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謝志高原本姓胡,後被楚帝賜姓爲“謝”,可見其信任寵愛。當年的事,到底也鬧了出去。謝封的性子,一種纨绔子弟都是知道的,不需過多猜測,便能知道大概。本來在他們眼中,強辱個把女子,也不是個事。偏偏謝封碰了一鼻子的灰,便是自己親弟弟,也偏幫外人,這讓他着實做了好一陣子的笑料。
直到時間的作用下,叫衆人漸漸忘了這事,如今顧盼一提起,又叫他們想了起來,豈不大笑?
“燕将軍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齒,倒叫謝某佩服。”謝封道,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滋味。
“公子謬贊了,隻是不知,公子特來搭話,是有何要事?哦,我夫君在身旁,公子自然不能像上次一樣,把我拉進房間裏了。”
謝封早就知道顧盼恬不知恥,卻不想竟到了這麽一個地步。
這樣的事,竟然随随便便挂在嘴邊,也不知私底下賤到什麽地步去了。
“将軍的意思,倘或燕大人不在,在下便可将你拉進屋裏了?”謝封笑道,輕輕地望了宋長束一眼。
“自然是可以的,隻是謝公子千萬小心,上次斷的,隻是手,這一次……”視線往下移,移。
移到那處,謝封隻覺得心中一緊,下意識地避了避,而後才發現,自己露了怯了。
“都言楚國與我大陳一樣,是禮儀之邦,如今看來,不過如此。倘或換在大陳,公子這樣的人,早已受了宮刑。”顧盼揚聲道,才覺宋長束一直沒開口。
側首看去,他與宋長林目光相接,火花四濺。
宋長林氣勢漸有些不足,卻仍在強撐。
“夫人說得沒錯,此等放蕩子弟,是上不得台面的,也隻好在陰暗角落裏跳腳。”就在宋長林撐不住,雙腿發軟要倒下的時候,宋長束卻忽然開了口,那股無形的壓力蕩然無存,“宋某,不屑與此等人爲伍。”
說罷,拉了顧盼,轉身便要走。
“站住——”略帶奸細的聲音傳來,一個錦衣公子從二樓躍下。
他的頭發高高束起,眼角細長,眼中滿是高傲與對他們的鄙夷:“二位是何人?口氣夠大的。”
“陳國來使宋長束、顧盼。”宋長束笑道,這錦衣公子想要裝作不認識他們,不知者無罪。
他便先将身份擺明了,再要起沖突,錯不在他。
“宋長束?錦襜,這人與你的名字倒是相像。”錦衣公子望向了宋長束,宋長束冷笑一聲,鄙夷道:
“敗家之犬罷了。”
“不管你是誰,此處是楚國,不是你們的陳國,輪不得你們在此放肆。”
“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宋長束問道,他心中已經猜測到了一二。
“本候姓唐,唐祭歌。”錦衣公子道。
這位唐祭歌,在楚國,也算是風雲人物。
他的父親唐苦,也是武冠三軍的人物,卻在戰場上爲流矢所擊,數日後便亡。當時士氣衰落,而年僅十六的唐祭歌,毅然挑起了大梁,帶領軍隊所向披靡,屢立戰功,最後被封爲鎮遠侯。
這位鎮遠侯,常年駐紮在外,極少回京,因而宋長束與之也沒什麽見面的機會。
唐祭歌自小便是天子驕子,又是在軍營那種地方生活慣了的,向來嚣張跋扈,本就對投敵叛國的宋家極爲不滿,宋長林因明事理,大義滅親,反倒讓他另眼相看。
如今見這個叛徒堂而皇之的在天子腳下作威作福,怎叫他心中不惱?
“依侯爺看,該當如何?”
“你若肯跪下,向宋大人、胡公子磕頭認錯,也就罷了。”唐祭歌道,高傲得如同一隻孔雀。
“倘或不肯呢?”
“倘或不肯,本侯爺便教教你楚國的規矩。”唐祭歌說罷,由袖中抽出一柄軟劍,直向宋長束襲來。
宋長束将顧盼推開,已拿好架勢應敵。
他并沒帶兵刃,是以空手相對。
即便如此,二人也是旗鼓相當,一時看不出勝負。
顧盼也不上去幫忙,反正她現在“大病未愈”,也幫不上什麽忙,索性就站在一旁看着。
卻不想宋長林蹭了過來,問道:“我見你臉色不好,可是病了?”
顧盼往旁邊挪了挪:“關你屁事。”
宋長林也不惱,又問:“他……對你可好?”
“與你有關系嗎?宋大人。”
不知爲什麽,“宋大人”這三個字從顧盼口中說出,讓宋長林覺得分外刺耳。卻也隻是忍下,又笑道:“聽說你成功降服了犬奴,還沒恭喜你。”
“罷了,宋大人還是别惡心我了。分明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沒得讓人心煩。”
“你便如此憎惡我嗎?”宋長林握緊了拳,不甘又不解。
“像你這等,背祖棄德,爲了一己私欲,攀誣父兄,害得一家老小死于非命之人,不該被人憎惡嗎?”
“你怎就知,一定是我誣蔑他們?”宋長林不解,旁人也就罷了,爲何她也這般不理解自己,不信任自己?
“宋老将軍有沒有通敵叛國,你心中不清楚嗎?”
“他雖是我父親……可他也有糊塗做錯事的時候……”
“宋老将軍一生爲國征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便是錯,也絕不可能犯下原則上的錯。”顧盼不等宋長林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心中的憎惡已經到了極點。
害死父母,不但不知恥,還将污水悉數潑在死人身上。
那可是生他養他的父母,顧盼在宋府住了一段時間,也沒見着宋老将軍與宋老夫人對他有什麽不好。
宋老夫人雖對幾個庶出的子女不好,對他們兄妹幾個,卻是掏心掏肺的。
卻換來這麽個下場,簡直白眼狼!
正說着,卻聽一聲巨響。
回首望去,那唐祭歌撞翻了桌子,渾身狼狽,手中軟劍早不知落在哪兒去了。
宋長束一拱手,道聲:“承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