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用美人計了……”顧盼嘟囔一聲,曲清河聽了笑得更是開懷。
随後,曲清河本要将衣裳換了,顧盼卻死活不允,直到傍晚時候他離開,仍是一副女兒模樣。
也就是在這天晚上,顧盼聽說了衛破雲被楚帝所訓斥的事——自然是爲了他替唐祭歌求情一事。
不過也隻是訓斥幾句,便也沒再多說。
顧盼一面吃着小點心,一面想着,衛破雲,似乎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冷靜……這樣倒是好辦許多。
正想着,屋外卻傳來了衛破雲與宋長束交談的聲音。
二人相距較遠,聲音也有些模糊不清,顧盼仔細去聽,卻也聽了個大概。
衛破雲,是來找宋長束與顧盼,要求他們出面替唐祭歌求情。
解鈴還須系鈴人,此事嚴懲,表面上的絕大部分原因,是要給陳國一個交代。倘或他們都大度的表示不介意,甚至幫忙求情,那麽楚帝,也沒有必當嚴懲的由頭。朝臣們再勸說一二,便有可能,能夠保住唐祭歌這條性命。
他這主意倒是打得好,相較之下,也是最爲可行、最爲保險的一個方法。
不過隻是相較之下。
先不論此事是楚帝授意,宋長束主力,便是沒有這一層,衛家與宋家之間的恩怨,也早在數年前便埋下了。那次姑且算雙方都有錯處,可衛破雲接了梁鴻軍這一項,宋長束就千萬不能忍。
衛破雲接手梁鴻軍之後,如何徹查,如何對付那些忠于他們父子二人的、敢于爲他們父子鳴冤鳴不平的将士們。顧盼雖不了解,向來宋長束,定當了然于胸。
僅憑這點,宋長束就不會輕易地放過衛破雲。
自然了,也不是完全沒有轉圜之地。
宋老将軍是冤死的。
要想替他洗清冤屈,憑着宋長束,是萬萬不可能的。
衛破雲的家世不同一般,他父親是侯爺,母親的胞妹在宮中爲妃,長姐又爲十王爺正妃。若衛府肯幫忙,不可不說是一道頗爲強大的力量。衛破雲隻要利用好了這一點,說服宋長束也不是不可能。
這也是他今日前來的一大原因。
二人應當是在對面的屋子裏說話,驿館屋子的隔音一般,可他們說話音量正常,又隔着兩道門,顧盼再怎麽努力去聽,也隻能聽到斷斷續續,模模糊糊的聲音。
兩人談得很是認真,你來我往的,隐隐的,還聽見了她的名字。
他們談起了她?
顧盼更覺好奇,索性搬了個凳子坐在門後,貼耳去聽。
“宋大人一片癡心,當真讓衛某人佩服。得一夫若宋大人這般,也不知是多少女子期盼向往的。”衛破雲笑道,“說起,衛某人還得爲家中四小子向大人緻歉。四小子年紀尚幼,最愛玩鬧,曾在言語上沖撞了大人及夫人,還請千萬見諒。”
“此事……宋某與四公子之間已達成了共識,衛将軍不必在意,隻是夫人……總歸是女子,愛使小性子記仇,難免有所介懷。”宋長束言語間倒是大度,隻是話中的含義也太過明顯,衛破雲自然是明白他在催促自己,便笑道:“既如此,在下便親自去向夫人賠罪。”
說罷便起身,出門敲響了對面的門。
顧盼隻聽到“賠罪”二字,緊接着對面的門便被拉開了。
她心中一唬,還以爲兩人談崩了,卻聽那腳步聲是向自己房間來了,當即明白了些什麽,連忙把凳子拿回去,随意揀了本書,倚在榻上看着。
幾乎在她躺下的同時,門被敲響。顧盼等了一等,才故作不耐煩地問道:“誰?”
“應武将軍衛破雲,見過燕大人。”衛破雲的聲音響起,顧盼起身去開了門,笑問:
“不知是哪門子的風,竟将将軍吹了過來。”
問是這麽問,可半點沒有讓衛破雲進屋的意思。
“得知大人來使,特來見面,也爲着叙舊一二。”衛破雲笑道,眉眼間卻隐隐有了些不滿,隻是強壓着罷了。
“我怎麽不記得……與大人有什麽交情?”顧盼笑問,不等衛破雲作答,又道,“既無半點交情,又何來‘叙舊’一二。”
這麽說着,仍舊沒有半點讓門的意思。
“在下與大人的确沒有半分交情,可家弟與大人,有着一二嫌隙。在下前來,便是将此一事解釋清楚,以免誤會越大,壞了雙方的感情。”衛破雲笑道,他也算是在軍營裏摸爬滾打長大的,與唐祭歌不同之處便在于,他有個做侯爺的父親。
衛侯爺雖也莽撞,到底也明白一些事理,況且還有母親姑姐,總會教導他一些應有的禮儀。因而,他的情緒比之唐祭歌,還是能夠掩藏一二,說話也懂些禮數,卻也是極限了。
終究與軍營中的武夫直來直往慣了,受不得那些拐彎抹角,說一想二,做的卻是三。
話說到此處,若是顧盼再行拒絕,隻怕他也忍不了什麽。
顧盼本還苦惱與怎麽讓他自尋死路,方才那一瞬,卻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便側了側身子:“請。”
衛破雲入門後,被遮擋住的景色躍然于眼前,顧盼自然而然地,望見了對面屋子裏的宋長束,卻不願與他有半點視線上的交流,直接關了門。
拿杯子倒了杯茶,才覺茶水已經涼了,遞給衛破雲之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當即飲了一半:“抱歉,燕某是個粗人,向來愛飲冷茶,若是有怠慢之處,還請将軍寬恕。”
“大人說笑了,在下也不愛熱茶,隻飲涼水的。”說罷,一飲而盡。
一杯涼透了的清茶,叫他喝來,卻喝出了一壇子烈酒的氣勢,倒的的确确生出幾分豪情。
衛破雲喝完,擡手拎了茶壺,往顧盼的杯中緩緩斟着茶水,水面上卷起滔天波浪,看似混亂,卻有着自己的路線軌道,每一滴水都遵循着安排,一步步走着前人重複過無數次的道路,沒有半點猶豫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