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們先小心些。”顧盼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冷若冰霜,“他倒是着急,馬不停蹄地便趕着邀功去了。”
“不急沒辦法啊,你此次前來,分明做了十足的準備,卻半點也不讓他們知曉。你在暗,他們在明,如何不急?隻有讓你孤立無援了,他們才能夠放心下來......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話沒說完,曲清河已經感受到了顧盼身上那股濃烈的殺意,便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能殺。”
“爲什麽?”顧盼不解。
“一來壞事,二來......以我對他的了解,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斷然做不到再對楚帝俯首稱臣。或許曾有依附陳國的意思,卻也在太子殿下動手之後,蕩然無存。他想要的,應當是在陳楚之争中,楚國險勝,正是千瘡百孔,百廢待興之時,一舉起事,最後直取臨安,稱王稱帝。又或許在陳國的幫助下,拿下楚國,然後便逐漸脫離陳國的控制,自立爲王——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哪有這樣的好事?即便有,也得看實力,誰愈有實力,誰才是那個漁翁。”
“你的意思是......”
“就如你同桑兒事先計劃的那樣。待到事成,便果決了他的性命。”
“到了那個時候,哪有那麽好殺。”顧盼癟癟嘴。
曲清河的折扇敲上他的額頭:“這不有師兄在嗎?再不濟,現在就給他動點手腳。他能給你下蠱,你便老老實實地,什麽都不做不成?”
“他得了李瓶兒的真傳,下蠱,隻怕瞞不住他。”顧盼搖搖頭,隻覺不可行。
“笨,你就聰明不了一會兒。不下蠱,便下毒。我可不信,那李瓶兒還能蠱毒雙修?即便她能,宋樵戎能?宋長束能?舒和研制了一種藥,名叫相見歡。名字好聽,此藥一旦服下,需得定期服了解藥,不然任你絕世高手,都會七竅流血而亡。”
顧盼點點頭,卻又一臉的爲難:“要給他下藥倒是容易,隻是......少不得與他吃吃飯,說說話了。”
曲清河單手撐着頭:“隻是吃飯說話?”
顧盼低下了頭:“我......我盡量把握好度。”
曲清河真想将人捆了,直接帶去深山老林中,不問世事。
事已至此,全然沒了退路。
兩國交戰,那是長久的事,一日戰事未停,百姓便多受一日的苦。偏生陳楚兩國都要置對方于死地,都要對方俯首稱臣,甚至完全消失。
除了硬着頭皮走下去,别無他法。
隻是他心中不甘,又覺自己實在沒用,心中思緒百般複雜,竟走不出一條路來。
顧盼見狀,忙窩進他懷裏,乖巧道:“我保證,今日隻是醉酒失态,氣還未消,他若敢強迫我,我就哭、就鬧、就上吊——他留着我還有用,自然不會傷了我的性命。師兄别生氣,好不好?”
“我何時生過你的氣?今日,我便在外面看着,他若敢不規矩,師兄便廢了他。”
“不要,你守在外面,我便總想着你,發揮失常也就罷了,若是叫他看出什麽來。我之前所受的委屈,可不就白白委屈了?”顧盼扯了扯曲清河的袖子,“好師兄,拜托你了,相信我好不好嘛?”
曲清河被她磨得沒法,隻好應了。
當晚,宋長束回來時,便聽驿館的人說,顧盼讓送了許多酒進去,一日沒出來,也沒讓人送飯食。
宋長束聽了,便已有幾分擔心。
前去敲門,能聽見裏面有動靜,卻沒人回答。
等了一會兒,便有些不耐,索性直接推門而入。
撲面而來的,是濃烈的酒味。
屋中酒壇在地上東倒西歪,大多是空了的。
顧盼趴在桌上,還在自斟自飲。
“你身子還沒好,怎能喝那麽多酒?”宋長束上前将她手中的酒碗奪過,才發現這人雙眼通紅,像是被誰狠狠打過一樣。
“燕璋......”
“怎麽了?”宋長束坐在顧盼身旁,握住了她的手,盡量把聲音放柔。
“你陪我喝酒好不好?”
“别喝了,你才傷了身子,又受了傷,喝酒會壞了身子的。”宋長束勸道,顧盼聽了,便不再理他。
因酒碗被拿走,索性拎了酒壇,直接往嘴裏灌。
宋長束忙又把酒壇子搶過來,顧盼癟癟嘴,要哭不哭的:“你也欺負我......你們都欺負我......”
說着,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
“我怎麽舍得欺負你......桑兒。”
顧盼搶過宋長束手中的酒壇,賭氣一般地說:“你不喝,我自己喝。”
宋長束隻能搶過來放到她拿不到的遠處,顧盼扁着嘴望着那酒壇,無限委屈地看了好一會兒,看得宋長束有些心軟,正想着拿過來陪她喝一些,再好好問問怎麽了。便見她彎腰從桌子底下又撈了一壇上來。
“愛搶搶好了,我還有。”
瞧她紅着眼眶委委屈屈的模樣,宋長束也不忍再拂了她的意,道:“那我喝,你不喝了,好不好?”
顧盼凝神想了想,正要反對,宋長束卻先一步道:“要是不答應,那咱們倆都不喝了。”
“我不......”宋長束的語氣帶了幾分嚴厲,顧盼雖有些害怕,可還是倔強着搖了搖頭。
她的視線卻是緊緊黏在那壇子酒上,似乎要趁宋長束一個不注意就搶來喝了似的。
宋長束是真怕她喝得多了壞身子,想了想,道:“不然,我先喝一半,剩下的給你喝?”
這似乎能讓顧盼接受,她點點頭,安份地坐着,雙眸放光的看着宋長束,乖巧得實在不像話。
宋長束一仰頭喝了半壇酒,然後往地上一砸。
一幹二淨。
“你怎麽給砸了......”顧盼哭道,“我還沒喝呢。”
“不許喝了。”宋長束說着起身,檢查了一下,還有三壇滿滿的,便也都砸了。
屋子裏的酒味濃烈得醉人,顧盼被這架勢吓住了,呆呆地坐在那,眼中滿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