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面立着的,赫然是一個牌位。
“你年齡到底還小,考慮不到這些也是有的,怎麽說,我曾經也是你嫂子,該爲你想想。看,我把父親請來了,父親在的地方,便是祠堂。”
顧盼說着,捧着牌位走到案前,将上面的東西掃在地上,而後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将牌位放好。
“今年過年,你便可以祭祖了。”顧盼道。
宋長林怒發沖冠,猛地便站了起來,雙拳緊握,雙目赤紅,像一頭被鬥牛士激怒了的公牛,摩拳擦掌,隻待刺她個鑽心透骨。
黃絮紋的臉也白了。
在這個家裏,是不能提及宋府逝去的人和事的,一旦提及,哪怕是言語之間無意說到,宋長林都會勃然大怒。顧盼今次卻直接把宋樵戎的牌位給請了過來,這……這可怎麽使得!
她正想向置身事外的宋長束求助,便見宋長林猛地沖向了顧盼,唬得她失聲尖叫。
要是打了顧盼,可真就完了!
宋長林快步過去,目标卻不是顧盼,而是那塊牌位。
那塊紮心的牌位。
他一伸手,想要将牌位拿過來,卻在中途被顧盼的手截住。
顧盼眉目明朗,笑道:“錦襜,不得對父親無禮。”
“輪不到你管。”宋長林喝道,便要去奪過牌位,不想膝彎一痛,被迫單膝跪地,剛一跪下,面上便挨了一巴掌。
屋中的婢女連帶着黃絮紋都被吓得不輕,呆在原地不知該怎麽反應。
“你竟敢……”
“你敢對父親不敬,我便能教訓你。長兄爲父,長嫂爲母。你既求着認這哥哥嫂嫂,便該服管教。沒得隻占我們的便宜拿些好處,卻還是這麽趾高氣昂的!”顧盼喝道,倒有幾分威嚴在。
早在以前,她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憑着燕梓桑這副身子自有的威嚴氣場,便能唬住一部分人。何況這麽些年了,受了燕梓桑的摔打,又實打實的在戰場上磨砺過,自然比起以前,更有幾分将軍的樣子。
宋長林剛開始也被吓住了,随即反應過來,卻是冷笑着望向宋長束:“怎麽,自己沒本事,隻靠女人出頭?”
話音未落,又挨了一巴掌。
“嫂子今兒教你的第一件事,坐人不能忘本。即便你出來自立門戶了,也還是姓宋,别忘了祖宗是誰。第二件事,便是該尊重師長。你哥哥爲長,便該尊重。莫要仗着自己年輕不懂事,胡作非爲。”
“你……”宋長林正要站起來反駁,卻被一巴掌拍了下去,雙膝跪地。
托燕梓桑的福,顧盼在陳國打人打得多了,也知道什麽角度,什麽力度能夠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第三件事,哥哥嫂嫂訓誡的時候,當用心聽着,謹記于心,不得無禮。”顧盼一面說着,一面從方才的包袱裏拿出了香和香爐,點了三炷香,拜過牌位之後,才插進了香爐裏。
宋長林的唇角已經染了血色,恨恨地望着顧盼。
顧盼一笑,揚手又是一巴掌,差點将人打得歪到在地:“剛剛才教你的,又犯錯。也罷,怪我沒說清楚。你嫂子,也是長,也該尊重。”
黃絮紋這才反應過來,撲到宋長林面前替他擋着,免得顧盼再動手,雖是淚水漣漣,吓得直顫,卻還是強鼓着勇氣開口:“将軍夫人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将軍夫人?”顧盼笑出聲,“錦襜年紀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連人都不會叫了?”
顧盼說着,視線越過她落到宋長林身上:“先前,是你們費勁周折,請人來求我們相認。如今給了你們顔面,卻一昧的拿腔作勢,怎麽?蹬鼻子上臉?也得有那個資格。宋長林,你記好了,你一日活着,一日是宋家的兒子,一日是燕璋的弟弟。這個身份,便是你死了,也擺脫不了。”
剛說完,便有十來個護院闖了進來,見自家大人與夫人遭人欺辱,便要沖上來。
還沒上前幾步,便被斜裏沖出來的宋長束打翻在地,動彈不得,隻得躺着哀鳴。
“桑兒,孩子不懂事,需得慢慢教,你急什麽。”宋長束這才開了口,視線與宋長林相撞,其中的漠視與不屑徹底激怒了他。
黃絮紋察覺到丈夫的情緒變化,連忙回身,死死抱住他,免得他再沖動,做出什麽事來。
如今,雖然是在他們的府邸,可宋長束與顧盼顯然是占了上風。這個時候,隻得暫且忍住,待有什麽,日後再說。
宋長林哪裏忍得住,把人往旁邊一甩。
黃絮紋不過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平日裏粗活也不成做過,猛地這麽被摔到了地上,當即摔得頭暈眼花,一時反應不過來。
宋長林還沒到宋長束面前,便被人揪住,狠狠地掼到了地上。
而後,一隻腳狠狠地踩住了他的心口。
顧盼的神色冷漠了許多:“第四件事,當丈夫的,與妻子之間可以有争執争吵,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動手。”
“今日就教這麽多吧,再多,他也消化不了。欲速則不達。”宋長束再次開口。
他沒有對宋長林說過一句話,宋長林不配。
不配他開口,不配他費心思,不配,與之爲敵……
這比将他踩在腳底更爲羞辱。
可他,無力掙紮,無力對抗,隻能看着那夫妻二人嚣張過後,揚長而去。
宋府内發生的事,在臨安城不胫而走。
才一個晚上的時間,便是人盡皆知,街頭巷尾的,都在談論此事。
毆打朝廷命官,本是重罪。奈何宋長束的身份特殊。
也有人試探着,将此事禀告給了楚帝,楚帝不過“哈哈”一笑,說了一句:“清官難管家務事”。
衆人便也明了。
既然是家務事,旁人便不能去管,也管不了。
宋長林那邊,對此毫無反應,第二日照常頂着臉上的紅手印去上朝,與宋長束見了,除卻不言語,也沒别的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