就是被當成怪物給打死。”
她的臉上布滿了紅色的蠱紋。
那是她在湖邊洗虎皮的時候發現的。
雜亂無章的蠱紋在自己的臉上肆意延伸,沒入發絲,沒入衣襟。
顧盼不敢看自己身上是個什麽模樣,隻是臉上,便足夠驚吓她。
那樣的怖人。
倒真成了煉獄裏的惡鬼了。
顧盼笑道:“也虧了你了,面對我這張臉,還能如此平靜,能與我在這密閉的屋子裏待這麽久,不怕我咬死你啊?”
“……會有辦法的。”南蕪知道她是在強顔歡笑,卻不知該怎麽安慰她,憋了半天,隻得這麽一句。
“沒關系啦。”顧盼硬把南蕪的手推開,蹲到了火堆面前,淚水似乎有些控制不住,連忙撿了根樹枝撥弄着火堆,“是我自己作出來的,因果循環,報應不淺……現在這個樣子,就算嶽凡天不殺我,我也不會再回陳國了。你的任務完成了,回去告訴叔父,是我不願回去,找了處世外桃源隐居。”
“我帶你去荼荊教。”南蕪道,荼荊教最擅長的,便是蠱術。
顧盼卻搖了搖頭:“燕家也有位荼荊教的高手,我若想治,大可找他去……是我自己想留在這裏。”
或許之前,她還懵懂,還沒想到。
可這幾日,難得的清淨,倒叫她想明白了許多東西。
她身上的蠱,是林青淮種的。
一般來說,除非蠱主催動,蠱毒不會輕易發作。
她接連發作三次,隻有一個可能,是林青淮再作祟。
要麽,是陳帝暗自授命。
要麽,是燕梓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