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寂然無語。
也不知車夫是不是故意的,竟經過了宋府的門口。
宋長束被倚窗看着車外,見到熟悉的地方,當即叫了停,下車去了。
如今的宋府,已經破敗,早不現當日的輝煌。
門上的封條已有幾分陳舊,門前灰塵滿地,一陣風過,四處揚起塵埃,嗆人口鼻。
畢竟在這生活過一段時間,顧盼也覺十分感觸,走下車,來到了宋長束的身邊。
“遲早有一日,我要他們跪着求父親母親原諒。”宋長束望着門上的封條,如是說道。
“他們不配。”顧盼道,“他們不配出現在父親母親面前。”
宋長束低頭望向顧盼,拉着她的手:“桑兒……”
“我在。”
顧盼答道,宋長束的吻卻落在了她唇間。
顧盼被動地承受着,腦中想的卻是,曲清河知道了怎麽辦。
會生氣的吧?
不及她多想,便一道疾風刺來,将兩人硬生生分開。
擡眼望去,是一穿着灰色衣裳,頭戴幕離的男子,正站在不遠處。
顧盼心中“咯噔”一下,頗有種被捉奸在床的感覺。
“閣下是何人?”宋長束倒是認識這身影,他們已經交過一次手了。
曲清河隻是不答,手中扇子帶着淩厲的攻勢沖向宋長束,宋長束險險避過,待他站穩身子,灰衣男子不見了,顧盼也不見了。
顧盼被曲清河攬着腰,也不知要被帶到哪去,她卻安靜地縮在曲清河懷中。
直至被帶到了城外,落在了地上,仍然乖巧地低頭站着,一眼不發。
半晌,自頭頂上方傳來一聲歎息,顧盼心中一跳,緊接着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所包圍:“我吃醋了,你得哄我。”
“師兄……”顧盼伸手環住曲清河的腰,“對不住嘛……”
“我知道,你也是爲了绾绾,你也是沒辦法。可是……我就是不開心。”曲清河聲音悶悶的。
“那……若我一開始便沒答應你的話,你會開心些嗎?”話音未落,顧盼就覺得腰間的雙臂緊了緊:“不行,應都應了,你敢反悔,爲兄便用門規罰你。”
頓了頓,曲清河又開口道:“我知道你現在還不能與他鬧翻,隻是……”
隻是什麽?
曲清河沒說,顧盼卻知道他心裏的話。
若是之前沒答應他,自己還可随心所欲,他也可忍耐,裝作不在意。可既然已經确立了這層關系,之前能做到的,現在便做不到了。
“方才,我是真想殺了他。”
“師兄想殺,盡管殺便是。反正到時候燕将軍發了火,師兄頂着便是。”顧盼擡頭望着曲清河,下巴抵着他的胸口,雙眸映着月光,亮得能叫人奮不顧身,如飛蛾撲火。
“你整日撺掇着我與你師姐打架,于你而言,到底有什麽好處?”曲清河問道,顧盼一笑:
“若師兄實在不高興,我也可離他遠遠的。”
“那你們的計劃怎麽辦?”
顧盼一撇嘴,嘟囔道:“又不是沒了他就不成了。”
饒是這麽說,他們卻也明白,雖然陳楚兩國開戰是必然,可有宋長束與否,是質的區别。
二人又說了幾句,因着天色已晚,城門已關,是斷然回不去的了,索性便在附近的山上找了一個山洞,在裏面歇着。
第二日一早,顧盼便回去了,才到驿館沒多久,宋長束便趕了回來。
瞧他眼睛底下一圈烏青,便知這人一夜不曾眠——倒是演得好。
旁人見了,隻怕真要當他們伉俪情深。
臨進城時,顧盼讓承和刺了她兩劍,如今渾身是血,看着猶爲怖人。
宮中知道了,當即派來了禦醫。
禦醫看診過後,倒是說沒有大礙,隻需得好好休養,緊接着,骁衛營統領孟崇都便領人來了,細細詢問此事。
堂堂使者,在陳國的地界被人擄走,回來時負傷,若不查個清楚徹底,怕是說不過去。
“那人頭戴幕離,并看不清他的相貌。我與他也有過一二打鬥,是個好手。隻是,他說過一句話。”
“哦?”孟崇都對此十分注意,這一句話,很有可能就是關鍵,“什麽話。”
“他說,我若想活着離開楚國,便該老老實實地,夾着尾巴做人。”顧盼說道,雖未明指,可也都知道是誰了。
昨日唐祭歌才遇他們起了沖突大打出手,唐祭歌甚至還敗在手誤兵刃的宋長束手下——這是多少雙眼睛都見到的。晚些時候,宋長束的馬車就遇了襲,車上的夫婦二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
便是沒有顧盼這句話,也少不得有人會将此事牽扯到唐祭歌身上。
更何況,這樣的事不是沒有先例的。
唐祭歌自幼在軍營裏長大,奉行的都是武力那一套。若兩人起了争執,誰也說服不了誰,便痛痛快快地打一場,誰赢了誰有禮。來到臨安後,他的行事風格不變,常與人沖突,動手更是常有的事。身旁若是有勸得住的人還好,若是沒有,他定不會留情。
而文臣武将之間,總是相輕,曾有一次,唐祭歌在朝堂上,與一言官因觀點沖突而發生争執。他自然是說不過以書本爲天的文臣,朝堂上甚是憋屈,下了朝之後,竟将人攔住,打了個半死。
如此一來,言官們自然憤而起之,要求嚴懲。奈何唐祭歌壓根不知自己錯在哪,還覺得是他們找事,幾乎便要一個個的打過去。還是謝秋相攔住了他,勸了數日,他才命家中女人前去到了歉。
加之謝秋相從中斡旋,那言官這才罷了。
結果,自那日之後,接連一個月内,在朝言官,十有八九都被人套了口袋一通悶棍。衆人都知道一定是他,奈何他會用人,半點證據也沒留下,楚帝爲了撫慰衆人,隻得命骁衛營徹查。最後捉拿到了動手的幾名歹徒,咬死了牙隻稱不滿朝廷,故而動手,最後一一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