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束與顧盼一合計,估摸着楚國派出的使者,這會兒也才到京城。他們趕着入了城,未免太過另有所圖,便暫時在城外尋個地方住着,悄悄地查探一些事,也好過大喇喇的去當箭靶子。
一行人便在城外一名叫折風的客棧住了下來。
宜舒早已入了陵墓,關于她的死,對于百姓們而言,也是兩月前的事了,因而已不聽人提起有關的事。
顧盼悄悄讓舒和去城南天寰賭坊把展鴻飛叫過來,舒和去後,她自懷中拿出半塊玉珏。
這是臨行前,喬永慕悄悄給她的。
隻說讓她持着這半塊玉珏去往天行街的李府,自會有人來見她。
顧盼猶豫半天,打算暫且收着,先打聽清楚了情況,再做決定。
她們是正午時候到的城外,約莫傍晚,展鴻飛才姗姗來遲。
二人在一僻靜處見了面,展鴻飛剛來,便跪地請罪:“天寰賭坊有人鬧事,事關宮中權貴,屬下不得不親自處理,故而來遲,請将軍責罰。”
“宜舒公主的事,你知道多少?”顧盼也不與之多廢話。
責罰什麽的,可以稍後再說。
重點,是要弄清楚現在的情況。
“一年前,公主傳來消息:楚國狼子野心,欲戰。屬下将消息傳回陳國後,便再沒能與公主聯系上。爲防打草驚蛇,屬下也不敢主動向東宮傳消息。隻是悄悄派人注意着,卻發現,公主從陳國帶來的陪嫁,死的死,逃的逃,賜婚的賜婚,還留在宮中的,隻有兩個。其中一個,還被太子納做了侍妾。半年前,屬下買通了東宮的一個小内臣,問起公主的情況,小太監卻說一切都好。卻在不久之後,那位侍妾令人悄悄傳出了消息,說公主被軟禁,性命堪憂。屬下們定好了營救計劃,還未待實施,公主的死訊便傳出。公主頭七那日,那侍妾撞觀而亡。聖上感念其忠義,特賜之入了皇陵。”
殺人滅口啊這是。
顧盼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她雖知道查這件事不會簡單,卻也沒想到這麽難。
若是查不出陳國想要的結果,多半也是回不去的——不是回去之後會面臨着什麽。陳帝壓根不會給他們回去的機會。
若是真查出了陳國想要的結果,定然也回不去——楚國不會讓他們回去。
死局。
也不知若是燕梓桑,她會怎麽處理這樣的情況。
顧盼下意識地想,反應過來後,卻又歎了口氣。
展鴻飛以爲她是對此不滿,頭埋得更低了些,隻等着顧盼的發落。
“還有件事,我要問你。”
“是。”
“宋家老夫人,是怎麽死的?”
展鴻飛不語,便是對此事默認了。
“你說你本是赤鬼軍的将士,也是騙我的?”
“屬下不敢,屬下一開始加入的便是赤鬼軍,直至兩年後,才被調配至了此處。”
這一點,顧盼在半路上,倒是派昭和去赤鬼查過,所言不虛。
“那麽,你聽的,到底是誰的令?”
“殿下的意思,誰持令牌,便聽誰得令。”
顧盼心中暗笑,跟她來這招是吧?
“那我手持令牌,命你不聽殿下的,你可聽?”顧盼挑了挑眉,倚靠在牆上,等着展鴻飛的回答。
展鴻飛回答不出。
他本是赤鬼舊人,理應唯将軍馬首是瞻,可這些年來,他們的主子,一直是喬永慕。
天寰賭坊并非一直相安無事,從初來乍到,到現在站穩了腳步,途中數次險些屍骨無存。若非遠在千裏之外的喬永慕運籌帷幄,将他們救離險境,如今哪裏還有什麽展鴻飛。
從心底深處來說,他是忠誠于展鴻飛的。
見他不語,顧盼反而一笑。
一路上反複猜測,此刻終于落實。
果然,除了十二和之外,一個也不可信。
她笑出聲,面上一派輕松:“一個玩笑罷了,展大哥越發膽小了。整個赤鬼軍,都是陛下與殿下的奴仆,自然唯命是從。我又怎敢,去違抗殿下的命令?”
顧盼笑得眉眼彎彎,一雙眼中滿是真心,展鴻飛呆看了半晌,才确信她所說不假,不由得松了口氣:“将軍說得是。”
“對了,你可知天行街李府,是個什麽地方?”
展鴻飛想了想,答道:“屬下沒記錯的話,應當是李俊良李公公在宮外的府邸。将軍......可是有事要差屬下去辦?”
顧盼聞言,心中一驚,此事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一開始聽說了這位李公公的事迹,她便有所懷疑,如今證實了她的懷疑,隻不過......太令人覺得不可思議了些。
喬永慕,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的這些計劃。
這些計劃陳帝知不知曉?
應當是知曉的,不然當年的喬永慕,年歲才多大,憑他的力量,如何能塑造出一個“李俊良”來。多半是陳帝安排,隻是後來喬永慕漸漸長大,凸顯出自己的才能本事了,陳帝才将這些事,一件一件的告訴他、交給他。
如果......隻是如果,陳帝當真完全不知情,喬永慕......又是個多麽可怕的人?
不寒而栗的同時,顧盼腦海中出現的想法居然是,喬永慕與燕梓桑,還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同時顧盼也有幾分好奇,燕梓桑,知不知道李俊良的事?
應當不知道,喬永慕雖深愛燕梓桑,可有些事,也是不能說出口的。譬如宋家人慘死的事,他就一直沒告訴自己——也不排除是因爲自己變化太大,且“深陷”對于宋長束的愛意中難以自拔,他才不能說,說了,無異于打草驚蛇,自己給自己挖坑。
所以......燕梓桑也很有可能是知道的。
隻可惜啊,燕梓桑和曲清河都沒來,不然問問他們,便可知曉。
一想到曲清河,顧盼不覺又有幾分傷感與沮喪。也不知此生此世,還有沒有機會,能再見他一面。
倘或不能......便不能罷。
顧盼不由得苦笑,見展鴻飛仍跪着,正要叫他起來,忽而想到什麽,又問:“那位李俊良大人,你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