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心中覺得好笑,别人得罪了,就狠狠教訓,自家人得罪了,就是無心之失,應該原諒,雙标得不要太明顯。
“将軍這話,我并不明白。四公子卧病在床,唐侯爺收押在獄......燕某人既不是大夫刻意用了壞藥,又不是獄卒有心公報私仇......何來饒過一說?”
“四小子的事,屬他自找,想必宋大人當初也不是有意的,能撐多少日子,全憑他自身的造化,怨不得人。至于侯爺,還請大人大發慈悲,救他一救。”衛破雲曲着身子,雙腿卻站得筆直,那股子專屬将士的氣質,是抹不去也學不來的。
“我不過一個小小使臣,全憑貴國聖上擡舉,哪裏有救人的本事。”顧盼一昧的裝傻,衛破雲隻得将事情說得明白。
“聖上極爲重視楚、陳兩國之邦交。自然也極爲重視陳國派來的使者,如今有人對使者不敬,意圖破壞兩國邦交,自然讓聖上惱怒。可大人也知侯爺并非是有意的,此話,誰都說不得,無論誰說,都像是在替侯爺開脫,都像是輕視陳國、輕視使者。可大人說便不一樣,大人若坦言這是誤會,便代表此事真的是誤會,聖上怒火得以平息,自然不會嚴懲侯爺。當然了,這是本是侯爺的錯,待得出獄,侯爺定當會親自上門,賠禮緻歉。”衛破雲一席話,将自身的态度方得格外的低,低得不像是一個有着驕傲的将軍。可他卻半點不願低了唐祭歌,倒是忠心耿耿。
“将軍的意思,叫我在聖上面前,替唐侯爺求情?”顧盼問道,見衛破雲點頭稱是,卻是搖了搖頭,“畢竟是你們楚國的政事,燕某不過一外人,怎好去管的?未免僭越了。”
“大人過謙了,聖上雷霆之怒,不過爲着給大人一個交代。倘或連大人都不計較此事,聖上,也就不會過多計較。侯爺一家世代忠良,侯爺更是爲了楚國、爲了聖上抛頭顱灑熱血,忠君愛國之心,天地可鑒、日月可昭。若爲此事損了一員良将,于楚、陳二國皆毫無益處。”
“你楚國官員的升降,又與我大陳何關?”顧盼好奇道,說了這會子話,隻覺得口舌幹燥,便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啜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才覺得好了些。
“楚陳二國如今同氣連枝,遑論誰遭受他國攻擊,另一方定然會鼎力相助。說句冒昧的話,陳國剛剛大勝犬奴,風頭正茂,國力卻也空虛,若有宵小之輩趁機而起,楚國定派精兵強将來援。侯爺便是首當其沖的一員大将。倘或侯爺因此事而沒了性命,于陳國,實在無益。”
顧盼心中暗笑,先不說陳國有難,楚國會不會相幫,待到哪年雙方交戰,唐祭歌一定是個棘手的,她爲何要給自己埋下一個隐患。
隻是這話,斷然不能出口,顧盼故作猶豫動搖的模樣,衛破雲見狀,便乘勝追擊:“大人的顧慮,在下明白。無非是怕插手此事,得了個僭越的罪名,其實大可不必擔心。大人雖是陳國使臣,可在這件事上,是受害者,受害者有權決定加害者的處置。況且,聖上向來寵信侯爺,隻需大人提上一提,聖上定然明白,心中,也會承大人的情。如此一舉數得之事,于大人......有百利而無一害。”
“将軍說得有理,隻不過,此事出了這麽久,燕某未置一詞,倘或此時忽然出聲,倒會惹得人懷疑。朝中大人們,皆是能體察上意的,想必他們也深知聖上并非真心懲處唐侯爺。若是大人們齊上書求情,聖上定不好拂了衆臣的意,自然便會先問我二人的意見,屆時,我與燕璋再言此事不過誤會一場,侯爺一聲道歉便了......豈不水到渠成?傳出去,也是一樁美談。”顧盼笑道,一面請衛破雲坐下,一面給他杯中續滿了水。
衛破雲細想了想,似乎覺得這話很是有道理,便也笑了:“大人說得有理,冒然來訪,叨擾大人這麽長的時間,在下實在過意不去,哪日,定帶賤内親自拜訪。在下還有些許要事在身,便先告辭了。”
顧盼起身送了,卻沒送到門口,衛破雲出了門,在門口站了一站,并未關門便去了。
顧盼回到榻上倚着,拾起那本書,有一頁沒一頁的翻看着,不多時,宋長束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門口:
“那衛破雲找你何事?”
“他找我何事,宋大人還不清楚麽?”顧盼神色淡漠,頭也沒擡,語氣中含了幾分怒意。
盡管語氣不善,好歹沒給他閉門羹,也算是有了些許進步。
宋長束進了屋,将門合上,坐在了桌前,笑道:“這不是你不肯見我,所以我才托了旁人。”
顧盼低頭看書,也不說話。宋長束見狀,便挪到了軟塌上,要去握顧盼的手。
顧盼倒像是頭頂上長了眼睛似的,意外身子,整個人背對着他。
“我真知錯了,夫人大人有大量,便原諒我這一次,可好?”宋長束探出身子去看顧盼的臉,顧盼隻裝作看書,理也不理。
“我答應你,日後決不去那等肮髒的地方。這一次......是我大意了,下不爲例,好不好?”宋長束柔聲哄着,聽見顧盼悶着聲音說了句什麽,那聲音太小,即便是離得這樣近,他也沒聽清楚,便又湊上去了些,問道:“什麽?”
顧盼翻過身來,把書往他懷裏一摔:“你給我一封休書,我便原諒你。”
“桑兒......”宋長束想将人摟在懷裏,沒曾想她掙紮得異常激烈。
顧念着她的傷還沒好,宋長束也不敢太用力,免得她的傷口再裂開,隻得不碰她:“桑兒,便這一次,你就要打我下無間地獄了麽?”
“一次?宋大人可是忘了府中的美嬌娘?可是忘了那個險些騎在我頭上的通房?可一可二不可三,宋大人這都多少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