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爲時隔多年,能再見到這兄弟阋牆、骨肉相殘的戲碼。
宋長束的作爲,的确也将這場戲推到了高潮。
怎料宋長林不接戲,分明極好的一部作品,最後卻爛了尾。
卻也有有心人猜測,宋長林不過忍辱負重。韓信都可受胯下之辱,勾踐爲了大業,更是卧薪嘗膽。宋長林的忍耐,隻是爲了日後的反撲。
這樣的言論一流傳開來,世人的好奇心更加旺盛,翹首以盼的,看着這出戲怎麽繼續下去。甚至還有黑賭坊開起了賭局,看這場博弈中,宋家兄弟二人,誰能更勝一籌。
顧盼不懂得賭,也不懂得那些賠率,有心要參與一二,也是找不到門路。
而宋府那事出了之後,不知是誰打聽出了她在陳國的作爲,在臨安四處傳揚。說書人更是編了一套又一套的話本,在市井廊坊流傳。
本來楚國人對于燕梓桑的印象就是“嗜血”、“殘忍”、“吃人”、“怪物”等等等等不計其數。這些個真假混雜的傳說一旦被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這位“惡鬼”将軍,就徹徹底底地,被妖魔化了。
然而,對于這樣的情況,顧盼也無計可施。
天下人悠悠衆口,她總不能全抓來一個個的堵了。
隻得充耳不聞。
反正他們罵的是“燕梓桑”,不是自己。
這日,顧盼正算着日子,想着曲清河大概到了什麽位置,離京城遠不遠,路上有沒有遇見什麽意外。蘭心忽的便來說,有客登門拜訪。
這可着實令人訝異。
畢竟她接連幾次發作之後,基本上沒人願意登門了,即便要見宋長束的,也是遞了拜帖,邀他出去。
顧盼倒是樂得輕松清淨,冷不防聽見有人來了,第一反應是好奇,第二反應就是煩。
大冷的天,不在家裏好好呆着,四處亂串什麽門。
“誰啊?”顧盼問道,要是無關緊要的,便打發走了算了。
“是睿王殿下。”蘭心道,顧盼險些沒從床上摔下來,睿王乃是楚帝的四哥,是宋樵戎的莫逆之交,與之有數十年的情意。當初宋樵戎被告謀逆,睿王力保他的清白,在結果出來之後,又死谏,楚帝險些與之翻臉,幾乎便要将他以同罪論處。到最後,也還是罰了俸祿,責令在家思過。
後來雖解了禁足,卻稱病,常年呆在家中,甚少出門,隻有過年過節的,才進宮請安。
今日,卻親自登門,可不把顧盼給吓了一跳。
當即命人好生伺候着,不得怠慢,自己忙着收拾換衣,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妥當,而後趕去客廳。
睿王年紀也不算小了,可精神尚好,比之上次見面,也隻是鬓邊多了些白發,再無其他。
“桑丫頭,許久未見了。”睿王見了她來,笑道。
顧盼忙着上前行了一禮:“民婦拜見睿王殿下。”
睿王坐在椅上,隔空一個虛扶:“罷了,你我之間,也不用講這些虛禮。聽說你剛入臨安,便生了一場大病,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顧盼起身後便也坐下,坐得端正:“已然無大礙了,勞王爺挂心。”
“無礙便好,聽聖上說,你那孩兒,身子不大好。是什麽病?”睿王問道,是真的關切。
身在異鄉,難得有個人關心她的孩子,顧盼心中一暖,鼻頭也酸了幾分,卻不得不順着宋長束的謊:“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出世之後,奶水還沒藥水喝得多。熬過了三歲,本以爲便沒有大礙了,頂多是身子骨差些,不防忽的生了病,便不好了。”
說着,眼圈也紅了幾分。
病是假,可對于宋自悔的挂念卻是真的。
“生死有命,你也不必太過記挂在心,反而對孩子不好。”睿王勸慰道,顧盼點點頭,用帕子拭去的眼角的淚水。
“本王是知道你的心性的,也知這事說了,你定然心中不快。可畢竟受人所托,你……聽聽便好,别往心裏去。”睿王歎了口氣,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餘大人家的大丫頭,對燕璋有意。這麽多年了,一直守着不肯嫁,便是等他……如今也不奢求太多,隻願進了你們府中,做個妾侍。本王想着,你平時一個人,也頗爲無趣,有個人來伺候着你,陪你說話,也是好的。再者……宋家,不能無後。”
睿王說着,心中卻在不住地歎氣。
若非他和餘大人平時關系也好,又被“宋樵戎不能無後”這句話給打動——他可不願承認宋長林及其子嗣與宋樵戎半點關系,不然的話,他是決計不會過來當這個說客的。
顧盼的性格,他也明白,甯爲玉碎不爲瓦全的主。
隻是聽說,她在陳國曾經妥協過,隻不過來試上一試。能成,皆大歡喜,若是不成,他也對餘大人有了交待。
顧盼想了想,問道:“是燕璋請您來的?”
睿王搖搖頭:“這事他不知道,本王想着,需得先征求你的意見。你若不願,他便是想娶,本王也不許。”
顧盼倒是沒想到睿王這麽向着她,心中暖暖的,便也笑道:“既然殿下開了口,民婦……”
“别管本王,本王此刻就是個普通的媒人,你隻看自己的心情決定。若是心中不爽快,不應也罷。”睿王揮揮手,打斷了顧盼的話。
顧盼倒是很想同意,可是考量再三,決定人設不能塌,便低下了頭:“殿下可曾聽說過,燕璋前段時日,去溫柔鄉中銷魂了一夜,而後數日,沒能見桑兒一面。”
睿王點點頭,自他們入城以來,一舉一動,都在整個臨安的關注之下,他便是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對了,前些日子大鬧宋府的主意,是誰出的?”
“桑兒莽撞。”
睿王點點頭:“教他别忘本,是應當的,得意了這麽些年,也該有人捅破這層窗戶紙。隻是聽說,你還把雷殷的牌位也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