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時候,二人自然行了夫妻之事。顧盼心中雖百般不願,卻也深知,此次是逃不掉了的。
第二日,顧盼起得終歸晚了些,她醒來時,宋長束已走了,卻也吩咐了人給她準備吃食,好好照顧。
坐在床上,顧盼一個勁的出神。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這麽做的意義是什麽。
忽然就想,抛下一切,走了算了。
這一切,本也不是她的責任。本……也不該她來負責。
她甚至不知道,這樣當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日子,自己還能撐多久。
對着自己厭惡的人,都能喜笑顔開,都能承歡身下。
她怎麽變成了這樣一個人?
她……本是最讨厭這種人的。
“小姐……”怯生生的聲音響起,顧盼回過神來,見阿寶站在門邊,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心中便覺得寬慰幾分,笑道:“怎麽了?”
“快些吃吧,大人們說了,這飯菜涼了,便對身子不好了。”
顧盼搖搖頭,卻對阿寶招了招手。阿寶聽話地走了進來,卻隻是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乖,坐這裏。”顧盼拍了拍床沿,阿寶猶豫半天,卻還是過來了。
“阿寶是小名吧?我還不知道,你大名是什麽呢?”
阿寶聞言,低下了頭:“爹說,他不要我了,名字也不給我了……”
顧盼聽得一陣心疼,心中忽的便升起了一個念頭:“那我給你娶個名字,好不好?”
“就叫顧夷猶,如何?”
“顧夷猶……”阿寶低頭念了幾遍,擡起頭來卻是十分地不解,“什麽意思啊?”
顧盼拉過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寫下了這三個字,笑道:“夷猶的意思,是從容,從容不迫的意思。姐姐希望你遇事一定要鎮定,不能慌張。”
“姐姐?”
“是,以後,你便是我弟弟,不許再叫小姐了。”
阿寶眼眶一紅,直接就撲進了顧盼懷中,哭着喚她姐姐。顧盼亦是将人緊緊抱住,心中隻覺鈍痛。
待阿寶向宋長束彙報此事時,宋長束卻是凝神想了半天。
他記得,顧盼一次喝醉了之後,曾經說過自己名叫“顧盼”。而現在又給阿寶取名叫做“顧夷猶”,若說其中沒有什麽,是萬萬不可能的。
且,阿寶說顧盼取這名字的時候,淚光閃爍,似乎在懷念什麽人。可他認識顧盼這麽久以來,從未聽說過什麽顧夷猶。
“派人去查查,這個顧夷猶,到底是什麽人。”宋長束道,方月兒應了,見阿寶似乎有話要說,不禁笑了:
“你這小鬼頭,還有什麽沒交代的,快說了,可不許說一半藏一半的。”
“小的才到将軍身邊,知之甚少,皆告訴了大人,卻有一件事……大人可還記得,答應過小人的事。”
“知道,事成之後,将曲清河交給你處置。”宋長束道,他望着阿寶,看得出這人想要坐地起價。
“小人希望,待此間事了,除了曲清河,大人再交一人予我。”
“誰?”
“燕梓桑燕将軍。”
宋長束笑出聲:“你可知,她是我夫人。”
“待此事了,燕将軍,也就做不成宋大人的夫人了。”阿寶說着,語氣不卑不亢。
不知爲何,宋長束莫名有一種感覺,面前這人,不是十來歲的幼童,而是已經經曆生死,看淡世間的高人前輩。
“爲什麽?”宋長束問道,一開始,阿寶說的是曲清河與他有仇,具體是什麽,并沒細說,他也不問。每個人都有些不得說出的隐秘,隻要不影響大局,他也懶得去理。
可現在,無端端扯到了“燕梓桑”身上。
若說是觀門子師徒都與他有仇,那麽他應當一早提及,可又沒有——他自然沒必要冒着自己不同意的風險故意隐瞞。
“小人之前說過,曲清河做了一件惡事,與小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可今日小人才發現,燕将軍也參與其中,并且從中獲益。”
“什麽惡事?”宋長束問道,阿寶卻不回答了,隻是望着他,要他給出一個答案。
方月兒被這眼神望得寒毛乍起,下意識地往宋長束那邊靠了靠,宋長束亦是摟緊了她的腰,給予撫慰:“你若不說,我隻怕應不得你。”
“大人若不應,小人隻好将事情的始末,悉數告訴燕将軍。”
“威脅我?”宋長束失笑,他很想問,對方就不怕自己殺了他嗎。
可仔細一想,這個阿寶,興許真的不怕。
他雖沒顯露過身手,可身上那股超然的氣質便能讓人察覺出,此人不容小觑。
“那你打算怎麽對付他們?”
“廢其武功,斷其經脈,使之成爲一個永遠的廢人。”
“不殺他們?”
“不殺。”
“爲何?”
“生,不如死。”阿寶說着,與宋長束的視線相對。
僅那一刹那,宋長束感覺到一陣顫栗。
雖然隻是一刹那,可那刻入骨髓的恐懼感,是久久不能散去的。
他也算經曆過風雨,見過不少世面,自前世開始,他便沒感受過害怕。此時卻是真真切切的怕了。
宋長束還好,神色如常,表面看起來并沒有什麽。方月兒卻幾乎是縮在了宋長束懷中,瑟瑟發抖,眼中透露出的,滿是驚恐。
僅僅這極爲平淡的一眼,就能叫他二人如此反應,宋長束不禁更加好奇,這阿寶,究竟是什麽人。
便也笑道:“罷,倘或事情順利,予你又何妨。”
阿寶聽了,便行了一禮:“謝過大人。”
“去吧,日後若無要事,别輕易來見我。她的警惕心越來越重了,别叫她看出些什麽來。”
阿寶領命去了,待他徹底離開,方月兒才渾身脫力一般,軟軟地倒在宋長束懷中:“爺……他……他……”
“月兒。”宋長束撫着方月兒的背心,安慰着她,“你這次,好像給我找來了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