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低下頭：“我舍不得悔兒。”
“把事情查清楚便能回來了，咱們......總不能帶了他去。”宋長束柔聲安慰道。
自然是不可能帶宋自悔回楚國的，那裏畢竟與宋家，有着深仇大恨。他們二人此次前去，都是九死一生，不一定能保證全身而退，更何況他一個尚不懂事的孩童。
“我想......要不把悔兒送回父親那，離了父母，有着弟弟妹妹們在，他也不會太過無所适從。”顧盼道，故意做了幾分小心翼翼地模樣。
事實上，她不放心的是舒柔。
舒柔即将臨盆，若她真能誕下一子，宋自悔便危險了。
顧盼與宋長束此次前去，不知何時能回來——或者說，不知道能不能回來。這段時間内，宋家是由舒柔做主，她要有心做些什麽，當真防不勝防。
顧盼不敢用宋自悔的性命來賭。
宋長束沉吟半晌，笑道：“好，聽你的。”
顧盼松了口氣，事實上，即便宋長束不同意，她也一定要這麽做。
林青淮她們幾個，終歸是下人，即便他們拼盡全力，也不一定能夠保全宋自悔。
沒錯，她不打算帶着林青淮他們去。
“爲什麽？”林青淮反應極大，“屬下一直是跟在主子身邊的，還是主子覺得屬下哪裏做的不好，厭棄了屬下？”
那嗓門之大，隔了幾條街都能聽見，顧盼正要說話，蘇胭渺卻罕見的搶先開口。
“主子，便讓我們跟你去吧。”
“你懷有身孕，便别到處折騰了。”顧盼柔聲道，伸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又看向浣君商，“你媳婦懷着孕，當丈夫的自然是要照顧着的。胭渺本就是個内斂的性子，宮遙如今難得出一次門，你留她一個人在這，受了欺負還不敢說不是？”
一句話，将浣君商滿肚子的話語堵在喉嚨口，與蘇胭渺相視一眼，無可反駁。
“那叫君商留下來便是，我跟着主子去。”林青淮憤然道。
“你不留下來照顧胭渺的胎？這府裏的府醫，聽的是主子的話。我和燕璋走了，便隻剩一個舒柔，你就不怕她對胭渺動什麽手腳？”顧盼白了他一眼，林青淮一噎：
“難道就讓主子你一個人去不成？”
顧盼失笑：“當你主子是誰？手底下隻有你們四個可用的不成？這次跟着去的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們便安安生生的，在這替我照顧好我兒子。回來要是發現病了瘦了，可不會放過你們。”
宋自悔尚在睡着，顧盼在他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眼眶不覺泛紅。
有那麽一瞬間，她真想抱着宋自悔跑了算了。
可先不說這麽做，會連累多少人——她又能逃到哪兒去？
幸運的事，即便她這次回不來，在燕家的庇護下，他能平安快樂的成長。
抹去眼淚，強忍着心中的不舍，顧盼轉身對三人笑道：“好了，幫我收拾些東西，直接送去燕府——我要回去一趟，然後，直接就出發了。”
到燕府時，燕成疆父子已然聽說了此時，面色凝重卻也知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囑咐過後，燕平生将一塊令牌給了顧盼，叮囑她一道臨安，首先便聯系天寰賭坊的的人。
顧盼鄭重的接過，又故作輕松地與他們說鬧之後，便去了屋宅深處，坐了小船穿過那一片湖。
這地方，本是一片竹林，卻被顧盼命人砍了，另修飾成了别的模樣。
如今，是曲清河與燕梓桑在住着。
燕梓桑似是早就知道顧盼要來一樣，沒等她開口，便道：“我過兩日有事要離開，不能陪你去。”
“我也沒叫你陪我。”顧盼給自己倒了杯茶，“師兄還在閉關？”
“嗯。”燕梓桑點點頭，也不多說。她知道顧盼還有話要說。
“打個商量吧，如果這次我回不來了，你便好好的，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可好？”
“爲什麽回不來？除去十二和之外，你還有五十三人可帶去楚國。此外，哥哥和少宮在楚國也安排了人，這麽些人，護不住一個你嗎？至于宋長束，若是護不了，便别管。沒了個宋長束，我大陳就打不下楚國了不成？”燕梓桑道，言語中含了幾分斥責。
“诶，你這是在轉移話題。”顧盼心中一驚，裝得沒事的模樣，“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燕梓桑歎了口氣：“得等我辦完事回來，才能回答你。”
“什麽事啊？這麽要緊。”燕梓桑這話，勾起了顧盼的好奇心。
本來這次，她也沒抱着成功的念頭，隻想着，好歹這麽些年的感情，最後再推一把。萬一某天燕梓桑想通了，也算有自己的一份功勞。
是以被拒絕，她早就想到了。
卻不想，燕梓桑的态度，竟然有松動。
這樣固執的一個人，顧盼實在想不到，有什麽能改變她的想法。
“等你回來，便知道了。”
“别啊！”顧盼叫喚道，這種劇透了一半最爲折騰人，“好歹叫我死個瞑目好不好？”
“初見你，一個死字能将你吓個半死。怎麽現在滿口提着——不怕了？”燕梓桑望着她，顧盼聳聳肩：
“雖然有那麽多人護着，可那畢竟是在楚帝的地盤上。若是在天子腳下，連兩個人的命也要不成，這個皇帝當得未免也太失敗了。臨安也有骁衛營，你知道的吧，若是骁衛營傾巢而出，不論死活，追殺我與燕璋，你覺得我們能活多久？他們既然敢殺宜舒，便已經做好了開戰的準備——我與燕璋在楚帝乃至楚人眼中，乃是投敵叛國的罪人。那些暗衛死士對付得了一個楚帝，對付得了千千萬萬的楚人嗎？這一次，必死無疑。隻有兩個心願未了，其一，你和殿下的婚事。本是一樁好姻緣，沒得爲了我而白白辜負了，其二......悔兒身上雖流有宋燕璋的血，可畢竟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還請你看在我幫着敗了犬奴的份上，許他一世安康......”