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院子中早已有不少丫頭,隻進得了屋的,能近前伺候的,就有二十來個,一個個模樣标緻,身材曼妙,卻又風采各異,當是百花盛開,看得人眼花缭亂。
“二位貴人若是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奴婢等。”一個大丫頭模樣的人走上前來,眉目低垂,一瞧便是接受過訓練的,不該看的東西,定然不會去看。
想來這院子,便是李俊良用來招待客人的,是以這些個婢女個個訓練有素。至于有些相貌上佳的……溫柔鄉最是英雄冢。枕榻之上,能得到的消息,求成的事,是最多的。
“都先出去吧。”顧盼道,宋長束望了她一眼,緊跟着吩咐,“麻煩弄些吃食過來。”
婢女們道諾,一個接一個的,出了屋子。人随多,腳步卻整齊,且沒發出半點聲響。
那門一關上,顧盼正要拍案發作,宋長束卻先一步拉住她的手,将人擁入了懷中。
顧盼下意識地就要将人打開,卻聽他在自己耳邊道:“當心隔牆有耳。”
顧盼一頓,憤憤地開口:“你詛咒誰呢,悔兒分明好好的,你卻将他說成那個樣子,是親爹嗎?”
饒是生氣,音量卻也放低,保持在隻他們二人能聽清的程度。
“這也是無奈之舉,不然怎麽向他們解釋,你能夠忍受母子分别之痛?”宋長束擁着顧盼,遠遠看去,隻像是二人情不自禁。
顧盼雖明白這個道理——她若不明白,就不會忍到現在。可她依舊接受不了宋長束這麽說,這在事前,他們全然沒有商量過,宋長束卻還能說得這麽自然,脫口既出,仿佛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事。
能夠做到這點,要麽,就是他全然沒有把這個孩子放在心在,要麽就是在心中演練了多遍,抑或兩者皆有之。
無論哪一種情況,顧盼都不能接受,隻是想一想,都已叫她怒不可遏。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這樣說。悔兒還那樣小,你就不怕一語成谶了?”
宋長束知道女人不講道理起來,是怎麽也說不通的,更不能順着她的思路接下去,便道:“實在是不得已而爲之,李俊良在聖上身邊呆了這樣久,不是等閑之輩,若不這樣說,隻怕瞞不過他。”
“這樣說便瞞過了不成?我‘不孕’,都還可流産,悔兒還活着,做父母的,便放棄了他——這樣說出去,又有幾分可信度?”
“可信度不低,隻不過叫世人看來,你我夫妻薄情寡義罷了——便是背上個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罪名,又能如何?爲成大事,這麽點屈辱不算什麽,桑兒說,可對?”宋長束低頭望着顧盼,見後者不說話,又道:“我知道你心疼悔兒,可是對于悔兒來說,是父母早亡,孤身一人長大,還是父母陪在身邊更好?你我如不這樣說,定然是不能活着回去的。爲着咱們一家子團聚,他受這麽點虛無的委屈,也不是什麽刻骨鑽心的,不是嗎?”
“反正說什麽都是你有道理——我說不過你,不說了還不成?走開,别碰我。”顧盼說着,便要掙開,宋長束卻将人摟得緊了些:
“不,這一生一世,我都不會放手。”
顧盼低頭不語,她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好,正在此時,有人敲響了門。
“貴人,飯菜準備好了,可是此時呈上?”
宋長束聞言,在顧盼額上印下一吻,才松開了她,笑道:“送進來吧。”
且說李俊良得了結果之後,便乘上了馬車,直往宮中去。
此時楚帝正在淑妃處歇息,李俊良趕到,卻被淑妃派人攔在門外,隻道聖上歇息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這位淑妃娘娘,是最恃寵生嬌的一個人物。平日裏,她就愛拿鼻孔看人,對着誰都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出了楚帝,也就太後和皇後,能夠得她幾分尊重。對于宮中的下人,遑論宮婢、侍衛或是内臣,向來不放在眼裏。
平日裏李俊良都是伺候在楚帝身邊,當着楚帝的面,她自然是收斂幾分,不會命令李俊良去做事,防着楚帝需要用人。現如今楚帝睡着,她便沒必要給李俊良一個好臉,連面也沒露,随意叫了個丫頭,讓李俊良要麽先等着,要麽便回去等着楚帝叫他。
李俊良倒是沒表現出什麽,隻是笑吟吟地請那宮婢回禀一聲,自己有要事禀報。宮婢進去沒多久便出來了,沒好氣道:“娘娘都說了,聖上歇着,不能随意打擾,你偏不信,讓我去說,白白地,叫我挨了罵。”
這宮婢不過十六七歲,卻在淑妃身邊伺候了兩年多,仆随主人。因着自家主子向來受寵,宮中人對于她,多也是捧着哄着的,跟着也有點不知天高地厚,全然忘了面前這是什麽人,竟敢摔臉子。
李俊良笑道:“既然娘娘不許進去,奴也不敢擅闖,便在此等着聖上。”
那宮婢平時見慣了好臉,此刻也沒當回事,仍然發這脾氣:“要等滾到邊上去等,少在這礙手礙腳的。”
李俊良應了,便走到一旁站着。
直到了傍晚時候,才見一個小内臣疾步出來。一看,正是李俊良一個小徒弟,名喚周倉的。
李俊良喚了一聲,周倉聽見,連忙快走過來:“師父怎麽在這坐着?聖上問着您怎麽還沒來呢。”
“剛過晌午便到了,沒得淑妃娘娘的允準,怎敢進去?”李俊良笑道,周倉一入宮,便跟在李俊良身邊伺候,跟着他學。此刻怎麽會不懂得李俊良的意思,當即應了一聲,回頭便往屋裏去了。
李俊良慢慢地坐到了石階上,不輕不重地,捶着腿。
不一會兒,周倉便帶了兩個小内臣一道出來:“師父,聖上喚您進去呢。”
李俊良點點頭,那兩個内臣就上前來扶起李俊良。
李俊良便這麽一瘸一拐地,拐進了屋子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