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勉強一笑,點了點頭。
其實那封信,她已經收到了。
當初與曲清河約定好的,若他能成功說服陳帝,便以燕平生接管赤鬼爲信号。
想來,他們是想在過年的時候發起奇襲,打楚國一個措手不及,以占得先機。
顧盼不禁有些緊張起來,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從虎穴中安然逃脫,也不知能不能帶得阿寶離開。
阿寶不能留下。若是将他獨自留下,宋長束一定會遷怒于他。
所以她必須帶着阿寶離開。
可目前的狀況是,她自身都難保了,何況帶上一個不會功夫的小孩?
要不先找個地方把他藏起來,待風頭過了,再來接阿寶。
可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這場戰争,注定曠日持久。
到那時,若是陳國戰敗,那麽她沒有半條生路。若是楚國戰敗……誰知阿寶會不會死于戰火之下?
即便不會,戰火綿延,百姓們四處逃竄,朝不保夕,食不果腹,阿寶獨身一人,能撐到幾時?
她又不可能留下人來照應他,她帶來的,都是陳國人,到了爲國效力的時候,誰願意留下照顧一個孩子。
願不願意暫且不說,一旦被人發現他們陳人的身份,又是滅頂之災。
如此想來,實在是麻煩。
“怎麽了?”宋長束擡手,撫平顧盼緊皺的眉頭,“有什麽,不妨告訴我。”
“我在想,什麽時候能夠回家。”顧盼歎道,惆怅不已,“我想悔兒了。”
“快了。”宋長束又吻了吻她的臉頰,“待我爲父親翻了案,便想方法回去,哪怕是偷偷回去把悔兒接回來。”
這段時日,宋長束半點沒閑着,一面上朝,一面調查宋家的案子,一面又要四處去尋解去蠱毒的方法。
相比顧盼,便閑上了許多。
之前爲着蠱毒的事與宋長束鬧了一回,被他哄好之後。因害怕她外出忽然蠱毒發作無人理會,宋長束便叫她沒事就呆在家中,别随意出去了。
顧盼乍一聽還以爲他要軟禁自己,又是好一段時間的冷戰,宋長束費盡心思,才使得她勉強消氣。
反正她現在也沒别的任務了,安心呆在家裏,看看書,觀觀景,與阿寶嬉戲玩鬧,除了時不時與承和聯系交待任務以及打聽外面的情況之外,再無其他。
且這些天,冷眼看着宋長束忙裏忙外,有時候滿臉疲憊,面對自己有意的耍小脾氣,還是耐心哄着,爲着尋到解毒的方子,勞心勞力……倒還看出了幾分真心。
隻是這時候才付出幾分真心,不過江心補漏,爲時已晚。
那難得赤誠的真心,在顧盼眼中,顯得猶爲可笑。
當初,倘或他對自己有那麽一點的真心實意,她也不會決絕到如此地步。
宋昭武的真心,太昂貴,她要不起。
如今聽着他誓言一般的話語,顧盼面上熱切,心中如同臘月的河面,凝結成冰。
“對了,證據搜尋得如何了?”顧盼問,既然宋長束提到了,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他二人心知肚明,這背後,是楚帝在主使。
楚帝又怎麽會放任宋長束找出對他不利的證據。
“尋了個七八,大緻可以指認,是七皇子心中妒忌,刻意勾結了錦襜,攀誣父親。”宋長束道,楚帝的手段果然利落,将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無論他怎麽查,都查不到這位一國之君的頭上去。
“七皇子?”顧盼雙臂環着宋長束的脖頸,歪了歪頭,“便是那個帶你去喝花酒,賞了你春宵一度的殿下?”
“還記着呢,我不是都認錯了嗎。”宋長束往她唇上一咬,顧盼笑着躲開。
“我這腦子啊,記别的事不成,記你的事,可是清楚明白得緊。”
“當初那件事,七皇子出力也不少,叫他頂了罪,也實在冤枉,隻不過……”
“不過什麽?”顧盼拿額頭撞了撞宋長束,“難不成,你還想讓聖上誅了七皇子的九族不成?”
“我哪有這個膽子。”宋長束禁不住一笑,而後長歎了口氣,“來日方長。”
因着快要過年,顧盼也就忙了起來。
宋長束本不忍她忙碌,可是過年要準備的這些大大小小的雜事,他又的确不懂,隻得囑咐府中的丫頭婆子們多上點心,别叫顧盼累着了。
這日,顧盼正清點着這一批送來的年貨,卻聽聞,宋夫人來訪。
自那次在宋府耀武揚威一番後,過了一月,宋長林也不知是那根筋忽然就通透了,開始向宋長束示好,他妻子,黃絮紋也是隔個三五日便要來一次。後來不知從哪聽說了顧盼患了蠱毒,硬是找了許多解毒的藥材來。
雖無半點用處,可這些藥材珍貴難尋,足以見黃絮紋的心意。
如今接近年關,黃絮紋若是不來,顧盼才覺得奇怪。
便一面讓人請她進來,一面拿着名目對着。
“大嫂子這好熱鬧啊。”黃絮紋笑着,她知顧盼喜歡孩子,是以把府中的兄弟兩個一并帶了來。
果然,顧盼一見着他們,眼睛就移不開了,将兩個一左一右抱在腿上坐着,又吩咐蘭心把他們平日裏喜歡的吃食多拿些過來。
這兄弟兩個一個叫“文修”,一個喚“武肅”,年紀差不多大小,生得虎頭虎腦的,眉眼間與宋長林極爲相似。
跟着黃絮紋來過幾次,見顧盼是真心對他們好,便也放松下來。
小孩子嘛,總是喜歡對他好的人,因而每次見了顧盼,便是伯母長伯母短的喊着,喊得顧盼眉開眼笑的。
“大冷的天,何必帶上他們兩個,着涼了怎麽辦。”顧盼嗔怪道。
其實一開始,對于宋長林夫妻的刻意奉承,宋長束與顧盼是不理會的,即便登門拜訪,也隻不過一句身子不适,不便見客,便把黃絮紋給随意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