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也沒個頭緒,反而弄得煩躁起來,索性便不去想了。
總之,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日,顧盼與宋長束入了東宮,二人商議一番,決定分開行事。
反正那麽多人見到他們走了進來,也不怕謝秋相在這裏對他們做出些什麽。
顧盼首先,便去了宜舒的寝殿。
時隔多日,寝殿早已沒了當時的模樣,隻是也不知是不是謝秋相要掙個癡情的名聲,房間的布局,與宜舒在時,并無什麽不一樣。
顧盼詢問了幾個宮婢,并問不出什麽來,索性便讓她們去了,自己則在屋中查探。
書桌上還有宜舒曾經寫過的詩句,想起當初她能用字謎來警醒自己,或許也會在這裏面,留下什麽線索。
埋頭看了大半日,顧盼也沒能看出什麽來,隻是将它們都記了下來,打算回去後,找個時間與曲清河商量。
随後又刻意查看了角落及不起眼處,依舊沒什麽發現。
想起方才一個宮婢說過,宜舒去後,謝秋相曾命人将寝殿徹底清掃了一次。想必,即便宜舒留下了什麽,也落到了謝秋相手中。
出了寝殿,顧盼又接連詢問了幾個宮婢,仍然是衆口一詞。
天色漸漸晚了,他們也不好多留,隻得離開。回去的路上交流了一下,一整天下來,卻是一無所獲。
“罷,這事,也不是一兩日便能查清的。你身子沒好,别多想,當心落下病根。上次你來,成日裏悶在府裏,不得逛。今次有了機會,爲夫便帶你在這臨安城中,好好走走。”
宋長束說罷,命車夫去了明月樓。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明月樓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在臨安城中,無論你從哪個方向望過去,天空中懸着的皎月旁,都會有一座樓。
明月樓。
這樣一座酒樓,若沒些身份背景,是開不成的。有傳說,這明月樓的老闆,乃是宮中的人。
然而傳說隻是傳說,也沒人能去證實。但有一點毋庸置疑,明月樓,自然而然地成爲了城中皇親貴胄的聚會飲樂之地。
在這裏遇見的,非富即貴,看似不起眼的一個人,背後都大有來頭。
所以,在這裏遇見宋長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雙方,都沒想到,會在這裏碰面。
當初宋長林轉做了五點證人,親告宋樵戎父子通敵叛國,使得宋家遭受滅頂之災,他一人,卻獨活餓下來,且官居三品,這些年,也頗得楚帝重用,正是風生水起。
前幾日,他因有事外出,今兒一早方回,晚間便被拉到這明月樓吃飯喝酒,對于陳國來使,也隻是聽說,卻不知是誰。
一碰面,心中駭然,卻也當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能來明月樓的,大多也都知道宋家的事的。盡管有不認識宋長束夫妻的,聽旁人一說,便也明白了,因此一個二個的,多少都帶了些看好戲的心态。
顧盼不知此事真是意外,還是宋長束有意爲之,便也不語,隻看着他如何反應。
半晌,還是宋長林先開了口:“宋某見過燕大人,燕夫人。”
顧盼眉毛跳了跳,這小子,來搞事啊。
“大人竟是姓宋嗎?在下聽問,楚國曾有個宋府,府中上下戰功赫赫,威震四方。卻因通敵叛國,株連九族,無一生還。大人……竟還敢姓宋?”宋長束亦是笑道,宋長林的臉色頓時難看了些。
他如何爬到現在的位置,臨安上下心中都有數,雖然面上不說些什麽,私底下早已罵得他狗血淋頭。
他是爲天下人所不齒的。
隻是沒人在他面前說,他也隻當沒聽見。
沒人敢在他面前說。
一旦就此事指責了他,必定會被懷疑同情、可憐宋樵戎。
那是叛徒、是奸細、是足以令萬人唾罵之輩,怎能同情。
是以不能提。
可他們不提此事,也能通過别的,對宋長林冷嘲熱諷。他心中惱怒,卻隻能忍着。畢竟他年紀尚輕,又沒有太多軍功,背後更是無人撐腰,不敢與任何人翻了臉。
隻得忍氣吞聲,暗中積蓄力量,等到自己有了足夠的實力,再逐個逐個的,叫那些羞辱過他的人後悔。
這麽些年,他以爲自己已經練就了一身寵辱不驚的本事,以爲自己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能平靜對待,都能一笑而過。
可宋長束出現的一刹那,他知道自己錯了。
大錯特錯。
尤其,他與顧盼仍伉俪情深。
那是自己仰慕已久的人,那是占據了自己一整顆心的人,便這樣,被宋長束趁虛而入。
那本該,站在自己身邊的人。
宋長林憤怒,怒火滔天,幾乎要将他吞噬。
可他不能發怒。
宋長束的身份,是陳國來使。
他不能主動動手,不然陳國若借此發作,楚帝一定推他出去承受這份罪名。
他隻能先激怒宋長束,隻要宋長束先動了手,他便不懼了。
可是不想,他的話,對宋長束似乎沒什麽用,反而是宋長束簡簡單單一句話,叫他再也忍耐不住。
他哪裏知道,更加令人承受不了的話語,宋長束也不知聽了多少了。早已不放在心上。
顧盼雖不喜歡宋長束,可也惱宋長林爲了一己私利,竟能昧着良心害了一家人的性命,也不知他午夜夢回之時,能不能夢見那一個個慘死的靈魂。便也笑道:“相公此言差矣,妾身瞧着,這位大人膽子大着呢,區區一個宋,他還不放在眼裏。相公可曾聽說過呂奉先?隻可惜沒個董相爺賞識他,不然,他哪裏瞧得上一個‘宋’?”
顧盼笑道,隻見宋長林的臉色由白轉紅,青筋暴起。
“我當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在明月樓鬧事,原來是季三姑娘。”一人忽的開口道,顧盼望去,隻覺得眼熟,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是誰,隻好問道:“敢問閣下是?”
“季三姑娘……不對,燕将軍才是。燕将軍真是貴人多忘事,小的不才,名喚謝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