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隻威風凜凜的山中之王,此刻卻軟軟地癱在這裏。
雖是冬末,天氣一樣的冷,南蕪即便是練過功夫,可受這麽重的傷,難免受不住寒。
想了想,顧盼小心地上前,将虎皮剝了下來。
雖然這虎皮被她刺得千瘡百孔,要是拿去售賣,多半無人問津,可此時,隻爲保暖,倒也無不可——可惜包袱丢了,不然裏面還有針線,縫補一下,就沒什麽了。
隻是山洞之中,擋風避雨的,當作被子蓋,也能起到保暖的作用——不過得先處理好,這味道太大,便是這樣聞着,都有些受不住,何況蓋在身上。
剝了皮之後,看着大塊大塊的肉,顧盼又舍不得扔在這給别的野獸吃了。
可這血淋淋的,又實在不想往身上背。
早知道别急着剝皮好了。
顧盼想了會兒,将老虎肢解開,成了一塊一塊的,再找了大一些的葉子包起來,用跟樹藤串成一串就能夠綁在身上,也不會被血弄髒。
本想着先把虎肉給運回去,卻在途中發現了一片毛竹林。
用毛竹來做竹筒,最合适不過。
顧盼身上的刀雖然小,卻很鋒利——那是之前在林子裏找藥的時候偶然發現的,深深嵌在土中,要不是她被露出一截的刀柄絆了一下,壓根不會察覺。
用這小刀去劈竹子,雖然費力了些,倒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扛着一根竹子往回走顯然不現實,顧盼索性席地而坐,笨拙且生疏的,勉強做出了幾個竹筒。
她本也不會,隻一次偶然見曲清河做過,當時記了一記,卻從沒親自動手過。
而這第一次做,除了有些瑕疵,手指還險些被削下一塊肉之外,基本上沒什麽大的問題,也算是成功。
顧盼看着這幾個有模有樣的竹筒,甚是開心,滿滿的成就感。
照樣将竹筒穿了洞,系了藤蔓,将它們挂在脖子上,便去了溪邊,先将虎皮好好處理了一番之後,才在竹筒裏裝滿了水。
裝了水的竹筒,沉了許多,穩定性卻不見好。挂在脖子上增添許多重量也就罷了,走得略快一些,就來回搖晃,其幅度之大,幾次要将顧盼帶倒。
無奈之下,顧盼隻好放緩了腳步,走得更平穩一些,等看到那方山洞時,天色已經黑了幾分。
才靠近洞口,便問道裏面傳來的香味,顧盼不禁咽了咽口水,腹中的饑餓感更加惱人。
本來她早就餓了,之前不過是忍着,再加上做竹筒認真,一時忘了時辰,暫時忽略掉了胃的不滿。
如今這香味傳來,空空如也的胃部拼了命的抗議,抗議得顧盼心頭發慌,腦袋也有幾分昏沉,連忙加快了腳步。
進了山洞,才見南蕪已尋了柴火燃起來,将幾隻兔子烤了。
顧盼将身上的重物卸下,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接過南蕪遞過來的兔肉,也不顧它還燙着,便撕咬啃噬起來。
餓死她了。
昏迷之後就再沒吃過東西,再晚那麽一點,就真的要餓死了。
南蕪先給了她之後,自己才拿起一隻烤好的吃着。
顧盼啃了大半隻之後,才緩回了勁,未免有些不好意思:“讓你等這麽久,還讓你出去找柴火做飯……傷口沒再裂開吧。”
“沒事。”南蕪道,似是口渴,拿起竹筒,拔了蓋子,飲了一大口水。
見到這幾個主動,顧盼眼睛又亮了,獻寶求賞一般開口:“你知道嗎,這是我做的,我第一次做,居然就做成了,還做得這麽好!是不是很厲害?”
“嗯。”南蕪點點頭,顧盼知道他也是見過世面見過好東西的,這種粗制濫造的,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可——也沒必要這麽敷衍吧。
滿腔熱情被一盆涼水迎頭澆下,顧盼當即恹了不少,向後靠着洞壁,有一下沒一下的,揪着骨架上殘留的肉放進嘴裏。
忽的,又有一隻完整的烤兔遞了過來。
顧盼擡頭,見對方看也不看自己,不知從哪便生出了一股氣:“不吃了,你吃吧。”
“你不是餓了?”南蕪不解,顧盼昏迷至今,已有四日的功夫,早該餓得手腳乏力,不得動彈了。顧盼還能一趟趟往外跑,弄這許多玩意兒,已經令人訝異,這會兒卻隻吃這麽點,便飽了?
“餓死也不要你管。”顧盼嘟囔着,不去看他。
“不行。”南蕪的聲音一沉,“你不能死。”
“……”顧盼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罷了罷了,怎麽說,他也是因爲救自己才受這麽重的傷,不跟他一般計較。
便接過烤兔,慢條斯理的撕下上面的肉,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
“你……生氣了?”南蕪終于看出幾分不對,試探着問。
“沒有。”顧盼盤着腿,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仍舊靠在洞壁上。
洞穴中本就陰冷,又是這樣的天氣,一股子寒意就透過衣裳襲上顧盼背脊,繼而周身遊走。
顧盼一下沒忍住,打了個噴嚏,下一刻,就被南蕪扯到了火堆邊:
“小心着涼。”
“不……”一句不要你管幾乎脫口而出,顧盼忍了忍,勉強扯出一個笑:“謝謝啊。”
“你不高興?”南蕪問道。
“高興得很。”顧盼答道。
這語氣,這神态,怎麽也不像“高興”。南蕪便是再遲鈍,也看得出,面前的人是真的生氣了。
“抱歉。”
“唔?”顧盼擡頭,帶了幾分不解。
這人好好的道什麽歉。
“我說錯話了。”南蕪道。
顧盼不禁覺得有趣,故意問他:“你說錯什麽話了。”
“……”
沉默,長久的沉默。
“你告訴我,我下次不說了。”久到顧盼手中的兔子都涼了,南蕪才開口。
“你都不知道自己錯哪,幹嘛道歉?”顧盼不解,南蕪應該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實際他也沒錯,他本就是那個冷淡的性子,隻不過自己的滿心歡喜受到了冷遇,一時心裏不爽快,自己生會兒悶氣便沒事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