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沒人管他,他隻坐在自己的位子,一開始還呆呆地看着這一切,也不知是誰撞倒了他,或者又傷了他,他一疼,便哭出聲來。
顧盼小心地搶到宋武肅身邊,大緻看了一眼,确認他并無大礙之後,才将人往門外一扔,同時喝道:“跑!”
宋武肅摔了個狗吃屎,畢竟是個孩子,哪裏懂得許多,便趴在那哭了起來。
哭聲擾着顧盼的心緒,正想着要不帶着這孩子突出重圍,便見一個大膽的下人,趁亂溜過來,把宋武肅抱着跑了。
這才松了口氣。
爲了不給宋長束添亂,顧盼邊打,邊往院子裏撤。
院子裏到底開闊些,她到了此處,也更方便施展。
倒也不知是打了多久,她身上漸漸也添了些傷,對方倒下一個又一個,都沒能再起來。饒是如此,面前也還剩下十六人。
十六人布了一陣,将她圍在中央,一擁而上。
顧盼心中大喜,這個陣法,燕梓桑教過她!
既然教,就不止教怎麽列陣,也教了如何破陣。
這個陣法的陣眼,一共有兩個,在兩個截然不同的方位,隻有同時擊中,才能破陣。若是先毀了一個,另一個,就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了。
顧盼仔細分辨一番過後,悄悄摸出短匕,往一個方向射出去,同時手中刀向另一個方向狠狠一砍。
有兩人同時發出慘叫聲,陣已破。
“都給我住手!”
宋長束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回首望去,見他渾身是血,左手拎着的,卻是宋長林的首級。
主心骨沒了,剩下的人,自然也就散作一團,逃的逃,躲的躲。
顧盼一顆心還沒放下來,忽然想起不見阿寶的蹤影,當即着急了,快步走到宋長束面前:“燕璋,你看見夷猶沒有?”
宋長束回首在屋内環視一圈,指着一個角落笑道:“不是在那嘛。”
顧盼尋着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了角落中縮成一團的小家夥,忙快步上去:“夷猶,沒事吧?”
阿寶一頭紮進顧盼懷中,幾乎哭了出來:“姐姐,吓死我了……”
“不怕不怕,沒事了阿寶。”顧盼安慰着阿寶,一面回頭望向宋長束,“你打算怎麽辦?”
“今日熱鬧,通政司明裏放松,實際卻盯得更緊,以防出了什麽岔子。想必此時已經知道了……今夜,無論如何我也要進宮一趟,你跟阿寶先回家。”
顧盼點點頭,不多時,通政司的人果然來了,盤查詢問一番之後,放她和阿寶先走了。顧盼有意看看宋武肅如何了,卻一直沒見着人,隻得作罷。
回到府中,先花費了好一段精力,哄睡了阿寶,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了屋,也不顧一身的味道,倒頭就睡。
第二日醒來時問蘭心她們,才知宋長束一晚上沒回來。
想也是,天子腳下、除夕當夜,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想來楚帝定是雷霆之怒。
洗了個澡,把昨兒的髒污悉數洗了幹淨,又換了身衣裳,顧盼才覺得舒服了些,便去找阿寶。
阿寶如今住在自己的院子裏,怕他無聊,顧盼還特意挑了好些個與他年齡相仿的丫頭小厮陪着他玩。
現今剛吃過早飯,阿寶與幾個人正在院中的石桌旁圍着。
顧盼刻意放輕了腳步聲,小心走過去,又不讓見到她的人出聲。
伸了個腦袋去看,原來是一堆人在賭骰子。
“好的不學,淨學這些。”顧盼忽的開口,把石桌面前的人都吓了一跳。
小厮們跪倒在地,渾身打顫。
阿寶向來少出門,這些東西,隻有可能是他們帶進來的——的确也是他們喜歡玩,便帶着阿寶一起玩,免得他日常拘束了他們。平日裏,也都小心着顧盼和宋長束會不會發現,這幾日,卻因臨近過年,自然松懈了許多。
“姐姐,我……”阿寶低了頭,揪着衣裳,很是不安。
顧盼拉着他往屋裏走,在将進門的時候,道:“這些人一個打二十闆子,趕出府去。再給徹查,看看府裏還有誰染上了這臭毛病,一柄打發了。”
可憐那些小厮,剛剛以爲逃過一劫,正松了口氣,便聽到了如此噩耗,連忙求饒。顧盼卻充耳不聞,直接帶着阿寶進了屋。
蘭心喊了幾次,沒将他們喊住,索性叫了府兵來,強制性的把他們帶走,免得吵到了顧盼。
“我知道錯了……”阿寶惶恐極了,低着頭,眼圈不住地泛紅。
“知道錯了,便該改,再有下次,我定不饒你。”顧盼說道,知道他也是受害者,便沒過多的責問。
阿寶忙不疊地點頭,見顧盼沒生氣,方才輕松了些。
顧盼将人拉在身邊坐下,又摒退了左右。确定沒人在偷聽之後,才小聲對阿寶道:“夷猶,我問你,你是願意姐姐找一處好人家讓你過日子。還是跟着姐姐出生入死,成天擔驚受怕?”
阿寶定定地望着顧盼,而後斬釘截鐵道:“無論姐姐要去哪裏,阿寶都一定跟在姐姐身側,死也不怕。”
顧盼心下一動,仿佛又看見當年那個少年。
那個還剩半塊餅子,也拼了命的留給她,那個隻想着叫她能夠活下去,甘願犧牲自己姓名的少年。
阿寶與他,真是太像了。
顧盼歎了口氣,手搭在阿寶肩上,笑道:“好孩子,我有件事要與你說,但你一定要保密。除了你與我,不能有第三個人知曉,如若不然,姐姐就會沒命的,知道嗎?”
阿寶見她說得如此鄭重其事,便也一臉嚴肅的點了點頭。
“大年初二,也就是明天,姐姐會帶你出去。然後我們要離開臨安,一路逃亡,回到陳國去。”顧盼道,昨日的事,反而給了她機會。
這樣大的案子,楚帝一定要求速戰速決,不然皇家的顔面都丢盡了。
宋長束是當事的一方,這幾日,一定閑不了。
他越晚發現自己不見了,便對自己越是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